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她死那年，给三个孩子一人留了把钥匙，说是看不到他们大婚那日，这些钱财便是让他们日后立家的资本。特别是晏珩宁，年纪最小，大夫人对她愧疚最多，想是给她留了不少东西。二夫人便将主意打到了她头上。

        “阿宁，不怕你笑话，姨娘手里的确没多少钱银，我这思来想去的，只能厚着脸皮同你开口。先前你娘给你留的东西，姨娘能不能借点？”二夫人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她专挑了晏珩朗不在羽山的日子，没人给这个小丫头出头，若那个蛮子在，这会准又指着她鼻子骂。

        晏老爷有些不满，“今日莫要在饭桌说这些话。”话音未落二夫人白了他眼，这几日她不是没跟老爷商量过，要他同三个孩子那里拿些钱财补贴，可他死活不答应。原本这钱便是先夫人自己赚来的，她无福消受，还要拿出给别人，没有这个道理。

        “我又不是要，只是借。”二夫人故作哀怜叹口气道“阿宁不乐意也就罢了，本以为你同姝好姐妹情深，见不得她在宫里受苦。再说她得恩宠，便是我们羽山得恩宠…罢了。”

        三夫人最有眼力，平日对二夫人服服帖帖，此时见珩轩不在胆子也大了，“阿宁，姐姐脸面无光岂不就是羽山脸面无光，可要体恤下你二姨娘的苦心。”

        沐瑶风放下筷子还未开口，不过五岁大的飞昂却起了身道，“二姨娘把羽山都要搬空了，怎就不够了。你见珩轩哥哥不在，便要欺负阿宁姐姐”话未说完便被他娘捂住了口。这是最小姨娘的儿子应飞昂，平日里最喜晏珩宁。先前晏珩宁落水，也是为了给他摘梅花。

        小姨娘最是温柔，因这事三番两次找她道歉，一双眼睛哭的红肿，晏珩宁见她面容温和，说话实在，不像内心狡诈之人，因自己装傻，不便多说，便让明夏好生去安慰了番。

        “饭桌上也要把孩子看好！”二夫人脸上挂着怒意，四夫人闻言温顺的点了点头，赶忙拉着飞昂坐下身。

        “阿宁怎不言语，还是说你忍心见大姐受苦。”三夫人的女儿晏姝云挑眉问道，先前她总同晏姝好给晏珩宁使绊子，这会儿又怎会落下。

        沐瑶风前世对钱财未有太大兴趣，南门也不缺钱，后来她立下不少战功，得了皇帝许多赏赐，被姨娘跟沐采薇甜言蜜语说着喜欢要了去，她也未觉得心疼过。可现在不一样，这是晏珩宁的钱，要留也要留给两个哥哥。

        况且她看到晏姝好总能想起沐采薇，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同贼人一起谋害父亲，又亲手将自己送上黄泉路，对血脉如此，已不配为人。

        “二姨娘想借也不是不可，只是钥匙在二哥哥身上，等他回来去拿便是。”说罢沐瑶风继续吃起她面前的杏仁豆腐。二夫人刚要说什么，门口晏珩朗爽朗一笑，“怎的，趁我不在手要伸阿宁身上，老头子你就这么看着不说话？”

        “你…！”晏老爷被他气到脸面泛红。

        “要我说，一家人不说借不借的话，今日咱们就去看看我娘给阿宁留下多少东西，若没有晏姝好的嫁妆多，二姨娘是不是也要体恤下我们没娘的孩子，分几箱嫁妆出来？”晏珩朗笑问。

        “这是自然，一碗水定是要端平的。”二夫人不知是不是多饮了几杯，说话倒是很爽快。

        “那就好。”

        本是热闹的家宴，现在闹成这般，仓库门打开便是一阵尘，众人退了几步，待家仆点了灯，诺大的库房里只呆坐着零星几只木箱，二夫人似是不信命人推开箱子一一查看，虽也不少的财银，可同晏姝好那二十几箱比起来却显得寡淡极了。

        “姨娘说的话可还作数？”晏珩朗抱臂靠在门框，脸上挂着讥讽。二夫人脸色煞白，恨恨拉着晏姝好离去，这场家宴就这么不欢而散了去。

        贪婪之人永不死心。沐瑶风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这些日子她细细回味从前，才发觉沐采薇从前有露出过许多端倪，只是那时父亲宠她，她顺理成章觉得自己该让着小妹，让到最后的结局竟是搭上性命，说到底还是自己愚蠢

        沐瑶风立在窗边静静看晏姝云走近，人还离着几步，笑声却先到了，“小妹，姐姐带你去街上玩怎样？”自打晏姝好要进宫的消息传来，晏姝云对她愈发奉承，这等模样令沐瑶风愈发不屑，她没有回话，心中却开始盘算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对自己冷眼相对的晏姝云这般示好，想必是晏姝好再打什么主意。

