166:你说什么都好
在柳氏的印象中,璇玑只是表面上看着好说话,实则冷心冷肺得很。
不管是程才和程盼怜,在她心中都没有血缘相亲的感情,还有从前在她身边一直伺候得几个人,被她随手打发后,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柳氏不相信她会真的来帮他们。
璇玑知道柳氏心里在想什么,“我这次来,带了一千两银子,你若是想要,我便留下,你若是不想要,那”
璇玑的话还没有说完,柳氏便抢着说了,“想要!一千两银子,你当真愿意给我?该不会是有什么条件吧?”
璇玑仍旧是那副笑模样,“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柳氏的脸色不好看了。
璇玑又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来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柳氏福至心灵,想到了先前进门前璇玑说的,“关于机巧八珍盒的?”
璇玑说是,“你以为机巧八珍盒是什么?是父亲为你们母子留的后路?可供你们一生吃穿不愁的?”
柳氏脸色变幻,勉强说道:“你想到哪去了,不过就是个小玩意,哪有那么大的作用?是你父亲说”
璇玑摇摇头,“别的我不敢肯定,但定情信物这种话,绝对不是父亲说的。”
柳氏的脸拉得比驴长,“你凭什么这么说?别忘了,我们可是有约定的,你该不会是不想给了吧?”
璇玑没有任何慌张,她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你那时候还没过门,不知道也属正常,机巧八珍盒,其实并不是父亲亲手给我的,而是我娘偶然在父亲的书房看到了这个东西,询问之下得知父亲要送给我,我娘就把机巧八珍盒拿给了我,若它真的是你们的定情信物,父亲又怎会说是送给我,又怎会主动把它给我娘呢?”
柳氏说不出话来,“不、不是这样,其实是”
“是什么你自己也说不出来吧?父亲是临终前向你提起机巧八珍盒的吧?其他的,他是不是什么都来不及说?”
柳氏心中慌乱不已,没想到事情被程璇玑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如果自己承认了,恐怕就再也拿不到机巧八珍盒了。
可如果一口咬定机巧八珍盒是老爷给自己的,却又拿不出任何证据,这该如何是好?
柳氏面色铁青,“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老爷可不是这样对我说的。”
璇玑心道柳氏还真是不知死活。
“一千两银子,还是不肯说实话吗?”璇玑撩过自己的一缕墨发,在手中把玩,“你没去过赌馆吧?有钱不还的下场,可不止砍掉一根手指那么简单,你想不想在程才的身上见识一下?”
柳氏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比起机巧八珍盒到底是什么,能不能让他们母子一生安稳无忧,还是一千两银子来得更为实在。
她本来以为靠着自己的私房钱,虽说不能再过上从前的富贵生活,但日子到底也是不差的。
谁知程才那个孽障,竟然学会赌钱了,她不给,程才就偷,不过十日,就把家底快要输干净了。
偏偏程盼怜又吵嚷着要买新衣裳和新首饰,说不买就找不到好的婆家了,柳氏的手头一下子就紧了起来。
柳氏想了许久,璇玑就等了许久,等她一个答案。
许久之后,柳氏颓唐的坐下,“老爷的确没有对我提起有关机巧八珍盒的事,那时候老爷已经病重,整日躺在床下,水米不进,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口中一直念叨着机巧八珍盒,我听着像似一个小孩子的玩具,就以为他是”
“以为他留了什么宝贝给我?”璇玑嗤笑一声,“比起我这个不孝女,他更喜爱程才和程盼怜,这你看不出来吗?程才又是家中唯一的儿子,以你对他的了解,他有什么宝贝,会留给我不留给程才吗?”
柳氏想要辩驳,但仔细一想,璇玑说的,一句假话都没有。
从前在程府,也许刚开始,还有她从旁吹着枕边风,但到了后来,程璇玑和老爷是真的没什么父女感情了,平常饭都不在一个桌上吃,一年上头也见不上几面,哪里还有父女感情?
对于此事,柳氏有些心虚,她看了一眼璇玑,却见她脸上既没有忧伤的情绪,也没有愤怒的痕迹。
她从始至终,都平静得过于诡异了。
璇玑打开院子的大门,让甜果儿进来,“把那张银票给她。”
“小姐?”甜果儿吃惊。
那可是整整一千两,就这么给柳夫人他们吗?
璇玑对着她点点头。
甜果儿不甘不愿的拿出银票,递给柳氏。
柳氏几乎是抢过来的,先看了一遍真假,随后眉开眼笑的对璇玑道谢。
“你这次可是帮了你弟弟妹妹大忙,等他们回来了,我就让他们去庄子上谢你。”
“这就不必了。”璇玑的眼里除了轻蔑,还多了点别的东西,“既然说到了机巧八珍盒,那我就告诉你,它是怎么来的吧。”
“原本那个玩具,并不是父亲买的,而是梁老爷买的,小时候我和梁家公子不对付,总是闹得府上不得安宁,梁老爷见它看着有趣,买下来送给我赔罪的,后来我娘也给梁家公子回了礼。”
柳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梁家?哪个梁家?”
