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德馨高中（17）
过分昏暗的光线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阴恻恻的笑着，再配上外头呜咽的北风，实在有些瘆人。
定睛一瞧，哪里是什么老头，分明只是一个纸板做成的立牌。
可它的表情太过生动了。
即便是方无徊，都被这老头立牌吓得心脏骤停了一秒。
但很快老头立牌就消失了，仿佛只是为了吓唬她这一下似的。
方无徊皱眉，老头立牌的目的会这么单纯？
她飞快地检查了身体，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是她想错了？
……
方无徊很快进入了高三教学楼。
高三（9）班在南侧二楼，她很快就来到了教室。
教室里的一切都显得十分寻常，略有些凌乱的桌椅，每张桌子上都摆了高高的书本和厚厚的习题册，坐在后面的同学只要矮下身体，整个人就能埋在书本里。
桌膛里也都塞满了书本，挤挤攘攘的，但也有一些小机灵鬼在桌膛里藏了零食，也许某个上课时间就会偷吃一点，运气好吃得满嘴香，运气不好就会被抓住。
方无徊并没能一下子就确定方小小的桌子。
如果依照身高，方小小和她原本的身高差不多，她应该是坐在最后几排。
可这是恐怖直播间副本，座位不见得会依照常理分布。
果不其然，方无徊并没有能后面找到方小小的座位，而是在第一排靠近讲台的位置发现了写了方小小名字的作业本。
在这张桌子的左边和后边的桌子上摊着的课本上，分别写着“同学a”和“同学b”。
很敷衍。
确定了方小小的桌子后，方无徊翻找了桌膛，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正要起身，忽然发现桌腿下面有什么一闪而过，她下意识捡了起来。
入手的瞬间，一段段画面钻入了方无徊的脑子里。
“方小小，你这是怎么搞的？作业做成这样，我们怎么抄？快点，我们看着你再写一遍！”
“方小小，你不行啊！不是年级第一吗？这道题目也做不出来吗？垃圾！废物！”
“方小小，方小小……”
无数的声音响起，像是咒语紧紧地困住了方小小。
画面中的方小小从意气风发的少女，一点点成了面容苍白的瑟缩女孩。
一米七出头的身高，坐在教室的第一排，缩成了一团，小小的一个，就连后桌只有一米五的同学b都能轻易遮挡她的身影。
她不是没有试图去找老师。
可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老师让她再忍忍，说高考结束之后就好了。
方小小一次次地忍耐了下去。
但她可以忍耐，别人却不行。
“好啊，方小小！你又去找老班告状了！你以为就你可以告状？！呵呵，你完了！你给老子等着！”
恐吓的声音在方小小的头顶响起，她吓得身体轻颤，却丁点儿不敢抬起头来。
从那一天开始，各种恐吓的东西和语音出现在方小小的身边，就连之前对他和颜悦色的老师也开始对她挑三拣四、恶语相向。
“你不是年级第一么？怎么连这道题的第四个办法都解不出来？废物！”
“你不是会告状么？去啊，再去告状啊！”
“去啊！去啊！”
不敢了不敢了……我不敢了……呜呜呜……
小小的女孩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一个人将一条手帕递给了她。
方小小不敢接。
那人苍老的声音响起：“好孩子，不要哭。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泪眼婆娑的方小小睁开了眼睛，看清了老者的脸。
方无徊也看清了对方的脸。
一下子从这一段段画面中清醒过来。
她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因为她发现，那老者就是校长大楼的老头立牌。
一个荒谬的、却有极大可能的猜测从方无徊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老头立牌才是校长？”
那她之前在宿舍楼遇到的那个男人是谁？
教导主任不是亲口唤他校长么？
方无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视线落在了手里的东西上——这是方小小的名牌。
背针上沾了血，也不知是谁的。
“方老师。”
刘蕊透着寒气的声音从教室外传了进来。
方无徊一顿，不着痕迹地将方小小的名牌放入了口袋中，直起腰转过身看向窗外的刘蕊，扬起亲热的笑容：“是刘姐姐啊，你来了～”
刘蕊：“……”
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本来想笑，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压根笑不出，又飞快地抿紧了嘴唇：“你之前说，可以帮……”
“刘姐姐。”
方无徊笑着打断刘蕊要说的话，“你是来找我一起回宿舍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教导主任还没给我安排宿舍呢，我能去你那里午休一下吗？”
