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池中青蛙
一群甲士迅速上前围住了子玉，阜依从大石头后面窥探着，对方足足有二十人，她心下为子玉捏了一把汗，却又无计可施。
子玉站在中间，持剑以待，冷静地看着四周的这些甲士，这二十人看上去都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专门训练过的死士，眼神中冷漠沉着的光芒子玉再熟悉不过了，他和这些人一样，也是经过同样的训练长大的。
“你们的主人是谁？”子玉怒喝道，这些人却紧闭嘴唇，完全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我再问一次，是朱申还是成灵脩？”依然无人作答，只听得剑气呼啸，子玉背后的一个甲士直刺而来，子玉转身挡住，顺着剑往对方逼近，对方急忙后退几步，正要抽开剑转换攻击角度，子玉哪里会给他一点空隙，电光流转，子玉的剑就往对方脑门上劈了过去，甲士当下倒地气绝，子玉转过身继续和剩下的十九人对峙着。
这一下实在是太快了，子玉利用了对方的一点空隙就给出了致命一击，这群死士纵然是经过长久训练的，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
“哼，原来是朱申派来的，下一个是谁？”子玉被完全激怒了，展现出全然不同的霸气，他冷冷地环视这群人，不见半点惧色。
有两个甲士也被震怒了，互相配合着上前进攻，一个攻击上半身，另一个就攻击下半身，交错纵横，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子玉太熟悉这种阵法了，在他面前犹如儿童的游戏，在十岁时就已经玩得滚瓜烂熟，这种阵法最大的好处也是它最大的弱处，当知道前一招攻击哪里时，后一招攻击的位置不言而明，子玉刚躲开上半身的攻击，顷刻之间一把剑就从脚下横劈过来，子玉轻轻跃起，把右手的剑换到左手，往来剑方向狠狠砍了过去，正中那人的脖颈，鲜血涌动，死士捂住脖子挣扎起来，子玉一个转身，眨眼间剑又换到了右手，另一个人也被割破了脖颈，子玉的脸上顿时沾满了鲜血，满溢而出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来啊，还有谁？”
剩下的十七人互相看了看，露出惧意，他们没想到子玉如此凶狠，完全变成了一头嗜血的恶狼，正为眼前的猎物而兴奋。
只听见一个人大吼起来，十七人一起往前冲了过去，说是十七人，但每次攻击的至多四五人，多数是在后面壮声势而已，子玉左劈右砍，虽然挨了几下，但只是被割破了衣裳，未伤及皮肉，而对方，又在顷刻之间倒下了五六个人，对于这样的混战，子玉唯一可以获胜的方法就是出手快，在混乱中专注精神，找出对方的空隙，而这恰好是他最擅长的。
只听见一声马匹的嘶鸣，马上的人大声喝道：“停手！”
余下的十来个死士听见此命令，当即散开，退回到马匹边上，子玉见了马上的人，咬紧了牙齿，眼中露出凶光。
“朱申，你这个老狐狸。”
“四公子，你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啊。”
“成子丰已经当了邑长，你还想要什么？”
“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哼，就凭你？”子玉站直了身子，轻蔑地看着他，“你原本想在宴会上杀了我，可惜我故意输给成子冉，你的计划被破坏了，所以改用暗杀这种勾当？”
“我哪里知道原来四公子才是真正的暗杀高手，这些人在你面前全然成了废物。”
那十来个死士听了这句话，都微微垂下脑袋。
“四公子，你是如何得知我会在宴席上杀你？”
“哼，一半靠我这个脑袋，一半靠天地神灵。”
朱申以为子玉在捉弄他，当即阴沉了一张脸。
子玉冷笑一声：“我想过如果我是朱申，我会怎么对付子玉这个小子？”
“他先是杀害邑长，囚禁邑长夫人，然后立下军功树立威信，最后比武取胜成为邑长，步步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好棋，实在没有什么破绽。”
子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想来想去，唯一能让他声名扫地的办法就是在宴会之时安排甲士，待这个小子比武取胜的时候，把夫人喊出来和他对质，再安排几个侍女侍卫告诉所有人是他亲自杀了主公，伪造遗命，目的就是为了能成为邑长，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怎么能留在世上。”
“而且还不能等他开口辩驳，就让甲士上前乱剑砍死，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这就是一半靠脑袋。”
朱申面色煞白，他的心计全被子玉给识破了，他不明白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洞察力，顿时哑口无言。
“那另一半，另一半呢，什么靠天地神灵，纯属胡扯。”
“天地神灵啊，那是因为我很早之前就放了一匹马在你身边，它会随时给我传递前方的战况，不仅仅有马，还有螽斯，还有黄鸟，这些天地神灵都在不停地告诉我敌人的情况。”
“你，你这个臭小子，居然在我身边安插间谍！”
子玉见他窘迫恐惧的样子，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朱申，你老啦，回去帮成子丰守好这个边邑，我对邑长之位丝毫不感兴趣，哎，这里的人怎么都是些池水里的青蛙，为了一点立足之地就争得头破血流，无聊，无聊啊。”