        “看小妹还傻着，这等模样嫁去鹿安我怎放心。”晏姝云低笑声，“快随我去街上，姐姐带你去裁几身衣裳，也算为小妹尽些心意。”

        沐瑶风痴痴一笑，面上憨态尽露，“二哥哥不要我出门，阿宁要乖。”

        “跟着姐姐有什么不放心。”晏姝云上前拉了她的手，不由分说拖到门外，沐瑶风回头给明夏递了个眼色，随即跟着她出了府。

        方上马车，沐瑶风已然觉出赶车小厮异常，这身量应是有些功夫，看来这两位姐姐要给自己些苦头吃。她又觉得好笑，沙场上的本事，竟用在这些闲杂事上，是不是这些名门小姐各个都过得如此辛苦？

        说是为自己裁衣，晏姝云却只顾自己试布料花色，沐瑶风手中拎了不少物件，皆是这位好姐姐的东西。她觉得脑仁生疼，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有什么不一样？终于晏姝云心满意足选定了花色，这会儿才想起晏珩宁，晏姝云随手撩起块布料，“阿宁，这块颜色极衬你。”

        我是装傻，但没瞎啊。沐瑶风摇摇头，“阿宁不要。”

        晏姝云望了眼门外，见天色已晚，遂开口道，“姐姐还要给大姐去买些东西，阿宁自己先回好不好？”

        沐瑶风点点头，乖巧上了晏姝云指着的马车，方上车便被人掩住口，来不及呼叫，马车便疾驰而去。

        被小牙咬住的掌心生疼，晏珩朗哎呦声松了手，“小东西下口真重！”

        “二哥哥吓我作何？”

        “让你长点记性，得亏有些脑子，不然怕被旁人拐去！”晏珩朗没好气说道。

        “姐姐怎办？”

        “没长好心眼的就自食其果呗，哥哥只负责管阿宁。”晏珩朗眼角泛起丝凉意，府上这几个姨娘一个比一个狠心，不过几箱钱财，竟想出这般腌臜主意。

        当夜晏府乱成一团，晏姝好盛气凌人带人来了晏珩宁院子，“小小年纪学会与旁人私通，这不是给晏府抹黑！”

        晏老爷了脸气成猪肝色，两个夫人七嘴八舌在旁添油加醋，四夫人嗫嚅开口，“眼下还未确定阿宁在不在府，这般讲传出去对孩子不好。”

        “住嘴吧你，人都找上家门来，还要为她讲话，晏珩宁平日里给你多少好处？”二夫人喝到。

        “我我”四夫人红了眼圈，还是撞着胆子回到，“阿宁大病初愈，人又迷糊许多，怕是被人哄骗。”

        “给我开门！”晏老爷怒斥声，木门内传来晏珩朗懒洋洋的声音，“吵什么呢？”门扉吱嘎声打开，只见晏珩朗正捧着话本子，软榻上的晏珩宁面颊鼓鼓惬意吃着蜜饯，一双眼睛无辜望向门外，“阿爹，姨娘，你们找我作何？”

        门外人一怔，晏老爷长吁口气，老泪快要落下几步并进门内，“乖阿宁怕要吓死爹爹，下午去了何处，不是要你不许离府？”

        “二姐姐带我裁衣裳，后来要我先回府，中途遇到哥哥便一起回了。”

        “老爷子你哭什么，府中出何事了？”晏珩朗抬高了声音。

        门外晏姝好面色煞白，按理说她应被丢在半山竹林，怎会出现在这里！

        “阿宁好端端在这里，那找来府上的人是不是看错了人？”四夫人声音大了几分，又听得匆匆跑来的小厮道，“二小姐她，二小姐她在门外！”

        聚在晏珩宁院子里的一众人又火速去了府外，晏姝云满身酒气衣衫不整，几个丫鬟慌忙将搀回府，晏老爷怒火中烧命人给她灌下醒酒汤，半晌晏姝云才清醒些，她只记得上马车便失去意识，眼下的境况她闹不清楚，见众人盯着自己，她却兀然开口，“晏珩宁，你怎在府上？”

        晏姝好安排的人应将她劫走才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胡闹，小小年纪竟学会饮酒，还如此不知检点！”晏老爷怒吼道。

        “老爷，您小声些。”三夫人揽着晏姝云哭求，这跟二夫人保证的不一样，这祸怎落到自己女儿头上。

        晏姝云终于反应过来，片刻她哭闹起来，“我没有，爹爹，我没有！是大姐说大姐，你快帮我跟爹爹讲。”

        晏姝好哪还敢开口，这事真惹怒父亲落在大哥耳中，知道自己陷害晏珩宁，她的入宫梦怕要碎去。

        “快住口！拿些钱财将外面那些人打发了，珩朗，你认识朋友多，能不能将这事压下？”二夫人急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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