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chapter 59 无色之王
当比水流从浴室中出来时, 平川雅集正愣神地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根窥心笔头草。
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窥心笔头草上的火焰时明时灭, 好似他惴惴不安的情绪。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比水流询问。
平川雅集回神, 看了眼时间, 蹙着眉说：“就半小时后吧。”
他身前的桌面上摆满了各种补充体力的吃食，但是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明明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是在再生一事上，此世唯他一人了解, 这身承自原主的伤痛终于到了决断的时刻, 而他已经没有后路。
再镇定的人, 当手中握着自己的命时，心中也会升起忐忑。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顾着再生的流程、注意事项, 以及可能发生的意外, 但是不知为何, 他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 已经到了鲠到他说不出话的程度。
磐先生带着比水流离开房间, 留给他独处的时间。
平川雅集拿出终端, 漫无目的地划着屏幕，但又什么都看不进去。
武侦社的群里，他看到社长正在汇总昨日的战果, 大家都在表示庆贺, 一片欢欣鼓舞。
他戳在聊天框上, 想要说什么。
但是最后, 他只默默跟着复制了一句不功不过的恭喜词。
这种时候, 还是不要不合时宜地说什么了。
视线下移, 是中原中也的头像。
他顿了顿, 按下了返回。
终端的光黯淡下去，他站在阳台上，撸下头顶的无菌帽，长发在风中飘逸摇摆。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横滨海，海浪涛涛，海风腥咸，刮在他的胳膊上，凉得很，不过几许，他脸颊上的血色已经尽去，指尖都泛着凉意。
心中的不安，让他想要做点什么，或者跟什么人说点什么，但是他却不知该与谁说。
他是那种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除非忍不住，他通常会忍耐自己的不适，表面上仍然是岁月静好的温和。
这种温和，有时候会给人一种疏离于世的感觉，好似与整个世界隔着一层膜。
看似照顾到了每一个身边人的心情，人缘很好，但是又似乎没有人真正走进他的心中。
这或许是穿越者的通病，独在异乡的人要学会照顾自己，但唯有独处时才能真正表现出来那种茫茫世间却无凭无根的孤独。
除非有人能够强势如烈焰玫瑰一般，轰轰烈烈闯入他的生活，打碎他的固有观念，将他从里面拉出来，再赋予他更深刻的羁绊与情感，否则，他就会像无根的云朵，冷眼看待人间。
平川雅集望着天际逐渐消失的光晕，胡思乱想着。
这时，终端“叮咚”一声。
“男朋友：事情办完了吗？我订的新机车到了，带你去兜风。”
平川雅集静静看着，许久才回。
“平川雅集：还没有，估计还得忙到明天。你可以先去试试车，等我忙完了，再跟你去。”
“男朋友：行，我先去找地方，之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不错，人少风景也好，昨晚横滨周边的诡异消灭得差不多了，我们晚上可以出去看星河，到时候我们去云层上面，躺在云彩上看。”
“平川雅集：云彩上？”
“男朋友：嗯，我可以带你飞，你是不是还没有感受过飞到云端的感觉？等我们看完了星星，我们还可以享受一下从云彩上蹦极的感觉，那时候你身体应该也好了，蹦极也可以试试，超级刺激，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找个没人的地方享受从天空速降……”
今天的中原中也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兴致，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关于未来的畅想。
平川雅集却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勇气，他握紧小小的终端，趴在栏杆上将脸上的情绪埋在臂弯里。
···
时间一晃而过。
平川雅集躺在治浴果冻上，凉凉的果冻好像水一般轻轻托着他。
“磐先生，麻烦了。”他准备好，沉静道。
磐舟天鸡眉头紧锁，手指忍不住一颤：“这真的没问题吗？”
想要再生心脏和其他器官，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把原本的器官取出，为再生之种空出位置。
世所未闻。
磐舟天鸡手心都是冷汗。
“没问题的，磐先生，我体内有美食细胞，不会死的。说到底，心脏最重要的功能是泵血，现在血液足够，我能撑到治疗结束的。”
比水流坐在他身侧，手心中绿色的光芒源源不断输入他的体内。
磐舟天鸡咬咬牙，手中的刀子划开皮肤表皮层、真皮层、胸膜壁……
当再生之种放入缺口后，磐舟天鸡脱力地后退一步靠在墙上，眼中恍惚，他感觉时间过去了一整年一样漫长。
