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这件事情，祖父从来不曾透露出一个字，我一直以为当年他是被迫辞官来到这里，我认为祖父受了委屈，所以我努力读书，想要考取功名，日后回帝京，查出当年的真相，可我才发现，无论是祖父，还是当年这些受害者，他们全都不在意这件事了。”
程双梨摆摆手，“顾清时，被人说成什么样就随他们去说，只要自己用心无愧就好，当年的事情你祖父被牵累其中，祖父觉得对不住平州的百姓，有愧于他们，所以变卖家产，举家搬迁到这里，竭尽所能让这里的人过得好一些，祖父他无愧帝京的那些人，所以任由他们怎么在后面编排也不在意。”
程双梨一边说着，偷看了他一眼，接着开口说道，“你肯定很敬重你祖父，所以看不得他被人说得那么不堪，但顾清时，我觉得你为了祖父去考科举做官，这是存了私心，不该这样的。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济世安民，忠君报国，你读的书比我多，这些道理不用我说，你肯定都懂。”
“我祖父和我说,为官没有感情是大忌，但我始终不懂，他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程双梨想了想，坚定的说，“是责任。”
她顿了顿，组织好语言，
“我爹爹每天早出晚归，我和阿弟吃早饭的时候，他就已经出去了，中午匆匆吃上几口又要走，晚上我和阿弟都要睡觉了他才进家门，每天都很忙，家里的事情全都是我阿娘打理，爹爹很累，阿娘更累，可他们俩从不因为这个吵架。今年松阳县在我爹爹的管辖之下很安全，街上没有走丢的小娃娃，偷盗的事情也少了很多，更重要的是，收成很好，大家的日子都能过下去，爹娘过年的时候特别开心，尤其是我爹爹。”
“我小的时候可不懂这些，时常会因为看不见爹爹哭闹，后来我大了些，我爹就和我说，我喝药的钱，家里吃饭的钱，这些全都是用俸禄买来的，而他的俸禄是百姓给的，所以他要把事情做好，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我爹爹虽然官阶不高，但他是个好官。”
“所以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顾清时？参加科举考功名做官，那是要对百姓负责的。我，我希望你能像我爹爹你祖父他们一样，做个百姓们都不讨厌的好官。我很喜欢横渠先生说的，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觉得你可以做到。我不怕日子清贫，你我二人已经定下婚事，我……我阿娘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
说到最后，程双梨有些磕磕巴巴，低下头看着地上的泥土。
顾清时倒是很意外她能说出这么多话，程双梨的那番话也确确实实让他反思了自己，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想的却没有程双梨通透，是他狭隘了。
“我知道了，程双梨，和你一起，我很开心。”
“所以顾清时，我送你的玉坠，你到底喜不喜欢？”程双梨有些脸红，话锋一转，指向他的腰间。
“我很喜欢。”
“你要是喜欢，那下回就带上，我辛辛苦苦做好的东西，还是希望你能戴在身上，不然我会失望的。”
“好，我记住了，回去我就拿出来带好。”
两人边走边说，这次并没来时那么幸运，能遇到顺风的牛车，好在路也不算长，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倒也不觉得累。
顾清时把程双梨送回家，自己一个人慢悠悠的往回走。
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一阵高过一阵，很是热闹，路上人多却不拥挤，孩子们随意在两边玩闹，几乎人人的脸上都带着笑。突然这一刻，顾清时想起了那句‘为万世开太平’，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现在站在路边，终于看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顾清时一回到府中，就不见了人影，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程双梨被送到家，转头又去了绣坊。
她听取父亲的意见，和绣坊姑姑商量着，把这些孩子们全都送去了慈幼局，并不是不管这些孩子。而是让他们过上孩子们应该过的生活。
本朝的慈幼局有专人来照顾这些小孩子，到了年龄也会送他们去学堂念书，日后长大了，若有读书的天分，官府会出钱，将他们继续送到书院深造，若不愿读书，就会安排让他们学些本领，以后好自己养活自己。
