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子予公主
子贞穿上那件嫁衣，对镜梳妆，她将头发盘起来插上发簪，瞬间变得光彩熠熠，华美又端庄。只不过这满身的光彩依然掩盖不住她脸上的愁容，子贞从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刻起，心中似乎被千金重石压着，难以感觉到丝毫快乐，她对霞谷的思恋也越来越深，这里仿佛是一个牢笼，想逃却又逃不出去。她知道只要她下定决心浪迹天涯，由云子一定会闯入楚王宫将她带走，但是她做不到，她从小到大养成的观念就是她的锁链，对家的观念，对国的观念，都让她寸步难行。
侍女楚羽为她整理头饰，她看见子贞镜中的愁容，心里也觉得苦涩的很，她比子贞小三岁，但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感情比普通主仆要亲近的多。
“公主，我昨日出去的时候，顺道向巴国商人打听了一下。那巴国国君真的如传闻所言，是个暴躁好斗的国君，而且有很多女人，且不说他会不会接受和亲，就算他接受了，公主嫁过去又当处于何种位置？”
“这巴国真的不是一个好归宿，趁现在一切未成定局，公主不如和由云子远走高飞，晚了就来不及了。”
楚羽说着说着眼眶就开始发红了，她一想到子贞嫁到巴国后可能会遇到的种种处境，就感到害怕和绝望，而且相爱的人被迫分离，从此天各一方，她为子贞感到心痛。
子贞叹了叹气，转过身来握着楚羽的手，说道：“楚羽，如果我今日走了，我的余生都会在愧疚不安中度过，那种痛苦，可能百倍于现在的分离之苦。楚国是我的信仰，违背了自己的信仰，你觉得我会得到快乐吗？不，那是一种更加强烈和漫长的痛苦，而且与日俱增，最后连男女之情也无法填补。”
子贞顿了顿，苦笑道：“也许此去巴国是一个深渊，但即使是深渊，我也会跳下去看看。”
楚羽听罢，眼泪从眼眶中喷涌而出，她急忙擦拭自己的眼泪，握紧子贞的手：“公主，就算是深渊，楚羽也陪你一起去。”子贞微微一笑，沉默不言。
此时，门外的侍女走进来通报：“禀告大公主，各位公主王子都已集结在外等大公主相见。”
子贞点点头：“好，先让子予进来。”
侍女有些不解：“公主，子予公主年纪最小，先见她恐怕不好吧。”
“行了，让她进来。”
“是。”侍女走出门去，子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楚羽急忙擦干眼泪，站在子贞的身旁。还未站定，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相貌清丽的小姑娘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她便是子予公主，今年七岁，可是因为身材修长的缘故，看上去倒有九岁孩子的身高。
子予是楚王后的亲生女儿，甚是顽皮，在宫中爬墙上树捣鸟窝的事情，一个也没少干。但奈何她是王后的亲生女儿，长相乖巧清秀又甚得楚王喜爱，尤其是眉宇之间的英气，与楚王如出一辙，因此宫中没人敢管束她，由着她胡来，这样一来更加助长了她的野性。
子予一跑进来，就看见身着华美嫁衣的子贞，顿时整个人呆立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子贞起身笑道：“子予，怎么样，这是母后赏赐的衣服，好看吗？”
子予呆呆地点点头：“好看，王姐你更好看。”说罢，却又开始皱起了眉头。
“你倒是奇怪了，看见姐姐出嫁怎么不高兴，反而是一脸忧愁？”
子予答道：“王姐，巴国是什么样的啊？我听随安说过，那里是蛮荒之地，那里的人都不穿衣服，还吃生肉，喝野兽的鲜血，长着一对大獠牙，王姐你不要去那个地方。”
子贞和楚羽都被这番童稚之言逗得掩面而笑，子贞回道：“哈哈，蛮荒之地也好，礼仪之邦也罢，嫁到哪里都是一样，姐姐不在乎。”
“那怎么一样，要嫁肯定要嫁自己喜欢的人。”
子贞摸摸子予的头：“你才多大，从哪里听到的这种话，随安告诉你的？”
子予点点头：“随安跟我讲了好多好多故事，他说两情相悦的两个人才能结为夫妇。”
“哼，这个奴才，看来该好好训斥一番了，让他陪你读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子予急忙拉着子贞的衣袖：“王姐不要生气，是我读书太无聊，逼他跟我讲故事，与他无关。”
子贞微微一笑：“既然我们的子予公主亲自求情，那我就放过他啦，行不行？子予，你听着，遇到两情相悦之人本就是不易之事，何况身为公主就有公主的责任，你明不明白？”
子予点点头，子贞走到案台后面的架子上，将一个马鞭取下来交给子予：“这个马鞭姐姐就交给你，虽然有很多事我们做不了主，但活的内心坦荡光明还是可以的。我走之后你不要总与众姐妹玩耍，这样会养成愁弱的性情，我已替你找了位老师，他会教你很多东西，你可要好好听话。”
子予看着手里的马鞭，又一次使劲点头，她并不是很明白子贞这些话的含义，只觉得沉重万分，心里酸楚的很。子贞并非她的亲姐姐，但在她心中，这王宫里面所有的公主公子都不及这位王姐的一半厉害，因此对她很是崇拜。
子贞定了定神，对子予说道：“父王现在何处？”
“听母后说，父王还在大殿上商议结亲之事。”
“好，子予，我们走，去见父王。”子贞牵着子予的手走出宫门，门外已经聚集了许多公子和公主，大家看见子贞穿着嫁衣走出来，都十分震惊。
“各位弟弟妹妹，现在随我去大殿吧。”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子贞就率先往大殿方向走去，大家急忙跟在子贞的后面，虽然他们不清楚子贞为何要去大殿，但子贞身上有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气魄，他们只好跟从，不敢有丝毫异议。倒是子予，她第一次见识到子贞这样的气势，心中生起了向往之感，她呆呆地望着子贞的后背，觉得她离自己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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