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伍

黄包车开得飞快，穿过市井，耳旁的嘈杂声也湮灭了。一切都好静，祈安看着窗外车水马龙，从小包里掏出小镜子，添补好唇色。他与周肆的晚餐约定在了一家法餐厅，来往的都是上层阶级，他不能保证那些人在以往没有见过曾经的祈安。

        他当初之所以选择女装示人也是被迫之举，误打误撞在酒厅碰见了周肆，便将错就错继续发展剧情。祈安面无表情，嘴巴无意识嘟起来，显得冷艳的脸莫名的娇憨，黄包车突然猛地急刹，司机飞快收回目光，

        手心冒汗，脑子里满是后座女子的天姿绝色。

        一刻钟后，黄包车停在了法租界口。祈安付了钱，冲司机道谢迎着晚霞走了进去，司机依旧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高大男子将其拥入怀中，两人相依着步入了一顿饭钱能够抵上他半年收入的高档法餐厅。司机收回目光，自嘲地笑了声，掉头离去。

        刚入厅内，一股暧昧的暖流便包裹了两人，祈安抬头，周肆正巧也低头，两人都莫名有些悸动，祈安先一步移开目光，自然没有发现周肆眼底的暗流。厅中有乐手奏乐，周肆早已提前包场，祈安起初的顾虑亦随之消散，他心情挺好的，不知不觉吃净了甜品。周肆偶尔轻轻跟他说几句话，到最后也只是笑着看他餍足的可爱模样。

        祈安后知后觉，发现周肆光顾着看他了没怎么吃，不由红了耳朵：“怎么不吃呀，不太饿吗？”

        周肆笑着道：“心里高兴，光顾着看你了。”

        祈安被他的直球击了个正着，一时还有些晃神，迷迷糊糊地跟周肆碰了个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红酒。周肆挑眉，仿佛又看到了那天晚上他勾人的模样。

        “想必祈安从未在酒量上与人旗鼓相当？”

        祈安不由笑起来，一双眼睛明亮的，像一池美轮美奂的池水，“我只输给过一人。”

        “哦？”

        祈安撑着下巴，可能是空气里笼罩的温热，也可能是他终于败给了酒精，浓郁的爱意皆从眼眸中倾泻而出，他用几乎带有悲伤的声音呢喃：“好久好久了，我都快记不清…”

        话未尽，系统警报声响彻脑海，祈安猛地惊醒，不留痕迹，举起酒杯冲周肆道：“太子爷从未与我较量过，怎又知道不如我呢？”

        周肆嘴角的笑意掩去了些，他又有些看不懂眼前人了。可是自从见到他的第一眼，他就深觉此生难逃命运，第一天他爱上了他，仿佛用尽了前半生的所有岁月。他愈发沉迷于祈安的每一次垂眸，他的一举一动，在他眼中都格外的特别。他神秘的忧郁，就像捉不住春风。

        “周某实在是自愧不如。”周肆答道，两人喝完酒后，见气氛尚好，周肆拉过祈安的手，两人五指相扣。“去我家吧，我刻了你喜欢的曲子。”他声音放得很低，几乎能用柔软来形容，祈安感受到了他的忐忑，没想到处尊居显的太子爷也会害怕自己的拒绝。他也不想他失望，尽管此时的周肆没有以前的记忆，但他仍然是他。

        “有好酒吗？”祈安抬头又笑了，周肆瞳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无端生出了过浓侵略性，当祈安反应过来，周肆已吻住了他的唇。他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轻轻地啃咬，鼻息擦过祈安的脸侧，他的耳垂几乎红的要滴血了。

        周肆手搭在祈安的腰上，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他的腰窝。祈安眨了眨眼，这是周肆的经典动作，与小孩睡觉习惯抹耳朵同出一辙，他曾经还总笑他呢。想着想着，祈安微启双唇，双手环上了周肆的脖颈。

        窗外雨声绵绵，不知道什么时候，久违的春雨悄悄加入了这个夜晚。

        总统府，凌晨时分，房间里烛光暗淡。

        周肆低头，祈安头发的冷冽清香让他有些失神。他紧了紧祈安的身子，好像这样就能留着怀中人，让他逃不出自己的禁锢。

        “太子爷，有件事我得向您说明白。”祈安的耳朵贴近男人的胸口，聆听他有力的心跳，节奏平缓，调子深沉。祈安记得周肆曾说过爱的本意，现在倒有些迷糊了。太子爷嗯了声，祈安接着说：“说来惶恐，我本是祈家人。”

        “祈家当年被满门抄斩，唯独遗留下一对儿女，他们隐姓埋名着生活在世间，如同父亲期望一样，倒也过得不错。只可惜事与愿违。”此时窗外骤雨打新荷，一派寂寞景象。

        “你便是长子祈安。”周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祈安一抖，想要抬头去看那人神色，却被死死压在怀里。太子爷眼角带笑，兴许是心中过于欣喜，他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发旋。

        “我爱你。”

        大雨中，不知道是谁笑意满满低吟此话，祈安一瞬湿了眼眶，他抬起身子，亲吻了周肆的唇。在灵魂一角可能有着一座燃烧着炽热火焰的火炉，然而无人前来取暖，过客只是瞥见烟囱的一抹，于是这个世上只有他一人知道，周肆的灵魂有多温暖。

        第二日早，报社记者拍到将军府前太子爷与一女子深吻分别，两人眼中情意绵绵，一个时辰后，未来的大少奶奶首次登台露面，全城哗然。与此同时，小九在满眼泪光中接过玉佛，向身前女人深鞠一躬，二太太欣慰地笑着，小九贴近她耳，手起刀落，女人的生命便停留在这一刻，带着贪婪的恶意，眼中残存了恶毒，就此凋落。

        今日的首都是动荡的，太子爷恋情曝光，二太太毙命府中，总统悲不自胜，将其葬于后院墓群。

        二太太大概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处心积虑算计了一辈子，到最后却葬在大太太旁边，过不了多久，她洁白的墓碑旁，也会长出杂草。

        总统年逾七十，老年丧妻，不过三日便病倒在床。床边摆着一尊玉佛，他痴痴地望着，浑浊的黄眼不由朦胧，那日早晨二太太撒娇央求这玉佛的样子在脑中依稀可见，一时情难自禁，老泪纵横。

        玉佛肃静地伫立在床边，冷眼看世人纠葛。房间内不知从何处飘出一股佛香，总统意识模糊，看着眼前玉佛从头顶裂开，天灵盖伸出一只银白细手，紧接着，乌黑的头发，上钩的眼角，女子赤身裸体，脱壳而出。

        “先生”女子咿咿呀呀地埋怨，总统起身，一瞬跪倒在女子前，“婉君呀。你舍不得离开吗？”他流泪将女子拥入怀中，“先生。”女子轻轻在他耳边说。“婉君舍不得您，这便带您一起奔赴极乐。”

        小九抽出红刃，擦净了手。便也不再多看那尸体一眼，打碎玉佛，便跳出窗外。

        离开时，她侧耳听见女佣的一声刺耳尖叫，她快速跃然树间，不由开怀大笑。

        当日，周肆上位。他眼底映着青色，神色穆然，宣布任职誓言。祈安隐匿与人群中，抬眼望一会儿，与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女子转身离去，彻底消失于人海中。

        ［世界进度2/2单世界灵魂收集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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