眼下，对这些孩子们来说，慈幼局才是更适合他们的地方。
她也和绣坊姑姑商量好，每月绣纺的盈利拿出十分之一送去慈幼局。
程双梨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起来，她的绣坊需要更多的生意。
酒楼的那些订单根本远远不够，看着对面的布庄和旁边的成衣铺人来人往，程双梨心烦意乱。
抱着好奇的心态，她也往那两边晃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程双梨高高兴兴的跑了回来，她心里多了些想法，但还要和绣坊姑姑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姑姑，我刚才去了一趟对面的布庄和旁边的成衣铺，我看见那布庄里倒有挺多零碎的布料，那些碎布头子，要是我们去买会不会便宜些？”
姑姑忙着绣手头上的活，并没有多少功夫搭理程双梨，敷衍的点点头，“那些零碎的布本来就卖不出去，几百钱就能买上一大包，你问这些干什么？这些零碎的布我们拿来也没有用。”
“我看那些布多多少少能裁剪出几块帕子来，等我一下。”
程双梨风风火火的跑出去，没过多久，抱了一大包的碎布头子进来了。
众人看着不知所措。
“别看了，别看了，快来搭把手，帮我把这些布分拣出来，看看能做出多少张帕子。”程双梨满脸激动地招呼着她们。
忙活了大半天，才把那些布料分拣好，最后清点，这一大包布头，能做出四十张手帕。
程双梨看着这些，面露喜色，
绣坊姑姑也抬起头，看了看桌上的这些手帕子，有些出乎意料，“这一大包至少能做四十张手帕，绣线最多不超过一百钱，按十文钱一个来卖，我们也能赚到钱，以前我倒是没有想到，双梨，你真聪明。”
程双梨摇摇头。“如果我们自己卖的话。这挣得的钱也太少了，要是能把这些帕子卖到成衣铺里面，肯定比我们自己卖要好。你看这街上。有这么多间成衣铺，每日人来人往，生意肯定不会差。”
可是！这些掌柜她们一个也不认识，该从何处下手？
程双梨看着外面的人群，若有所思。
“双梨，我明日去和那些铺子的掌柜们谈谈，你别急，肯定有好消息。”绣坊姑姑安慰道。
“好。”程双梨又在绣坊里待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往家走。
程家，程双梨刚进房间，就看到梳妆台上摆了一排盒子，都快把她的铜镜挡住了。
“阿娘，这是什么，怎么全摆在我桌子上？”
“清时让人送过来的东西，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你自己看吧。”程夫人在院子里晾衣服，没功夫多说。
程双梨坐在椅子上，拿起离她最近的一个木盒，把里面的册子取出来。
是整理好的曲谱。
那熟悉的字，不用看都知道出自顾清时之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细致，每一处都标的仔仔细细。
程双梨莫名的开心起来，剩下的盒子被她一口气全拆开了，各种各样的首饰，那些时兴的小玩意儿，还有给程洛池准备的笔墨纸砚。
程双梨看着那一大堆东西，想了想，去对面的书桌写起信来。
墨还没干，看着那信上的顾字，她好像想到办法了。
隔天，绣坊姑姑和程双梨去了一趟顾家的成衣铺。
那天刚好顾清蘅来看这个月的账本。
“大小姐，隔壁的绣坊来人了，说是想把这个放在店里寄卖，您看……”掌事的掀开里面的帘子，往里面走去，把几方手帕放到了桌子上。
正埋头看账本的顾清蘅听到这话，有些疑惑，伸手把那帕子拿了过来，“样式确实不错，石掌柜，这事您怎么看？”
“大小姐，我觉得吧，这事情可有可无，我们铺子里的衣裳那可不愁卖，对了，绣坊的掌事现在还在外头呢，您要不要去见一面？”
“隔壁的绣坊，是新开的吗？”顾清蘅问道。
“也不算是，原先是在东街巷子里面，也有十多年了，那当家的是个苦命人，无儿无女，全靠着绣活养活自己。”
顾清蘅听到这，神情严肃起来，“去上茶，赶紧把人给请进来。”
程双梨和绣坊姑姑本来都打算回去了，谁知道居然把她们请到了里面的院子。
程双梨看见走出来的顾清蘅，两个人都愣在原地。
“嗯？”顾清蘅微微张大眼，事情有趣起来了。
程双梨不好意思的笑笑，朝着顾清蘅挤了挤眼。
再听完程双梨的讲述后，顾清蘅沉思了一会儿，随即开口，
“东西不用寄卖，我可以全部收了，但我有要求，要和衣裳显得相配，不拘手帕，荷包这些也可以，做工一定要精细，还有，要有我顾家的标记在上面。”
顾清蘅给出的价格让人十分动心，很快就有人把合约拟好，双方签字画押后，程双梨肉眼可见的兴奋。
和绣坊姑姑一起辞别，还没迈出一步，就看到对面的顾清蘅挑了挑眉，程双梨点点头，比划了手势，从外面绕了一圈又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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