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章 病危通知

“程绍志的家属在吗？”一个年轻的医生轻轻敲了敲门之后，探头进来问道。

        “是我，我是他的家属，”乐小汐连忙坐起来，看着医生应答道。

        主治医生打量了一下她的病号服，皱了皱眉，原本以为是坐在病床旁边陪护的那个女的是病人的家属。

        没想到却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举手，这一家人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住院了，还都病的不轻。

        不过他心里想归想，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礼貌的对乐小汐介绍道，“程绍志的病情非常危险，这是一份病危通知书，以及这里还有两个手术的知情同意书需要你签字。”

        医生说着，已踱步走到乐小汐面前，拿出一个病历夹，上面有几张写满了程绍志伤情的病历纸。

        “这里，”男医生修长干净的手指，指了指最上面一页纸的某处位置，给乐小汐看，“请在这里签下您的名字。”

        那是一份病危通知书，正上方鲜红的几个字刺痛了乐小汐的眼睛。

        什么意思？

        那个永远都野性十足的痞子，那个蛮不讲理的混蛋，就这样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甚至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这不可能，这简直太滑稽了，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吗？哪怕全世界人都趴下，那个混蛋也不应该趴下的啊！

        乐小汐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知情同意书，一时怔忪起来。

        年轻医生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只顾从自己白大褂的衣兜里，拿出一支笔，塞在乐小汐的手上，“喏，签字笔在这里，直接签字就好了。”

        “他会没事吧？病危只是暂时的吧？”女孩没有抬头，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带了点不敢相信的迟疑，拿了笔在手里，却迟迟没动。

        “这不好说，”年轻医生犯了难，家属都希望亲人没事，可是毕竟病危的病人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能不能抢回来都是没把握的事，他没有太多安慰人的经验，只会实话实说，“这个男病人送来的时候几乎都没有呼吸了，救活的把握不大，但作为医务人员，我们该做的抢救还是要尽力的……”

        “啪——”

        年轻医生的话还没说完，一颗硕大的水珠砸在病危通知单上，溅起微微的水花，在纸面上迅速晕染开来。

        医生楞了一下，这女家属怎么了，是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醒过来的可能，按照以往的经验，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是能醒过来的，你往好处想……”他想赶紧安慰下她。

        医生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因为面前的女子，突然不可抑制的弯下腰，双肩颤抖起来。

        “哎，你——”医生还想拙劣的安慰几句。

        却被陪同在病床旁的另一个女孩狠狠瞪了一眼，“会说话吗你？没看见她根本接受不了吗？”

        “我是医生，有让病人家属知悉病人病情的权利……”医生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麻烦你先闭嘴行吗？”穆飞飞毫不客气的呵斥住了年轻医生，“她还病者呢，你先出去吧，字我会等她签好了给你送过去的。”

        穆飞飞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你别忘了，下面还有两个手术的知情同意书。别耽搁太久了，病人等不起……”医生话没说完就被穆飞飞给推了出去，还附赠了他一双白眼，才“砰”的一声关上了病房的门。

        穆飞飞转过身，看到乐小汐已经泣不成声。

        她焦心不已，连忙快步过去，“小汐，你别难过了，你的情绪不能有强烈波动，现在最重要的是振作起来，程绍志的抢救那边还需要你做决定。”

        “他是为了救我……”乐小汐泪流满面，声音哽咽道，“他本来有机会逃走的，他为了让我安全脱身，冒险劫持了猛哥……是我害了他……都怪我……都怪我没用……我拖累了他……”

        “小汐，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是阿猛那帮混蛋的错，是他们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跟你没关系的，你别这么自责，你要是这么想的话，就辜负程绍志舍命救你的初衷了。”穆飞飞一边将乐小汐揽进自己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一边慢慢开解她。

        “我知道……可我就是难过……我对不起他……以前对他那么凶……一直把他当成混蛋蛀虫……”乐小汐依然走不出自责的阴影。

        “但那都是过去了，以后不是了对吧，我知道，你已经对他改观了。小汐，你要赶快振作起来了，程绍志的一切都要靠你，为了他能抓紧时机抢救，你得放下你的自责情绪，理智一点。”穆飞飞想法开导，希望提到程绍志能让乐小汐清醒一点。

