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世道
南城商道繁华之所，是有交易市场的。
以前饥荒未到，局势还没有这么严峻的时候，往往人们出售的都是些古董、玉钗之类的珍贵物品，现在已经变成一个纯粹的食物交换场所。
街道两旁，铺子倒是有不少。
周寒走进去扫了两眼，都是些破旧的东西，像是二手用品，让人提不起兴趣，问了两句，也都是价格昂贵。
市场的人还是很多的，饥荒年代，这里也算是一个希望。
大多数人面色枯黄，身体瘦弱，有气无力的样子。
像周寒这样体魄雄壮，一米八几的个子，面色黝黑中带着一丝红润，在这街道人群中，极为醒目，简直是鹤立鸡群了。
周寒在这市场上随意的走动着，周围的人纷纷避开。
他猎杀过不少妖魔，一窝蜂的盗匪也杀了不少，加上这体格，一看就不是善茬，没有人敢招惹。
那些混迹在市场上的地痞混混们，也都眼神躲开，不敢过来。
市场街道上两旁练摊的人很多，锅碗瓢盆、文房四宝、书籍册页，还有很多家用品，交换的东西，算得上是琳琅满目了。
驻足停步看了两眼，没有找到什么好东西，继续往前走着。
周寒来到一个角落，停了下来，蹲伏下去，看向这摊子上的书籍。
这是一个卖书的摊铺，书籍颜色土黄，大多是古书。
“都是好书，祖传下来的，一本一块肉干，银子也行，十两银子一本。”摊主是个带着一顶黑色破旧帽子的汉子，瘫趟在那里，说话声也不大。
估摸着八成是饿的。
周寒看了他一眼，目光在摊子上梭巡起来。
平时这些破书，一两银子一本也没有买，现在饥荒散开，银子的购买力暴跌，可见一斑。
“这本书你从哪里得来的？”
周寒拿起一本书封上写着《药家注解》的古籍，随口问道。
这本书也是破破烂烂的，边角地方都已经发霉，轻轻翻开一看，一股古旧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
“祖上曾经出过一个药师。”摊主瞥了一眼。
周寒翻了两页，发现里面都是针对一些药丸、药散、汤药之类的解析，其中便有周青曾经制作过的红花散。
书本虽然古旧，但字迹清晰可见。
“那就这本了。”
周寒没有还价，扔下十两银子，将书籍包好，塞到怀中收好，继续迈着老爷步在市场内晃荡着。
这次出来本就是散心，他也没有特定的目标，能有这收获已经算不错了。
陶家酒肆。
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帆布，周寒来到一家酒家，这里人来人往，穿着大多都是整齐干净，面上的肉也更多，显然家境还不错。
“客官里面请！”一个老头走了过来，请他到临窗的一个位置坐下。
点了一壶酒，饮了一口，微微皱眉，放了下去。
周寒目光在酒家内的酒客中扫过，这些人三教九流，帮会人员、江湖刀客、城中员外、地痞混子……什么人都有。
听了一会儿消息，说的无非是家长里短、城内饥荒，以及最近的帮会搏杀。
“黑山帮算是完了，峒江帮和盗手帮可不是吃素的，我听说啊，那黑山帮的帮主身体不好，如何能够敌的住两大炼血高手？”
“这么说，成定局了？”
“可不是么，我那侄子，原本就是黑山帮的记名弟子，现在也退出来了，现在还留在黑山帮的，都是炼血巅峰的好手。”
“嘿嘿，以后只有两大帮会了……”
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周寒打算离去。
虽然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那汉子说的曹通身体不好，引起了他的注意。
要真如此，恐怕黑山帮的未来，还真是堪忧了！
他虽然有信心能够抽身而退，不惧炼皮高手，但面对那气血雄浑的炼血高手，还是十分忌惮。
何况他不是一个人，得顾忌到妹妹周青。
“周师兄？”
刚要走，忽然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惊喜的看向周寒。
周寒扭头一看，居然是付云这小子，对他点点头，招手让其过来，微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家里没粮了，过来看看。”付云有些苦涩道。
周寒愣了一下，从腰侧边的麻袋中拿出两块肉干，才道：“是我疏忽了，这两块肉干你拿回去，以后每十天去我家，那两块肉干，我妹妹周青你也认识，找她就行。”
他知道付云已经成家，虽然还没有小孩，但两口子的吃食可是不小的消耗。
