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若敖氏集会
子文大夫的府邸从外面看上去还是气派的，但是一进里面，还是会被里面那番景象震惊到。几乎看不见几件物什，除了必须要用之物，整个府邸似乎找不出多余的东西，仆人们早已习惯，只管洒扫庭院，那些陆陆续续前来的将领们的随从中有一些是新人，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就是他们翘首以盼的令尹府。
若敖氏分为斗氏和成氏，子文大夫又叫作斗谷於菟，是斗氏族人，在他担任令尹的这几十年间，曾经三次散尽家产，助楚国渡过难关。因此别说是府邸当中的陈设，就连饭食，也常常是粗陋的很，楚王还为此下了命令，每逢朝见之时，必定赐他一些干粮和干肉，让他带回去才肯罢休。
今日前来令尹府的二十位将领，全都是若敖氏最精锐的将领，包括子文大夫的同胞兄弟斗子良也到了府邸，随同他来的，是他的两个儿子，斗宜申和斗越椒。那斗宜申今年十岁，生的剑眉星目，神采奕奕，甚得斗子良的宠爱，因此也是一股子的傲气，而斗越椒今年才学会走路，被他哥哥牵着，好奇地打望着这座陌生的府邸。
关于这个斗越椒还有一个不得不提之事，在他出生之时，那哭声不像是一个婴儿的哭声，倒像是一个豺狼的叫声，子文大王那日刚好在场，一见这婴儿的模样，顿时皱紧了眉头，心里像蒙上了一层阴翳。他同斗子良说，这斗越椒怕是要给若敖氏带来灾祸，不如趁早除了他，绝了后患。
那斗子良老来还能得此一子，哪里忍心下得了杀手，自然是一口回绝。此事之后，斗子良和子文大夫之间也有了一些隔阂，往来渐少，尤其是斗子良卸任司马一职后，便在家含饴弄子，更没有什么缘由和子文大夫来往了。今日若敖氏的重要集会，他趁机带了蹒跚学步的斗越椒来，也是表明自己一步不让的决心，让子文大夫脸上难堪。
子文大夫的儿子斗般在门口接待着各路人马，安排仆人照顾小孩和女眷。若敖氏的男子大多英勇善战，崇尚武力，但这斗般身上却有些文雅气质，身为令尹之子，全然没有倨傲之色，礼仪和风度都让人刮目相看。不过这也是憾事一件，原本他的身份是继任令尹的最佳人选，但这般文雅之人又怎么能掌控天下兵马，因此子文大夫不得不在其他族人身上寻找可继任之才，呼声最高的，自然是战功赫赫的斗勃上将军。
“斗勃将军立马请。”
见了斗勃，斗般立马上前问好，把他的缰绳递与马夫，斗勃也赶紧回了礼，却也偷偷瞥了斗般一眼，这若敖氏中都传遍了斗勃会被子文大夫举荐为下一任令尹，他不知道这位斗般公子会作何感想。斗勃虽然看不上斗般身上的那种“文气”，但听说斗般是个品行端正的君子，心里也有几分恭敬。
“这天气是越发炎热了呀。”斗勃擦了把汗，看着那烈日当空。
“是，这样的天气利于谷物生长，却不利于行兵作战啊。”
“哈哈，打仗还能挑时候？那得输成什么样。”斗勃有些轻蔑地说道，斗般却完全没有恼怒之情，声音轻缓地应道：“斗勃将军说的是，斗般受教了。”
见他这么谦恭，斗勃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他实在想不明白子文大夫算的上是楚国开国以来数一数二的绝世奇才，无论是在军事上还是在治国上，这斗般长久陪伴在他左右，怎么就没学得一二。
正在二人无话可接之时，几匹骏马疾驰过来，那马上之人风尘仆仆，一袭黑衣已经变成了灰色，斗般和斗勃一见那为首之人，都大吃一惊，急忙上前行礼。
“斗般见过成叔父。”
“斗勃见过成叔父。”
为首之人点点头，从马上跳跃下来，他的年纪只比子文大夫小七八岁，但身形依旧孔武健硕，神色凝重沉稳，他名叫成籥，是成氏的首领，成子阵的大哥。这几年间，子文大夫让成籥带领成氏的兵马，在楚国周边防御其他南方氏族的进攻，监测他们的异动，这对八国联军进攻楚国之时，楚国能谈判成功起到了绝对性的作用。如果在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那些南方氏族从背后偷袭，楚国腹背受敌，定是全线溃败，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就是因为身负重任，成籥已经缺席了几年的若敖氏集会，今日居然出现在这里，着实让人惊讶，看来此次集会非同小可。
“叔父这几年受累了，多亏了叔父，才能保楚国周边平安。”
“也只是暂时压制住而已，松懈不得啊。”
“叔父说的是，对了，子言为何没有跟来？”
“我走了，自然要留他主持大局，子言这几年大大小小的仗也打过不少场了，可以用一用了。”
成子言是成籥的幼子，一直跟在成籥身边，今年刚满十八。说起子言，成籥掩饰不住的得意之情。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真想见见子言啊，想必长高了许多。”斗般笑道。
斗勃一直插不上话，心里干着急，他仰慕这位成氏首领已久，虽然此时斗氏的名声较大，但若敖氏内部的人都清楚，成氏的战斗力恐怖至极，从最初方圆五十里的国土开拓到如今方圆千里，成家军一直都在最前方与各路鬼神相搏杀，用鲜血祭奠出了这条不可思议的道路。
“子言那娃娃，我也好久不见啦，那会儿还会流鼻涕，现在应该不流了吧，哈哈。”斗勃尴尬地笑着，想要和成籥套近乎，他哪里还记得住成子言流不流鼻涕，想着小娃娃都一样，这么说也错不了。
成籥脸色一沉，瞧着这壮实的大汉，说道：“斗勃将军这些年战功赫赫，声名远扬啊。”
“哪里哪里，都不值一提，叔父才是我仰慕的大英雄。”
“哼，后生可畏啊，听说下一任的令尹都是将军的，不知道真假。”
“这都是传闻罢了，不过令尹是全楚国男儿都向往的无上荣耀，侄儿自然也想当。”
成籥余光看向斗般，他依旧是面不改色，一脸沉静，成籥实在搞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成家一直以兵战为荣，对这些权位之事也并不十分感兴趣，他这次来，完全为的是另一个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个人。
“都先进去吧，这种事，日后自会知道。”
成籥大步迈进府中，斗般让斗勃先行，自己则跟在斗勃身后走进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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