“这么说来，你有更大的志向？”
“当然！”
“是什么？”
“为何要跟你说？”
“混蛋！”
朱申对于子玉这种性情实在是没辙，在性格沉实的成子复身边呆久了，在他看来，子玉简直不可理喻，时而像个顽童，时而像个高深莫测的智者，方才的杀阵中，又完全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野兽，他对子玉这种幻化莫测的性情很是厌恶。
子玉一脸逗趣地看着他，朱申的胡子都气得抽搐起来，脸色发紫，子玉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反正你也活不了多少年了，让你听听也无妨。”
子玉一只手指着天空：“我的目标在那里！”
朱申望望天空，完全不解其意，子玉摇头叹气：“谁跟我说人越老越聪明的，朱申你满肚子都是心计，反而把脑袋给弄迟钝了。”
“……”
“我要到楚国最高的地方去，看更宽广的风景。”子玉咧开嘴笑着，青春张扬的气息全然显现在脸上，朱申心里微微颤抖，他不是愚蠢或者糊涂，而是正如子玉所说的，在小洼水里面待久了，便忘了江海湖泊的模样，不知何时，也完全失去了年少时的勇气和志气，不再对洼水之外的地方产生任何的渴望。
不仅仅是他们这批老人，就连成子丰，成子复和成子冉，在这边境荒野之地长大，也没有听其中任何一个透露过想走出这个边邑的想法，毕竟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邑城，在此之外的世界山高水深，人才济济，出去了又能怎样呢？
可是眼前这个小子，却说他要去楚国最高的地方，不知怎的，虽然朱申厌恶他的古怪行径，但是子玉的话激发起了他心里的阵阵波澜，冷却了的血液也开始燃烧起来。
这就是乱世，虽然大部分人都在努力躲避战祸，寻找安全的居所，但就有这么一群人，把生命看成了一场冒险，全然享受其中。
看着站在夜空下的子玉，自身的光芒似乎和星月交融在一起，朱申实在猜不透他的未来，不过方才的那句话就足够了，和子玉的志向比起来，自己的那些计谋实在可笑无聊的很，朱申调转马头，往回走了，一句话也没留下，而那些死士，狠狠地看了子玉一眼，也跟着跑走了。
子玉赶紧跑到大石头那里，看见阜依躲在石头后面，瑟瑟发抖，子玉咳嗽一声，阜依抬起头看着他，秀美的面庞早已变得惨白，嘴唇乌青，牙齿似乎也在打颤，子玉赶紧蹲下来握住阜依的双手，双手冰冷的好似冬天的湖水。
“你怎么了？”
“我怕。”
“怕什么？”
子玉往身旁一看，方才他杀掉的那十个死士正横躺在地上，大石头的另一面也染上了血渍，散发着腥臭味道。
“阜依，你都看到了，这才是真正的我。”
阜依看着子玉被染红的脸颊，果然露出惧怕的神情，眼睑耷了下去，黯然神伤，那个在城西荒原练剑游泳，追逐动物的四公子并不是真正的他，那个被成子冉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四公子也不是真正的他，方才见到的，才是真正的他。
阜依的幻想破碎了，子玉也明白，柔声说道：“我送你回家。”
子玉抱起阜依，往城西方向走，阜依依旧不敢看子玉，在他的怀里像一个受伤的小动物。
“阜依，恐怕还会有人追杀我，我这两天就会离开这里，你以后多保重。”
“啊，谁要杀你？”阜依抬起头看着子玉的下额，一听到要离开，她的心里像被人抽空一般，对子玉也忘了说敬语。
“哼，还能有谁，另一个老头子。”
“为何？”
“还能为什么，我这颗棋子没发挥他想要的作用，自然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非杀了我才能解恨。”
“那不是很危险？”
“哈哈，所以我要赶紧逃啊，逃到郢都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子玉不是一个轻易向人吐露心声的人，可是阜依能让他心安，也让他感到轻松，四年前也是如此，没有拆穿阜依的最大原因，恐怕也是子玉心里喜欢她这样安安静静的陪伴。
阜依忽然伸出那双纤细的手，轻轻抓住子玉的衣襟，她埋下了头，用极为纤细的声音说道：“既然如此，请你娶我！”
子玉停下了脚步，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女孩，阜依的耳朵也渐渐变红了，抓住子玉衣襟的那双手不停发抖，她把头埋的更低了些。
子玉沉默片刻，认真问道：“你想清楚了吗？”
阜依没有回答，点了三次头，子玉知道她心意已决。
“我明白了，不过我明日就要逃难去了，若要成婚，恐怕只能是今夜。”
阜依一下抬起头，那双水盈盈的眼睛瞪的老大。
“今夜！可是没有亲人主婚，也没有……”
“天地皆可为证，还需要那些做什么？”
“那，在何处成婚呢？”
子玉望着四处想了想，邑城不能去了，阜依的家也不能去。
“城西荒野如何，那里有一个祭祀小庙，就让鬼神为我们做见证吧。”
阜依的眼中闪现出惶恐，不过很快就消散了，既然下定了决心，倾心的人又是个不同寻常的男子，她只能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完全未知的天命了，她让子玉放自己下来，主动拉着他的手，两人往荒野方向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https://www.biqivge.cc/book/26107986/722071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