刘蕊：“……”
好一会儿，刘蕊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来。
走在返回宿舍区路上的刘蕊，依旧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同意将方无徊带回自己的宿舍。
现在沉默寡言的刘蕊，和之前热情、什么都说、仿佛憨憨一般都刘老师，当真是天差地别。
这一次热情的人换成了方无徊。
一路上，方无徊的嘴巴都没有停，直到进了刘蕊的宿舍。
老师的宿舍楼就是中间的独一栋，正好分开了男女生宿舍。
每个老师都能拥有一间独属于自己的宿舍，私密性绝佳。
不过刘蕊宿舍里的床是上下床，看上去并不是一个人居住。
对上方无徊疑惑看来的目光，刘蕊僵硬地道：“下面是我的床，你要是不介意，可以睡我的。”
“不介意。”
方无徊在刘蕊的床上坐下，掏出了手机。
看到手机的瞬间，刘蕊的瞳孔震颤，一下子连人形都稳不住，青白的脸下是干枯的血管，眼珠也从眼眶里挣脱了出来，喉咙里满是野兽般的怒吼。
手机是方无徊在方小小桌膛里找到的，一开始她还以为是方小小的手机，但现在刘蕊的反应让她明白，这手机并不是方小小的。
刘蕊的？
也不太像。
“这部手机里有三个联系人。”
方无徊点开了通讯录，三个联系人分别是小红、小绿和小黄。
从这名字上来看，并不能确定谁是小红，谁又是小黄小绿。
但刘蕊显然是知道这三人的身份，在看到三人名字的时候，眼珠直接掉了下来，手也变成了乌黑的鬼爪：“把手机——给我——”
方无徊想了想，不仅没把手机交给刘蕊，还把手机收了起来，而后在刘蕊的怒吼声中，微微一笑道：“刘姐姐，我们不好好交谈一番吗？”
……
三分钟后，冷静下来的刘蕊坐在了床边，方无徊拉了对面书桌前的椅子坐下，看着刘蕊，笑容可掬地道：“先前我在食堂里和刘姐姐说的话依旧算数。我知道刘姐姐在找什么人，我也可以帮你一起找，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知道刘姐姐你要找的人是谁，长什么模样。想必刘姐姐为了找到他，一定会全都告诉我的，对吗？”
方无徊先前单纯的以为，刘蕊只是一个普通npc，毕竟之前在教学楼的时候，距离办公室越近，她人越僵硬。
直到食堂里，她发现刘蕊比其他老师更多人性化的反应，以及迫切想要找到什么人的样子，让她明白，刘蕊是不同的。
刘蕊会和离开【德馨高中】所需要的校训有关系吗？
方无徊想到教导主任办公室里那些校训补充，直觉有关系，所以在食堂的时候，她就打上了刘蕊的主意。
原本以为还要过一两天才能和刘蕊重新搭上线，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或者说，刘蕊的迫切性，比她想象的还要紧急。
此时，刘蕊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作为副本npc，她一直将所有进入副本的主播当作猎物进行猎杀，他们从来都不是他们这些鬼怪可以信任的人。
哪怕她在一开始就向对方展露了友好——这只是她的人物设定！
可现在，她居然和一个人类坐下来讨厌合作的可能性。
太荒谬了。
但，她不和人类合作的话，还能找到他吗？
刘蕊看向了一直微笑的方无徊，这个人类，她的眼睛永远藏在镜片之下，叫她难以看穿。
可这个时候，她只能寄希望于她。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方无徊听到了一个和小红小绿小黄、甚至和“方小小”有关的故事。
而故事的主人公叫做喻为，一个看上去还是个高中生、实际上是刘蕊的爱人。
“我不太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我和喻为是爱人，但一天清醒过来，我在德馨高中当数学老师，喻为却消失了。”
“再见到喻为的时候，他穿着校服，被小红小绿小黄三人围在了卫生间里欺负。”
“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作为老师，我有权教训不懂事的学生，所以我重重罚了小红三人，他们三个人的胳膊腿都被我吃掉了，痛苦的叫着，但我只觉得解气。直到我看到喻为看向我时，那冷漠至极的眼神。”
刘蕊痛苦地捂着心口，即便她胸膛里地那颗心脏不会再跳动，此时回想起那一幕，还是会觉得心口绞痛。
“他不记得我了。他甚至喜欢上了一个叫做方小小的女同学。”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了方无徊：“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方无徊：“……”
方无徊：“实不相瞒，我在这里的名字的确就是方小小。”
话音未落，刘蕊再次失去了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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