现在黑山帮势弱，那点月俸是完全不够的，既然收了这个小弟，自然得照顾照顾，不能让人家寒心。
“周师兄，这……”
看着桌子上的肉干，付云吞了口口水，迟疑的看向周寒。
“拿着。”周寒声音平淡道。
周围酒客们的目光也聚集了过来，双眼发亮，贪婪的看着桌子上的两大块肉干，那肉干质地油亮，一看就是好货。
能不好么，这可是周寒从荒野山林中猎杀野兽得来的，和那些蓄养的家猪完全不同。
不少人动了心思，可看到周寒，立刻就停息了下来。
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壮！
“多谢师兄。”
付云看见周围人的目光，吓了一跳，赶忙将肉干装好收了起来，感激的道谢。
和付云聊了两句，两人走出酒肆，往庙会方向的东门走去。
庙会祭拜的不是诸天神佛，而是大虞历代先祖，在这特定的日子里，香火还算旺盛，很多人面对灾难，第一时间想到的反而是信仰。
周寒对此不感兴趣，径直往东门走去。
“哥，这里！”
庙会东门的大树下，周青和王捕头一家看了过来，朝两人挥手。
“我妹妹周青，这是王捕头和他的夫人、女儿王小姐，这是付云，黑山帮的同伴。”周寒简单的介绍了一遍。
一行人打过招呼，出了庙会，来到南城街口，发现这里的饥民更多。
衣衫褴褛的人们从房屋内走出，好像丧失了感情。
在街角和巷子、胡同处，甚至有尸体堆积，引来苍蝇嗡嗡乱飞。
这些死去的人，都是饿死的。
糜烂的腐肉招惹来了乌鸦，在归化城天空叫着，这种死神的使者到来，给归化城蒙上了一层阴暗的氛围。
“哥……”
周青脸色有些发白的看着那些尸体，抓紧了周寒的衣襟。
旁边的王冬儿更是不敢看向巷口，瘦弱的身躯颤抖着，被王夫人拥住，躲开这里。
“王捕头，还是和城守说一声吧，尸体陈积在这里，处置不当，恐怕会横生瘟疫，到时候死的人更多。”
周寒对王捕头说道，脸色有些麻木。
这就是世道，这就是大虞神宗八年的光景，光是饥荒，就死去了这么多人，等归化城的那些高层博弈的时候，还不知道要死去多时。
“紫玉城、宁城也遍布饥荒，甚至有疫病衍生，的确不得不防。”
王捕头按着腰间的朴刀，脸色凝重点头。
“此事我会禀告城守大人，只是周兄弟也知道，如今高层博弈严重，城尉步步紧逼，城守大人这边处于下风，再加上黑山帮……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城守欧阳辰的日子也不好过。
城尉的势力太大，手握军队，联合峒江、盗手两大帮会，突然对黑山帮下手，稳稳把握住局势。
现在想要抽手出来预防瘟疫，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周寒也明白这一点，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他能够做到的也只是提醒一句了，在这种局势之下，能够保全自己和妹妹，就很不错了。
他不是官府，没有这么多的义务和权利去做这些事情。
……
……
行走到街口，两家人各自散去。
周寒带着周青和付云回到流水巷，在门口耳语付云两句，付云郑重点头，收下一样物件，便怀揣着胸口上的肉干离去。
“哥，你这本书从哪里得来的？”
晚上，周寒将那本《药家注解》递给周青，她接过一看，立刻惊喜的抬头。
“从市场淘来的，怎么，有用么？”周寒将肉干撕碎，丢进粥里面，用筷子搅动两下，三两口喝了个干净。
“太有用了！我之前做的红花散，纯度还不够，原来是这个原因，还有这个金银丸，我之前都不知道配方……”
周寒微笑的看着周青叽叽喳喳的说着，将碗筷收拾干净。
夜幕来临。
临近春季，寒潮开始退却，但温度反而降低了，到了夜晚，清冷异常。
油灯闪烁，照亮房内。
周寒在房间内修行着《巨蟒劲》第三重，手臂上的气劲鼓动，形成一块块鳞片，隐约有往胸腔覆盖的趋势，但很快就黯淡下去。
“巨蟒劲第三重‘蛇鳞甲’，浑身覆盖鳞甲，炼血不能破，这一层，恐怕连帮主曹通都没有练成吧？！”
周寒越发觉得这巨蟒劲非同小可。
恐怕在整个归化城内，锻体功法，这门功法都能排得上第一，一旦炼成第三重境界，炼血也打不破防御，太凶猛了！
“嗯？”
就在这时，他耳朵微动，察觉到窗外传来一阵沉闷仓促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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