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下青山皆一样
姬如夜自幼入得流云殿，最佩服的就是自己的师兄慕无道。三年之前，慕无道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慕无道，一手执剑，横压南永安年轻一代，同龄人中未有人能出其右，青霄剑更是一代天骄心目中挥之不去的恐惧。如今却落得这般模样，坐着轮椅，长了一头与他年龄不符的白发。
枯黄的树叶，从树上飘落，缓缓落入慕无道手中，就像他一样，风中落叶，似乎到了一生的尽头。
他莞尔一笑：“一叶知秋啊……”
说罢，长长叹了一口气。
姬如夜放心不下，走上前去。
“师兄……我此次来这里是为了接你回流云殿的。师父想你了，还有……师姐。”
“回去，怎么回去啊，爬过去吗？如今我有什么颜面再回去？”想起师父的谆谆教诲，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心中满是苦涩。
“大家不会在意的，在我们心中，你永远是当初的天地一剑！从你离开后，师姐就闭关了，我再也没见过她，她一直再等你。”姬如夜眉目间满是忧伤，陷入了愁思。
慕无道没有说话，看着湖面静静地发着呆，嘴角挂着微笑，仿佛回到了曾经白衣纵马，与她相伴的时候。
曾经多么的甜蜜，如今就有多么的苦咸。他慕无道这一生就这样了。但她不一样，她可以拥有更好的未来，不应该被自己拖累。
好在他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尘儿重新站起来了。或许这是他唯一的宽慰。
“不必说了，我没脸回去，让她死心吧，替我和师尊说声抱歉。”他推着轮椅，向远方离去
他停了下来，又说道：“师弟，师兄求你一件事。”
“我们的关系。何须说求字？师兄说，我定当竭尽全力！”
慕无道眼神坚毅起来，他要为弟弟铺好路，这样死后才有脸去见父亲。
“尘儿如今已经继承了天杀星，天赋只会比曾经更强。只是因为当年之事，玄道不会再有人收他，要想回永安，他只能入魔道，但一旦修行魔道，天杀的灾厄会让他万劫不复，所以，此次你把他带回流云殿吧，我会把青霄给他，让这把剑重回流云殿！”
“这………”
姬如夜有些为难，但不是因为慕无尘的名声，是因为人皇的旨意，让他违逆？别说他，流云殿主都要掂量一二。
“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但尘儿我最了解，他不会愿意一辈子屈居人皇的羽翼之下，他终归是要回永安的，回去亲手洗刷那份耻辱！”
姬如夜思索一二，答应了。
轩辕太晨离开了，今天便走了，可能是受不了慕无尘的废话连篇，他真的很想弄死这么个倒霉玩意儿，奈何妹妹一直盯着他。
轩辕太晨带来的旨意，注定让慕家头疼。
慕无尘清洗一下后，顾不得调戏一下苏心瑶，就躺在了床上，回想晚上和爷爷的对话。
“不用着急回答我，想想，明天告诉我！”爷爷交代的。
去帝都，真的要去帝都吗？去了帝都，安逸度过这一生？他扪心自问，他做不到。太多事情等着他做了。
他不甘心永远被人戳脊梁骨，他要当世人的面戳穿封离父子的真面目。
他放心不下小师妹，时至今日。他对圣元宫的的情谊已经彻底磨平了。圣元宫成就了他，也毁掉了他，唯独苏梦情，他不愿意她嫁给那个伪君子。
他也想查清楚慕家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真正原因，父子几人接连遭受劫难，要说是巧合，他不信！
凡事都有代价，人皇嫁女儿，庇护他，凭什么？因为他风流倜傥吗？显然不是，如今的慕家能让人皇如此的也只有爷爷的位置，古阳洲诸侯王！
荒泽三千洲，弱小的暂且不谈，古阳等十三大洲诸侯王各有心思。若不能稳坐天下，他枉为人皇，他想换一个王，一个不会背叛他的王！
之前风云凯带来的消息，不是恩赐，是逼迫。他在提醒慕陵。轩辕太晨的人皇旨意则是说明爷爷妥协了。
