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成年人与小孩子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不会为了某个细节刨根问底，尤其是感情方面。
有些没有答案的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比如易幻为什么要亲田亦尔。
初五的聚会过后，他们又恢复了以前的相处模式。
春节假期结束，田亦尔又回了深圳。转眼到了清明节，她本来打算在出租屋睡个三天三夜，却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奶奶去世了。
这并不是会让田亦尔伤心的消息，奶奶是个重男轻女很严重的人，从小到大，她没有得到过奶奶任何的爱。跟伯伯家的儿子一起去，奶奶只会给孙子零食吃，给完后还要把放零食的箱子锁起来，生怕田亦尔会去偷拿。
但田亦尔读书的时候，还是被迫要定时去奶奶家看望，因为爸爸觉得她是晚辈，关心长辈是应该的。
甚至田亦尔第一次高考失利，奶奶撇嘴说那就别读了，女孩子上大学浪费钱，还容易把心读野了。
虽然说不上恨，但田亦尔确实也不爱她。
“怎么说她也是你奶奶，正好在假期，就回来送送她。”
爸爸说得很轻松，就好像深圳到青岛，跟深圳到广州那么容易。
田亦尔淡淡地应下了。
一路舟车劳顿赶回了家，妈妈絮絮叨叨地说自己劝过爸爸了，女儿上班累，好不容易放假，就让她好好休息几天。但爸爸说人活着哪个不累，奶奶都去世了，死者为大。
“以后不用为了我的事跟他争辩，又辩不过。”田亦尔笑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回。”
她知道妈妈在家里是没有话语权的，跟爸爸结婚后，她辞了工作成了全职家庭主妇，经济上全靠爸爸。
从此吵架都没了底气。
田亦尔也劝过妈妈重新去找一份工作，妈妈支支吾吾，一会儿说自己年纪大了没人要，一会儿说家里离不开人。
后来田亦尔明白过来，妈妈就像《肖胜克的救赎》里那个黑人老伯一样，被圈养在这所名为“家”的监狱里，出不去了。
画地为牢，不过如此。
悲哀又可怜，可怜又可惜，可惜又可恨。
葬礼上，田亦尔面无表情地听着姑姑们趴在棺材上痛哭。忽然想起奶奶也不是完全没管过她。
初中的时候，叛逆期的她跟爸爸吵架，父女俩吵得不可开交，连邻居都来劝。
最后是奶奶把她带走的，临走前还训了爸爸一顿，然后带她去吃了肯德基。
想到这儿，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站在一旁无声地哭泣。
不管有多少爱、多少恨，人死灯灭的那一刻，都不重要了。
因为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不会再给你造成任何影响。
葬礼结束后，田亦尔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深圳，不然又要请假。
来来回回，机票钱花掉了一个月的房租。
肉疼。
“我过几天去深圳，有空一起吃个饭？”
清明假期结束第三天，孙博给她发消息。
“好啊。”田亦尔回复。
没问他来干什么，十有八九是出差之类，等见了面再说吧。
孙博是在北京读的大学，毕业后去了上海。
他的父母都是体制内的人，一直以来对儿子的期望也是走他们的老路。但孙博不喜欢。
如果说田亦尔去深圳是为了赚钱，那孙博去上海，是真的想见识一下外面广阔的天地。
休息日的时候，田亦尔鲜少出去逛。但孙博的朋友圈永远五彩斑斓。他们四个里，孙博是最自由的那个。
“不好意思，临下班又突然通知要开会。”田亦尔匆匆忙忙地赶到约定的地点。
“没事，我们是约会可以迟到的关系。”孙博笑笑。
点好菜，田亦尔也缓了过来，呼吸趋于平稳。
“你这次来深圳是出差吗？”她问。
“不是。”孙博吸了一口面前的饮料，“我辞职了。”
田亦尔愣了一秒钟。
“辞职？”她下意识地反问。
“嗯，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孙博胳膊交叉在胸前，“总在一个地方待着，会腻。”
说辞就辞的工作，说走就走的旅行。
“你还真是……任性。”她评价。
“反正我也没什么牵挂。”
“本来打算去广州玩的，想着正好你在深圳，就顺路来看看。”
从去年到现在，她的三个朋友，先后来找她。
易幻是来捣乱的，于舒是来散心的，孙博像是来……告别的。
“我突然有种以后很难看见你的感觉。”田亦尔搓了搓胳膊。
餐厅的空调开得太低，她有点冷。
“这可不兴咒啊田姐。”孙博伸手感受了一下温度，“咱俩换换吧，你那边好像对着风口。”
吃过饭，孙博要连夜去广州。
分别前，他跟田亦尔说：
“我以前想过，我们四个能永远在一起的办法，就是你跟易幻在一起，我跟于舒在一起。这样，我们都能得偿所愿，又能永远不分开。”
“只是我们两个能得偿所愿而已。”她纠正。
“不，是三个人的得偿所愿。”孙博拍拍她，“田姐，喜欢可以成为习惯，遗憾也可以，你现在就是。”
“我走了，你加油。”
回到家，田亦尔反复想着孙博的话，隐约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却又不明朗。
她拿起手机，登上了很久没管过的微博。
最后一条动态停在几个月前。
田亦尔点开粉丝列表，一个一个翻了下去。
一个名字叫“幻”的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让她联想到易幻。
点进去以后，田亦尔发现这是一个去年才注册的账号，几乎没发过内容，相册里只有两张用过的头像，其中一张是一盘草莓。
很平常的草莓，只是那个盘子很眼熟。
田亦尔把照片放大，突然想起来她为什么觉得眼熟了。
因为这是易幻家的水果盘，盘子边缘有个小小的豁口，是被田亦尔嗑的。
那是她第一次去易幻家玩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虽然只磕了一个小小的豁口，但她还是很紧张。
因为于舒说，她在商场见过那个盘子，要九百多。
“我赔你一个新的吧。”田亦尔都快哭出来了。
那个时候，她在学校食堂一个月都花了不了九百。
“不用，又没摔坏。”易幻满不在乎地把盘子扔回原位，“装水果又不是装水，缺个口子也漏不出来。”
发现了真相后的田亦尔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易幻一直在关注她，可她不知道。
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自己有微博，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
那一瞬间，田亦尔只想把自己的发的东西全都清空，账号注销，然后死不承认。
“出大事了。”她给于舒发消息。
“我完了，我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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