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章 心生芥蒂

霍母电话刚挂，门厅处传来一声响动，便听见宋绮雯在身旁，轻轻“啊”了一声，紧接着向着门厅的方向柔声叫道，“阿琛！”

        霍母浑身一僵，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微微一抖，手机竟滑落了下去，幸好是掉在了天鹅绒的沙发上，否则这一声的动静一定不小。

        霍母缓缓抬起头，看见视线里一个高大身材的男人，那个人分明就近在眼前，前面却好像蒙了一层雾，她怎么也看不清楚。刚刚还在心里咒骂的混账此时就在面前，她却发现嘴巴像灌了一口浆糊，完全张不开一般。

        她有无数话想说，想狠狠批他一顿不懂事，想好好问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她想说的话太多，却一时都争前恐后地挤在一处，纷纷卡在喉咙里，半天只颤抖着叫了一声，“琛儿……”

        然而霍琛只冷冷看着她，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目光生疏而冰冷，那目光令霍母微微发热的心，顿时像被兜头浇了一桶雪水，她脑子忽然就像是被这一阵寒凉给冻锈了，竟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其实话一出口霍母就后悔了，原本几年没见霍琛，她想问的并不是这个，她更知道这句话问出来像是她要刻意与他生份一般。可她天生就不是个知错会认错的人，只能将错就错地僵着脸。

        霍琛的目光就冷冷地看着霍母，半响，他微带自嘲道，“没什么，来跟您说一声，乐小汐还活着。真不好意思，您的心思都白费了！”霍琛静静看着她，见她那伪装若无其事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纹，又加了一句上去，“您见过她就应该知道吧，她跟当年的卿卿长的一模一样。您就没好奇过，为什么吗？”

        霍母顿时浑身血液仿佛凝滞了，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过是有心人找来的替身罢了，你不还是被她灌了迷魂汤？”

        霍琛的唇角冷冷地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宋女士，杀人犯法，杀人未遂也是犯法的。你这些年，做下的事认真调查起来，怎么也够去里面住几年小单间的了。”

        霍母的身体不课抑制地哆嗦起来，她仿佛被气的血压都快爆表了，“你……你个逆子，你敢！”她说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忽然有了底气，“哼，我怕什么？谁能判我杀人未遂？你有人证还是物证？”

        她笃定的不得了，因为五年前的那件事早已经死无对证。而如今的乐小汐，看样子是活了，既然她活了，那么又凭什么指证她？燕西山在荒郊野外，连个摄像头都没有，当天暴雨倾盆所有的痕迹都会被洗刷掉，有什么能证明是她把乐小汐丢在山上的？

        霍琛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见她的神色反复，顿时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他轻轻逼近一步，“您还不知道吧？乐小汐就是当年的宋卿卿，拜你所赐，她活了下来。你就不怕她来指认你？”

        “你胡说什么！当年是你自己失手杀了她的，跟我有什么关系？”霍母忽然像被踩了尾巴一般，高声尖叫起来。

        霍琛怜悯地看着她，他贴近她的耳边，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见霍母蓦地睁大了眼睛，他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才又说道，“我手里有一份当年的手术记录，您要不相信，大可以问问当年跟你一起谋划那件事这位仁兄。至于小汐，您可以放心，她已经失忆了，当年的事她暂时还没想起来。我劝您，最好别再碰她一分一毫，否则万一刺激她想起来当年的事，恐怕就人证物证都有了。”

        霍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呆坐到深夜的，更不知道霍琛是什么时候走的，她曾经以为会永远尘封的秘密突然被人窥破了，那个人还是她的儿子，她意思心绪纷乱竟不知该先挑哪个来捋。

        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很多事，难怪事后怎么也联系不上那个人，难怪这些年他始终销声匿迹，曾经她以为是自己稳稳地控制住了他，如今看来却未必了。

        从霍母别墅出来后，韩峰便接到了穆飞飞的电话，说乐小汐醒了。

        霍琛顿时归心似箭，迈巴赫疾驰如飞一般赶回医院，车刚一停稳，霍琛便推开车门，迫不及待地往病房赶。

        乐小汐醒来时，除了心脏不适之外，她头很疼，像被灌满了冷水一般湿重，毕竟在半山上淋了半宿冷雨，虽已脱离危险，但却着凉重感冒了。

        她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医院雪白的墙和头顶跟墙一样白的灯光，狠狠恍惚了一下，在燕西山陵园里的一幕幕，纷乱地涌进脑海。

        那个闪电惊雷下，嵌在墓碑上跟她一样面孔的照片，霍母那一句句扎心窝的话，漆黑的天空和冰冷的倾盆暴雨……乐小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眨了眨眼，此时四周茫茫的白色，有一瞬间令她觉得她是在天堂。