用诸侯王位置，换取他和二哥的平安。若没了诸侯王之位，慕家想要再次站起来何等艰难？慕家总会没落，爷爷为了他的两个孙子，抛弃了整个家族的荣誉。
一但拒绝就是抗旨，撕破脸！凭借瑶瑶的关系，人皇不会出手，但也不再提供威慑，慕家会被昔日的仇敌和贪婪的虎豹豺狼撕个粉碎。其余的，慕家不惧，可圣元宫呢？永安巨头之一，现在的慕家如何阻挡？
慕无尘坐起身，笑了起来。只剩一个选择了，离开慕家，只要离开了慕家，圣元宫不再会对慕家出手，他们要杀的只有自己！
对，这是正解，也是最合适的，他要回永安，保住慕家的荣誉，洗刷自己的耻辱。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慕无尘的思绪。
慕无尘反应过来：“谁？”
清冷却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我！”
慕无尘打开房门，微弱的烛光照亮了苏心瑶清纯的容颜。他看见了俏生生站在门外的苏心瑶。
“很好，很好，很好啊！娘子是想通了！”慕无尘不顾形象地笑道，脸上满是贱兮兮的笑容。
“想通什么了？”苏心瑶的言语如同六月飞霜，寒冷刺骨，示意他闭嘴。
慕无尘不罢休。伸出咸猪手，缓缓靠近了苏心瑶的玉背。
“滚！”苏心瑶一声厉喝，转身离去。本来要和他说正事，结果他还是没有正形。不说了，她走了！
寻我开心吗？有什么事儿不说，女人心眼都小。慕无尘腹诽。
想了想，苏心瑶还是停下了，停在了门口，轻声说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父亲那边，我去解释。”
“你就这么了解我，觉得我会离开古阳洲？”
苏心瑶贝齿紧咬下唇，声音细如蚊蝇，嗫嚅道：“这世界上，除了他，只有我最了解你！”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慕无尘听见了。
慕无尘露出温柔的微笑：“嗯，你也等我三年，三年到了，我就去帝都，再次娶你！堂堂正正的娶你！不会再有人说我们的闲话。”
“嗯……”
她一直都很奇怪，有时刁蛮任性看似挑逗自己实则将两人间的距离控制的死死的，有时却冰冷无情，可在这端庄冰冷的外表之下，他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温柔。
慕无尘感到奇怪，他认识的苏心瑶真的是同一人吗。他想了许多，安静地睡下了。
幽暗的房间里，苏心瑶蜷缩在一起，像是害怕着什么，她独自一人哭泣着，楚楚可怜，若慕无尘看见了，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抱在怀里。
她喃喃自语：“轩辕太心，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不管你是谁！”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古阳洲的土地上，少年就醒了。他身穿丝绸白色武服，在院落之中练着武，拳风烈烈，似是动听的音乐。
老人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很是满意，这才是他的孙儿，慕无尘。让全家人都骄傲的慕无尘。他的一拳一式皆有非凡的韵味，就像当年的他，老爷子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慕擎苍！
“咳咳。”老人咳嗽一声。走入院落。
“老不死的，你怎么来了？”慕无尘语不惊人死不休。
老人一个踉跄差点栽在地上，以前太宠他了，让这个孙儿变得太没规矩：“爷爷，爷爷，叫爷爷！什么老东西，下次叫爷爷！”
“好的老东西，没问题老东西！”
“你你你！家门不幸，不肖子孙！”慕陵气炸了，哪有孙子这么叫自己爷爷的。
慕无尘不再理会，一板一眼地开始演练剑法。白衣玉剑，他的剑舞之中满是肃杀的气味。
