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引子

　　320国道，碧空万里如洗。

　　长长的堵车队伍一眼望不到头，货车、小车、中巴、大巴等车辆，将这段马路塞得水泄不通，甚至，还能见到拖拉机也夹在其中。

　　国道两旁的树荫下，星罗密布的摆着小摊。他们都是附近村庄的乡邻，遇上堵车便拿出家里存放的挂面，煮给堵在路途中的旅人用餐。

　　两个桶，两个热水瓶，一些一次性碗筷，便是一个摊位。桶里装着吃食，有红彤彤的炒胡萝卜丝，有泛着油光的白色银丝挂面。

　　不时有人到摊位上购买，还有小孩在车流中四处乱窜，到处叫卖。

　　“真特娘的晦气。”满脸横肉的司机从货车驾驶室跳了下来，满脸不爽的嘟囔着。

　　“开水，挂面。”稚嫩的声音在马路边上叫喊。

　　鱼龙混杂的环境下，司机一般不愿离开车子，绕过车头看见少年，喝声问道：“除了挂面还有什么吃的？”

　　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短裤凉鞋，白色的确良短袖衫汗渍泛黄，背个小书包，里面塞了个水杯，正汗流浃背的边走边叫卖，闻言转头笑道：“还有开水。”

　　司机本就心中烦躁，不禁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家开水能管饱啊？甘你酿，来碗挂面。”

　　少年颇为机灵，心中恼怒，面上却笑嘻嘻的说道：“你自带泡面，我给你开水啊。挂面15块一碗。”

　　司机惊愕道：“早上不是10块吗？”

　　少年翻了个白眼，鄙视的说道：“你中午要吃饱啊，肯定比早上卖的贵呢。”

　　司机顿时没了脾气，说道：“赶紧给我端过来，等下再给钱，别撒了啊。”

　　少年丢下句等着，飞一般的向自家摊位跑去。

　　迎面缓步走来一个清丽少女，正小心翼翼的端着挂面拎着水壶。

　　少年蹦跳着躲避，笑道：“林文静，你端不了这么多，不会分两趟吗？”

　　林文静不敢分神，面带微笑的瞄了他一眼，轻声说道：“陈平安，我能行呢。一趟送完，等下还要给别人送。”

　　说话间，陈平安却已经跑远了，他追上前面的瘦弱少年，呼一下就跳到了他的背上，哈哈大笑。

　　瘦弱少年拿着两个水杯，猛然遭到冲击，差点一个趔趄，好容易稳住，嚷道：“平安，你快下来，我背不动你。”

　　陈平安跳下来搂住瘦弱少年，说道：“猴子，你得多吃点饭知道吗，风都能把你吹跑啰。”

　　两人说说笑笑的向前奔跑，很快就到了各家的摊位。

　　猴子跑到母亲赵水秀身边，交给母亲十块钱，拎起红皮水壶，把两个水杯灌满，转身一溜烟跑了。

　　赵水秀弯腰给客人盛挂面，夹了胡萝卜丝和豆腐乳小菜，拿了双筷子，一起递给客人。

　　她看向猴子奔跑的背影，目光慈祥温暖。

　　陈平安蹦跳着跑到母亲周年秀身边，差点撞到端碗吃面的客人。

　　他灵活的躲闪，嚷道：“妈，两碗挂面，一壶水。”

　　周年秀拍了下陈平安的头，一边盛面一边唠叨：“整天没个正形，小心钱掉了。让你把包给我，就非不给。”

　　陈平安拎起水壶倒水，倒满水放下杯子，他拉开书包看了眼里面的钞票，开心的说道：“这可是我第一次赚这么多钱，肯定要自己拿着才放心。”

　　周年秀把盛好的面递给他，不满的说道：“我是你妈，我给你保管，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陈平安接过两碗面，发现拿不了杯子，却自顾反驳道：“从小到大我的压岁钱，都是你给我保管，我到现在一分钱都没见到。”

　　周年秀作势要打，看他手忙脚乱的，不免有些担心，说道：“这么多你能拿得下啊，要不分两趟吧。”

　　陈平安放下碗，拿起杯子拧紧，塞进书包里，拿了两双筷子，端起两碗面，说道：“我才懒得跑两趟呢，这不就可以了。”

　　周年秀看着陈平安小心翼翼离去的背影，面带嗔怪，却也掩饰不住的笑意盈盈。

　　.

　　陈平安把一碗面递给满脸肥肉的司机，等着他给钱。

　　司机看着手中的碗，面带不解的问道：“诶，我说不对啊，你这碗面和早上一样的份量？”

　　陈平安手上还端着一碗面，斜眼看着司机，不说话用眼神示意他赶紧掏钱。

　　司机见状不由的更加生气，说道：“一样的面，你特娘的还贵了5块钱？”

　　陈平安笑嘻嘻的说道：“你中午要吃饱啊，肯定贵呢。”

　　司机没明白他的意思，问道：“可是你份量又没加，我怎么吃的饱？”

　　陈平安做出一副很是为他的智商感到着急的表情，说道：“你要吃饱我肯定加价啊，又没说要加量。想吃饱？你多买一碗啊。”

　　司机明白过来，原来是被他给耍了！捏紧拳头想要动手揍他，又顾忌少年在当地人多势众，只得恨恨的骂道：“操，你特娘的真是个奸商，老子上了你的当，下次要是再买你的东西，老子就是狗！”

　　陈平安撇撇嘴，表情不屑。

　　管你是人是狗呢，谁让你嘴巴不干净，不宰你宰谁！

　　司机打开鼓鼓囊囊的手提包拉链，露出里面塞得满满的红色钞票，抽出一张递给陈平安。

　　陈平安张大了嘴巴，下意识接过钱，再低头看看自己小书包里的硬币散钞，顿觉失落不已。

　　他抬头问道：“你们司机都这么有钱的吗？”

　　司机被他的模样逗笑了，心情突然好了不少，矜持的说道：“一般般吧，也就混口饭吃，反正饿不死。”

　　陈平安站立，脱口而出：“那以后我也要当司机！”

　　.

　　黄昏时候，赵水秀挑着空担子，不时和人打着招呼，猴子拎着热水瓶走在身边。

　　周年秀的摊位还有大半桶面，一边给客人盛面，一边招呼旁人，笑容满面。

　　林奶奶掏出手绢给林文静擦了汗，挑起担子，牵着林文静的手，慢吞吞的向家里走去。

　　PS：挂面又称为银丝挂面，在江南农村颇为常见，农闲时用面粉手工制作而成。人们将和好的湿面团搓成小手指一般粗的面条，盘挂于竹竿架子上，下坠一个较短的圆形木棒，粗面条在木头的压力下逐渐被拉细拉长，并自然风干，就成为挂面。

　　挂面可以长期存放，农村人逢年过节，红白喜事，在正席用餐前，通常会先给每人来一碗挂面，白色的须面，佐以胡萝卜辣椒肉切丝混炒而成的配菜、农家豆腐乳等小菜，异常开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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