甜果儿倒是反应过来了,她震惊的看向璇玑,又看了看柳氏,忍住了什么话都没说。
“而父亲临死前在口中念叨这个,定然是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了,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了,便只能不停的重复说。”
璇玑把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喏,这个就是那个机巧八珍盒,我父亲临死前念叨的东西。”
柳氏的眼神从银票上离开,看向了璇玑手中的东西。
虽然外表上看着是个灰扑扑的玩意儿,但既然老爷临死之前提起,那必然不是普通玩具这么简单。
更何况上面的纹路,一看就不是现在的东西,而像似前朝的物件,要是遇上识货的,说不定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柳氏跟着程家老爷多年,见识过了不少好东西,虽说不上个大概,但知道它值钱就够了。
柳氏的眼神逐渐贪婪起来,至于璇玑说的话,柳氏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自从银票到手,她哪里还能听进去别的?
璇玑见柳氏的表情,心中讥讽更甚,她把机巧八珍盒递向柳氏,“不过一个玩具,我没什么兴趣,你不是说它是你和父亲的定情信物吗?那你要不要?”
柳氏犹豫了,“你不是说你没找到吗?”
程璇玑有这么痛快?该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璇玑轻飘飘的说道:“哦,那是骗你的。”
柳氏:“”
柳氏一把夺过机巧八珍盒,“既然你不要,那就给我好了,你现在守着你母亲的嫁妆,有钱得很,自然是瞧不上这样的小玩意。”
璇玑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那就祝你好运了。”
“甜果儿,我们走。”
甜果儿脚步顿了一下,跟上了璇玑的步伐。
回程的路上,甜果儿欲言又止,一脸纠结。
“有话要说?”
甜果儿老实点头,“小姐,你怎么给了柳夫人那么多钱?之前你不是都和她约定了吗?从此之后和他们没什么干系了。”
“怎么?替小姐我不值?”
甜果儿又点头,“从前他们那么欺负你。”
璇玑露出笑容,“放心吧,甜果儿,我程璇玑是什么人?有仇,那是一定会报的。”
甜果儿不解,继续问她,她却不愿意说了,靠着马车假寐起来。
马车回到庄子,璇玑被甜果儿叫醒。
“小姐,咱们到了。”
璇玑掀开窗帘,首先看到的是白沧的脸。
他目送她出门,此刻又在门前接她。
璇玑平静的心又纷乱起来,“你在等我?”
白沧轻轻‘嗯’了一声。
璇玑从马车上跳下,白沧伸手接她,“小心些。”
白沧的身上还有薄汗,混合着他身上冷冽的味道传来,不知道等了她多久。
璇玑用手遮在眉心,抬头望了一下日头,眯起了眼,“这日头太大了,我们快进去。”
璇玑垂下手,手背在白沧的手臂上蹭了一下,随后,手就被他抓住了,在掌心里握紧。
甜果儿看了他俩一眼,抿嘴笑着跑开了。
“厨房做了百合莲子汤,我叫人盛着放上了冰,要喝吗?”
璇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要喝。”
庄子上的下人虽然已经习惯了小姐和准姑爷这样腻歪,但看到两人牵着手并排走过,还是忍不住偷偷瞧上两眼。
璇玑脸皮厚,不怕人瞧,白沧也渐渐习惯,甚至觉得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
白沧牵着璇玑的手,来到偏厅里,先让她坐下,这才端着一碗莲子百合汤过来。
璇玑抱着碗喝了一口,“用的是藕塘的莲子?”
冰冰凉凉的下肚,又甜滋滋的,最是解暑了。
白沧说是,“莲心已经摘除的,不会苦的。”
璇玑没有尝到苦味,只有沁人心脾的甜,一碗莲子百合汤,很快便被璇玑喝得见了底。
白沧一眼不错的看着她,等她喝完了,才问道:“你今日进城了?”
“嗯。”璇玑把碗放在桌上,“去看了柳氏,她现在过的很不好,程才整日里赌钱,程盼怜也只知道找柳氏要钱买衣裳首饰。”
白沧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听着。
璇玑用帕子擦了一下嘴,嘴唇红艳艳的,即便不上胭脂,她也是绝色。
“我今日大发慈悲,给了柳氏一千两银子,用以偿还程才的赌债,怎么样?我是不是菩萨心肠?”
白沧失笑,“是。”
“喂,你嘴上说是,怎么脸上不是那么说的?”
“有吗?”
“有啊。”璇玑用手戳向他的脸,“你看你脸上,很是不以为然。”
白沧拉下她的手,紧紧的攥在掌心,揉了揉,“没有,你看错了。”
“我才不会看错,我看人最准了!”
白沧的手臂使了点劲,把璇玑拉向他,然后抱坐在自己腿上,去寻她柔软的唇。
璇玑不依,“不要抱,好热的。”
白沧没有松开,含糊的说:“你刚吃了冰镇的莲子百合汤,怎么会热?”