        所以在穆飞飞惊喜的一张脸凑过来的时候，乐小汐竟给吓了一跳。

        “小汐，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了！”穆飞飞的大嗓门在安静的病房中显得尤为突兀，高分贝的声音拉锯着乐小汐原本就脆弱的神经。

        不过也正是这一嗓子，将乐小汐散乱的神魂给吼了回来，她终于确信自己没有死，她虚弱地开口，想要弄明白现在的处境，“这是哪里啊？我怎么了？”

        穆飞飞连忙解释给她，“当然是医院了，你可不知道你从鬼门关上打了个转呢！”她说完这句乐小汐目光瑜伽茫然，于是把从韩峰那里听到的整件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给了乐小汐。

        “就是这样喽，后来霍琛就出去啦，我师兄也跟着出去了，我猜他俩是给你报仇去啦！”穆飞飞讲得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好像她自己亲临现场，亲眼看到了所有经过一般。

        乐小汐不知道自己在燕西山之后还有这么多曲折的事，听到穆飞飞说霍琛深夜冒着极大的危险，执意开车上山就她的事，一时心上涌起百般滋味。

        亲眼见过霍琛前女友墓碑的强烈冲击，令她至今心里都隐隐难过，四分是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三分是为霍琛，三分是为自己。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当年的霍琛和那个宋卿卿之间，一定爱得十分惊心动魄、刻骨难忘。而她愈是觉得他们相爱得惊心动魄刻骨难忘，对于自己跟那个死去女孩一样的长相就愈是介怀。

        乐小汐不得不承认，霍母说的话大约是对的，对于霍琛来说，她不过是个死人的替身而已吧，她应该早就想明白的，只不过之前还心存幻想，还不愿意承认罢了。

        穆飞飞跟说书似的讲完这一场，却见唯一的听众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这一出英雄救美的戏仿佛一点也不感动，不由觉得泄气，“你怎么啦？是我说的太快，不好理解吗？霍总对你多好啊！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乐小汐想说，她和霍琛的事不是这么简单的感不感动，她和他之间有一个业已离世的人，恐怕再多的感动也不可能心无芥蒂地在一起了。

        然而这些事和穆飞飞无关，乐小汐不愿让好朋友陪着自己一起烦恼，更不想她感到失望，于是勉强笑了笑，对穆飞飞道，“不是的，我很感动，只是刚醒来太累了，一时没消化掉这么多信息。飞飞，谢谢你来照顾我。”

        穆飞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是莽撞惯了，心眼比漏斗还粗，完全没顾及乐小汐刚刚醒来，虚弱的精神经不经得起她的一顿叽哩哇啦，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连忙帮乐小汐掖了掖被角，憨笑着看着她，好像生怕高声会惊着她一般，竟然极罕见地温声细语道，“客气啥，咱们是好姐妹嘛，我本来就该来照顾你的，你先好好休息，我不吵你了。”

        乐小汐微微一笑，在穆飞飞一叠声地催促下，闭上眼静静休息了。

        霍琛一路疾步冲进病区，却在进房门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顿了一下，放缓了脚步，轻轻地推开了病房门。

        穆飞飞正倚在床头的一张椅子上，面对着病房门，原本快要打盹的她一见到霍琛进来，一个激灵倏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霍琛却并没有看她，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聚集在病床上的人身上，却见透明呼吸面罩之下，那张巴掌大的苍白小脸上，长长的睫毛像两片羽扇一般，安静地盖在一双眼皮下。

        小脸的主人还是一副沉睡的模样。

        霍琛心里嘎噔一声，刚刚还欣喜的一颗心猛地悬了起来。他这时才想起看向一直守在乐小汐身旁的穆飞飞了，他的眼睛亮的惊人，用目光无声地询问她：乐小汐还没醒吗？

        穆飞飞当然读懂了这个眼神，她正要开口，她垂在床沿手上却忽然传来轻轻地一个力度，她迅速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乐小汐的手正借着被子的遮掩，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手指。

        穆飞飞被这乐小汐一捏，多年来俩人之间的默契终于感应了一回，于是她话在嗓子里一转，立马对着霍琛改了口，“呃……之前是我判断错了，小汐还没有醒。”

        霍琛刚刚还灼灼如火焰一般亮的目光，唰地黯了下去。他就知道，他不该相信穆飞飞这个二货的判断，果然白高兴一场。

        那边的穆飞飞却也十分困惑，她已经告诉乐小汐霍琛不顾一切救她的经过了，按道理一个英俊多金又痴情的男人救了一个姑娘，这姑娘即便不对这个男人心动，也应该是对这个男人心存好感的吧？

        可为什么乐小汐却明显宁可装没醒，也不愿意见到霍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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