老人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说道：“想清楚了吗？”
慕无尘收剑入鞘，不再开玩笑，笔直地站在了爷爷面前，虽然表面是不肖子孙，但实际上慕无尘尊重慕陵。
他深吸一口气：“我决定了，离开慕家，杀回永安！”
老人并没有表现出喜悦，这是在找死。冷然问道：“凭什么？告诉我，你凭什么？是凭借你淬生体的实力，还是凭借圣元宫弟子对你的旧情，还是凭借你人人喊打的名声？”
“我知道，可我放不下。”
老人哈哈一笑：“放不下？你放不下什么？苏梦情？一个女人？”在他看来，孙儿多情，放不下苏长青女儿。
“不，不仅是她，还有慕家的荣耀！”
老人听懂了，孙儿已然知晓了一切，他心中自豪，却不得不做一个恶人。他的腿像是炮弹一样飞出踢在了慕无尘身上。
慕无尘砸在了墙上，慕无尘站起身来，晃晃悠悠。
“老杂毛你干什么？”
“放肆！”又是一脚。慕陵没有了之前的包容慈爱。
“我再问你一遍，去不去了？”
“去！”
慕陵抬起了腿，伴随着电光！慕无尘口吐鲜血。
“去不去了？”
“去，啊！”慕无尘很坚定，刚说完便开始惨叫。
“去不去？”
“去！”
………………
如此反复，慕无尘衣衫已然满身鲜血，前几分钟老爷子还有说有笑，却在此刻大大出手。
老人提起了慕无尘，把他按在了墙上：“去不去了。”
少年高傲的昂起了头颅，就像一头受伤的狼，脸上的坚毅不变。
“你会死，你知道吗？”
“我不会！”少年咧开嘴了，露出半红半白的牙齿，无比的自信。
“凭什么？”
慕无尘不说话了。
“凭什么？”
“凭我是慕家子孙，凭我哥哥替我铺路。”他撕心裂肺地吼道，他的路满是鲜血，是二哥用血肉铺出来的。同时也是在告诉爷爷，二哥的苦心，他不能辜负。
老人松开了手，慕无尘跌倒在地上，可他又立刻站了起来，似乎是在呕气。
“为何你就是不愿待在家里。”
“男儿走天下，何处不为家，死在哪里，葬在哪里，天下青山皆一样！我慕无尘不怕死，就怕死得……窝囊！男人，对自己狠一点！”
老人爆喝：“滚！老夫就当你死了，滚！”
慕无尘似是早有预料，拿起放在石桌上的包裹，离开了老人面前。
“爷爷，注意身体。”慕无尘下意识地轻轻说了一句，离开了自己的住所。
老人没有动容：“滚！”
慕无尘走了，慕家又少了一个孩子，老人高大的身体不知为何在此时显得如此单薄。
慕无尘走远了，老人再也没忍住，老泪纵横。
“好！孙儿，一定活着回来啊。”
慕无尘停在家门口，看着慕府两个大字感慨万分，要走了啊，他的眼角一酸，要不是慕无道的到来差点哭了出来。
慕无道在姬如夜的推扶下来到了门口，兄弟二人对视许久，没有说话，眼神却交流了许多，胜过千言万语。
久之，慕无道才将放在腿上的青霄递给了慕无尘：“它从今以后就跟着你了，去吧！家里的事不用担心，你这个瘟神走了就没人针对慕家了。”
慕无尘接过青霄，对着二哥躬身，随后失神地望着慕府。
“怎么，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慕无道轻声问道。对于弟弟他也是不舍的。弟弟的感伤也说明了弟弟重情重义。
只见，慕无尘一扫悲伤，一脚踏在门槛，一手扶着膝盖，大声吼叫道：“苏心瑶，下次见面，我一定睡了你！”
浩大的声响似乎回荡在半个古阳洲，他可是用尽全力喊的，这下估计方圆百里都听见了。
“慕———无————尘，你找死！”尖叫声响起，苏心瑶向着慕家门前飞来，这下脸丢大了。
“溜了，溜了，二哥保重！”慕无尘不再悲伤，脚踩青霄飞驰而去。
一阵风拂过，原地只剩下了嘴角抽搐的慕无道和姬如夜，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师兄，你这弟弟，嗯～有个性。”
苏心瑶提刀而至。
“那畜牲呢？”苏心瑶气呼呼地问道，完全不注意形象。
“走了！”
“下次再找他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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