        乐小汐在穆飞飞的劝解下，慢慢停住了哭泣，她很快坐起来，拿起笔，“飞飞你说的对，所有人都为我付出不小的代价，我不能让他们对我失望。我不能放弃绍志，如果连我都放弃了，他还能指望谁。”

        乐小汐既是说给穆飞飞听，也是给自己振作，很快就把所有需要签字的地方都签上了。

        “小汐，你安心养病，我去把这些交给刚才那位医生。”穆飞飞说完便想拿过乐小汐手里的各种知情同意书。

        谁知乐小汐却没有松手，“不，飞飞，我跟你一起去！”

        “你现在需要静养，就别出去了，”穆飞飞不赞同道。

        “飞飞，我想我不能只是在这里等着，我想去看看程绍志，否则我会不安心的。”乐小汐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恳求地看着穆飞飞。

        穆飞飞被她这样盯着，实在狠不下心，只好妥协，“好吧，我陪你一起去，不过，你答应我，你不能再有情绪波动了。”

        “我答应你！”乐小汐立即应声。

        “走吧，”穆飞飞将一件针织外套披在乐小汐身上，扶着她慢慢出了病房门。

        将各种知情同意书交给主治医生并征求他的同意后，又问了问值班护士路线，穆飞飞护陪着乐小汐去了重症监护室。

        为了保证重症监护室里是无菌的环境，乐小汐只能隔着透明玻璃在外面看，不能进去在病床旁探望程绍志。

        好在程绍志的病床就在靠近玻璃窗户的一侧，乐小汐的手掌贴在玻璃窗上，除了中间隔着一层玻璃，她和程绍志的脸其实距离非常近。

        乐小汐看着程绍志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轻轻启唇，“绍志，我来看你了。”

        一句话说完，心中忽然涌上一股难以抑制悲伤。

        然而乐小汐不敢再哭了，一是她答应过穆飞飞，二是她怕自己的情绪感染到程绍志。

        尽管此刻的程绍志根本无知无绝。可她就是无端地觉得，他知道她来看他了。

        还记得以前，他闯了祸被那些帮派的人扣下，她常常半夜赶来拿钱赎他，那些人什么混蛋都有，经常拿了钱还吓唬她。她表面上很是冷静坚强，可是那些人走了之后，她却往往后知后觉的吓到蹲在地上，哭成花猫脸。那时候他就顶着被揍的鼻青脸肿，亲妈都认不出来的猪头脸。冷嘲热讽地笑话她是哭泣包。

        他此刻也一定不希望她是个哭泣包吧。

        乐小汐眨了眨眼睛，将快要涌出的眼泪，又强迫自己收了回去。

        她唇角弯弯，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脸，用轻松的语调说，“绍志，我来看你啦，你没想到吧，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哟，你知道什么是监护人吧，你的一切都是我说了算的。”

        “你要听话哦，不听话我就让医生多给你打几针屁股针，你其实最怕打针了吧……我还记得你曾经被人揍得半死都没哭，后来送你去医院，人家护士才把针拿出来，你就叫的鬼哭狼嚎的……那么大一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害怕打针。你说你啊，那点出息，也不怕被人笑话……”

        “其实我知道，你根本不是害怕打针，你是怕我……怕我一直紧张，怕我半夜心有余悸的哭……所以你才故意看见护士拿出针就乱喊乱叫的对吧？……别的不说，你这招确实骗了我好久……我那时候本来还哭的停不下来，看见你一个大老爷们怕打针，噗嗤就笑了……”

        “我现在都还能想起来，你那时候一边叫一边跳的跟只大马猴一样……”乐小汐不知不觉，目光中充满了笑意，“我真是傻啊，到这么多年了，才反应过来你的用意……你说说你，那时候你的表演，真是浮夸又拙劣，可偏偏我就没看出来……”

        “绍志啊，你快好起来吧，我再也不嫌弃你了，我也不讨厌你了……等你好起来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做……哪怕，哪怕是那些危险的事，我都跟你一起分担，好吗？”

        乐小汐说着说着，便转过身去，她看着一旁的窗外，这个城市经历过风雨的风景那么美，她多希望程绍志能醒来看一看。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程绍志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那个男人的唇角似乎也愉悦的上扬了。

        一旁心电监护仪上，刚刚还在室颤的图线，竟奇迹一般恢复规律跳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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