他按住她的后脑,两人唇息交缠。
午后的气息是滚烫的,但白沧的嘴唇却比这午后的气息还要滚烫,烫得她心尖儿也跟着一路战栗。
白沧牢牢的掐着她的腰,想要把她勒进自己的骨髓里,勒到璇玑都感觉到了疼痛。
她微微睁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他闭着眼眸,英俊的脸上带着沉溺其中的迷醉,他在仔细的吻她,如同吻向自己最热切的灵魂。
璇玑的手得到解放,抱住白沧的脖子,两人的身体都贴在了一起。
柔软的女体在自己怀中,软成了一汪水,还是一汪甜蜜多汁的春水。
白沧只觉得浑身充血,整个人都快要炸裂开来了,他揉弄着璇玑曲线优美的后背,深深喘息。
“最迟、最迟等到开春,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他等不及璇玑守孝三年了,最多等上一年,这是他对自己那位素未蒙面的岳丈最大的尊重了。
璇玑的唇从他的嘴唇上分离片刻,脑中渐渐清醒了一些。
“明年开春啊?好啊,你说什么都好。”
她的声音娇娇软软,一字一句,声音仿佛传到了他的心尖上,让他的心也跟着软得一塌糊涂。
白沧又亲了她一下,才忍着自己的冲动松开她。
璇玑拍了拍脸,驱赶掉脸上的热气,“今日起得太早了,我先回小楼休息了。”
走出偏厅前,她都还回过身朝白沧摆手,“我先走啦,晚上见。”
白沧也学着她的样子挥手,“晚上见。”
梁玉洲担惊受怕的过了几日,却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日出现在庄子上的送聘礼的队伍,也再没有出现。
至于程璇玑的未婚夫,看起来也和程璇玑恩爱得很,一切都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直到那日,厨房走了水。
天气干燥,助长火势,就算庄子里的人极力灭火,大火也仍是烧了半边庄子去,好的是无人伤亡。
厨房给的解释是,炉子上煨着汤,原本汤还要半个时辰,厨房大娘就派了一个小子守着,自己去小憩了,午后闷热,人容易犯困,看着炉子的小子打起了瞌睡,便靠着廊柱睡着了。
后来炉子倒了,火苗窜了出来,很快就点燃了厨房,然后越烧越快,越烧面积越大,直至无可挽回。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璇玑正在小楼上午睡,被白沧抱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满天的大火时,这才有些被吓到。
她懵了好一会儿,才推开白沧,往梁玉洲住着的地方跑去。
白沧连忙去抱她,“璇玑,你干什么去?到处都是火!”
“我去找梁玉洲!”
璇玑很固执,任凭白沧抱得再紧,她也坚持要去救梁玉洲。
幸好这时德叔跑了过来,“小姐,您还在这里干什么?先出去啊!火太大了。”
德叔拖着一把年纪的身体,指挥着下人提水救火,又让璇玑躲到一边,免得被伤到。
“梁玉洲呢?”璇玑抓住德叔的袖子,“他出来了吗?”
德叔点点头,指向一个方向,“出来了,人就在那儿呢。”
德叔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他见梁玉洲识得几个字,又会算账,便有意请梁玉洲帮着打理庄子上的账目。
梁玉洲也勤奋,即便到了午睡的时候也不睡,还抱着账目去请教他,正好躲开了这场大火。
否则,今日的风向,正好是往梁玉洲屋子那边吹的,他若是在房中睡着了,便要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璇玑顺着德叔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了梁玉洲的背影。
她松了一口气,“活着就好。”
可白沧看到梁玉洲的背影,脸色却不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反倒阴沉了下来。
梁玉洲看着满天的大火,恍惚回到了梁家被灭门的那一日,他呆呆的站在原地,上面还有一根燃烧着的横梁即将落下,要不是璇玑让人拉了他一把,他就真的要死在大火里了。
“发什么愣?还不躲开!”庄子上起了大火,璇玑也没什么好脾气。
她头发散着,鞋也跑丢了一只。
梁玉洲还在发愣,对她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大火熄灭了,庄子也毁了。
官府派人来询问过,都是德叔撑着身体应付的,等官兵一走,德叔便累得倒下了。
梁玉洲反应了很久,才终于活了过来,他抖着手神色癫狂,仅剩的那只眼睛里也只有恐惧,他对璇玑道:“大火、大火,你看到了吗?和梁家那日一样的大火,是他们、是他们来了”
璇玑脸色一变,打断了梁玉洲的胡言乱语,“梁玉洲,闭嘴!”
她让人捂住梁玉洲的嘴,梁玉洲还在挣扎,璇玑随即给了他一巴掌,“梁玉洲,我看你是魔怔了!大家都在救火,德叔都累得倒下了,你还在胡言乱语什么?”
梁玉洲被打了一巴掌,眼神清醒了一些,他看向璇玑,眼神又在她身旁的白沧身上掠过,触及到白沧冰冷的眼神时,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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