平川雅集望着天花板，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好似刀刃不断划过脑神经。
幽蓝的长发已经被血迹浸染，一缕缕向下滴着血。
濒死的感受说实在的，很难受，但是又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相比较于之前两次真切的死亡，到底还是存在一线差距，以至于他现在还能有多余的思绪去比较两种不同的感受。
虽然有点疼，但一切按计划顺利进行。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汗与血已经混在了一起，牙槽都要咬碎，狼狈至极。
他攥紧了约束带的绳索，手背上青筋暴起，湿漉漉的。
心中却有股狠劲，所以说，这种情况绝对不能让武侦社的大家和中也看见！
···
中原中也坐在办公室里，焦躁得坐不住。
从一个小时前，他心脏就一阵阵心悸，好像有什么与他息息相关的事情发生了，但他找不出来。
与他同样焦躁的还有赤也。
···
“砰！”
意外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在平川雅集和比水流三人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整个手术室突兀地升起一阵狂风，药品、血碎了一地，恐怖的压迫感从虚空投射而来，重重压在这间屋内。
磐先生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差点被卷飞的平川雅集，迅速撑开圣域。
特质为“守护”的灰之王权者一出手，两种压迫感在小小的空间内对冲，周围的空间裂开一道道黝黑的缝隙。
比水流从地上爬起来，加入这场对峙。
逼仄的空间内，金属架都被压得变形，无法辨认的絮语不知从何处传进来，平川雅集胸口上，那只模糊的银灰色眼睛越发清晰，似乎睁开眼望向两人。
磐先生只来得及与比水流喊了声“别看”，眼睛就仿佛被扎了一般，落下斑斑血迹。
·
横滨市民这几天算是大开眼界了，继赤之王、绿之王后，横滨居然又出现了一柄陌生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一绿一灰两柄达摩克里斯之剑在云层中悬浮，因为将力量催发到极致，不断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其上的威势把人压得直接从梦中醒来，但是又好像鬼压床一般，怎么都动不了。
一整晚都在惴惴不安的中原中也和赤也感受到这股强烈的能量时，同时心中一跳。
“磐先生，你还好吗？”看到磐舟天鸡抱着平川雅集坐倒在地面上，比水流面色焦急。
磐舟天鸡闭着眼，血不断从他眼中涌出。
而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平川雅集，却陷入了昏迷。
他锁骨下的诅咒宛若活物一般，顺着他的血肉往新生的心脏上攀爬，黑色的奇异物质黏着在心脏上，垂涎欲滴，而没有了其他药物和血液的支撑，他身上的肌肉皮肤不再莹润，好似枯萎的植物般干瘪下去，而那颗正在逐渐成形的心脏，汲取了他全身的养分，从血肉中长出来，猩红得耀眼。
而他体内的美食细胞一个个崩裂。
比水流撑起圣域，能量不要钱似的贯注到他体内，但是那种生命逐渐流逝的情况却无法缓解，反而被那诡异的诅咒蚕食。
当外界的比水流和磐舟天鸡正拼尽全力救他的时候，平川雅集的意识在往黑暗中沉。
“系统。”他庆幸自己留了后手。
【是否提交特殊任务？】
“是……”他用最后的清醒选择。
【任务提交中，完成度：s。奖励黄金宝箱1。检测到宿主情况危急，是否开启紧急模式？】
“……”
【叮，紧急模式开启，黄金宝箱分解中，搜索可行方案中……】
【叮，检测到无主“无色之王”权柄，解析中……已匹配。】
···
在异变发生的第一时间，赤也化作黑红的巨兽穿入虚空之中。
在两柄王权剑下，它透过空间裂缝窥视到下面狼藉一片的情形。
“雅集！”
黑红的神明发出咆哮，凶恶的红眼顿时变得狰狞可怖。
透过祂的视野看见平川雅集情况的中原中也眼前一黑，这就是雅集所说的私事？
他心中揪痛，黑红的神明顺着空间裂缝就要钻进去。
“等一下，你不能进去。”
虚空中，一身雪白的世界意识揪住凶兽的尾巴，淡漠道。
凶兽回首咬向他的手指，毫不留情。
世界基石——德累斯顿石板——的化身躲开凶兽的攻击，跃后一步：“他不想你看见他这个样子。”
凶兽呲着牙，周身的能量剧烈波动。
“荒霸吐，安静点，他不会死的。”
数不清的虚拟光点从世界意识身上涌出，穿过一道道空间裂缝，涌入下面枯萎的躯体内。
下一刻，悬于云端的双剑旁，一柄朦胧微光的无色之剑缓缓凝聚。
而空间裂缝外，狼藉的手术室兀地凝固，时间在圣域下暂停。
一双血迹斑斑的手伸入胸腔内，狠狠将附着在上面的眼睛和黑色物质扯下，同时胸口的血洞仿佛时间快速流动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看吧，没事。”世界意识跟神明说道。
凶兽才不管他，一头撞进了空间裂缝，黑红色的能量缠绕在平川雅集身侧，丝丝缕缕的能量进入他的体内，而天空中的无色之剑上缓缓浮现血色的纹路，好像岩浆，又好像血管脉络。
被扯下的银灰色诅咒在黑红的能量下一点点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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