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乔令月说这话的时候，本身没有恶意。
她只是习惯性地面对他人的某些行为露出这副模样。
就比如谭勤曾经捧着咖啡不小心把她的设计稿弄脏，她嘴上会说没事，心里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但脸上却会不自觉地带上这种神情。
像是有点冷利的刺，让看到的人心里不自觉地有些颤巍巍。
熟悉她的人早已习惯，就像许冬颜曾经惹得她这样时，会开几句文绉绉的玩笑，说：
“月亮，你的冷光又照耀下来了，能不能把‘高处不胜寒’变成‘千里共婵娟’？”
后来她与舒可陈熟识，对方会直言不讳：“你这样有点那些优秀精英的做派了。”
舒可陈从小生活的圈子里总会接触些天才式人物，她撇撇嘴：“就是那种特别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因家教所以表现得很有礼貌，实际上却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别的神情。”
“或许是下意识的真实情绪，或许只是一个习惯性的表情。”
乔令月当时听到后只觉得一愣，“所以，我这应该算是表里不一？”
舒可陈摇摇头，“表里不一带了点贬义，也不算是。”
她思考了一会儿，给出自己的感受：“应该是从小太过于严格要求自己，想把自己的行为举止都刻进那个名为优秀的框子里，所以才会有这么矛盾的表现。”
乔令月彼时因她的话好好反思了一下。
她家公司还没破产结算前，她从没为衣食住行烦心过，父母也一直以她的兴趣为主，并没有苛刻过她什么。
她所表现出的一切，其实只是自己要强。
后来大学毕业，一回国就得知公司即将破产，那段时间父母们都劳心劳力，补缴债务，一家人都过得昏天黑地。
她找工作、兼职赚钱以及被一些人冷嘲热讽，这种要强的心态就慢慢磨去，变成了努力活着就行。
听到舒可陈这么直白地说出她的矛盾，她想，自己那种要强的心态还是被磨得留下了一点的。
她回：“我会尽量改过来。”
舒可陈闻言却是疑惑问道：“为什么要改？对自己严格要求，追求优秀是自己的事，你这模样超酷好吗！”
她性格向来洒脱又务实，相比于许冬颜的乐天式地自我安慰，她会开辟出自己对问题的另一个思路。
“你想想呀，你这样，面对别人不礼貌的行为，那神情再结合话语，绝对是——”
顿了顿，“天生的阴阳怪气！别人学都学不来！”
而现在，乔令月看着面前宋越明盯着她看的一双清亮的眼睛，想起舒可陈对她的评价，觉得自己大概造成了一个误会。
她没想阴阳怪气，只是想说明一下林女士对他的好印象。
然而因为自己先前想得太多，出口就不免有些刺。
或许，这就是天生被动开启的阴阳怪气吧。
她快速移开与宋越明对视的目光，脑中过了一遍缓和气氛的措辞，正欲开口，就见宋越明那双眼睛眨了一下。
他道：“那我们等下在展台那边多待一会儿，力求偶遇林阿姨，表现一下我的‘虚伪’？”
“或者等综艺播出后，要是林阿姨真的误会了，我给她打电话解释一下？”
“……”
第一个行为太幼稚，而第二个做法，林女士大概会直接对他们两个人都表示无言以对。
“看你的展台去吧！”乔令月没把他的玩笑放在心上，催着人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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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贸中心这边因为商务密集地的原因，参观展场的人明显要比世纪坛那边多。
这边的展场相比于世纪坛主打智能科技的展出，更倾向于与文化相关的科技的展示。
乔令月行到一半时，甚至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
服装设计，以可循环材料再生产的布料染料来设计的各类服装。
其中一件服装上的花色有些新奇，乔令月忍不住走过去问了问。
“小姐姐感兴趣的话，可以进里面去体验一下制作过程哦，成品还可以带走的呢。”身穿展览同款衣物的工作人员这么道。
乔令月有些心痒，回头看了眼正在接电话的宋越明。
宋越明见状，先对电话那头道：“稍等。”
他将耳边的手机稍稍拿远：“怎么了？”
乔令月指指服装展览的那个展台，“想去那边看看，你要是忙得话，先去你同事那边，我等会儿再过去找你。”
大概是他那边催得急，宋越明迟疑几秒，很快道：“那好，你等会看完了，沿着这条路直走，第二个拐弯的路口右转就可以看见明嘉。”
乔令月点头表示明白，和他摆手道别。
她被工作人员带路走到展台被绸布隔绝的空间，这才发现里面的空间不小，摆着好几种小型机器。
工作人员说明操作事宜，她兴致勃勃地上手操作。
有点像手工染坊的感觉，但是没有染料浓重的气味，只有面前的一台小型机器。
她在操作时，一旁的人介绍道：“这里有一些成品花色，是我们与非遗合作项目中的经典花纹，您可以照着描绘，也可以自己设计。”
乔令月摸着手中的苎麻布，相对于其他麻类布料，苎麻具有明显的粗糙感。
但对于染色来说，它往往具有极大优势。而且只要支数高，苎麻也能做得很柔软。
她手中的这块布料的柔软度就很不错。
“你们这里的布料是谁提供的？”
“嗯？”工作人员对她的问话一愣，但专业素养很快反应过来，“德遇纺织面料有限公司，也是和我们合作的一家企业。”
乔令月暗暗记下名字，开始设计起图纹来。
舒可陈那天说自己演唱会的服装被人剪毁，在晚上处理完事情后，发来微信说了风格，是一件偏中式的服装。
她今天约会前完成的那张设计稿正好契合，只是一直在想用什么面料，而现在，布料也想好了。
苎麻透气轻便，本就适宜中式服装设计，对于他们演唱会的活动量来说，也不会显得累赘。
她专心画着笔下的图纹，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
图纹刚好完成最后一笔，竖形繁复的纹路，线条极多，但又不显繁杂，反而看着整然有序。
身旁工作人员忍不住小小惊讶了一声，听到声音回首看到来人后，又恭敬道：“徐小姐好。”
乔令月转身看过去，见到人，又听到这话，忍不住感叹世界真小。
她回道：“我怎么不能来这？科博会不是欢迎所有游客吗？”
来的人是她那位前男友的未婚妻安妮，她身后跟了一个身影高大的男人，看着不像纪霖。
乔令月说完忍不住瞥了那人几眼，对方穿着件黑色长款风衣，不是常见的经典款，领外口设计了些独特的横纹，很有特色。
只是这位品味看着不错的男人不知道什么缘故戴着口罩，只一对内双的丹凤眼露在外面。
乔令月瞅了又瞅，觉得这人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眼睛。
她的动作过于明显，安妮忍不住道：“你看周先生干什么？”
周先生？
难道是周言天？
提到这个姓，乔令月终于找到了记忆里对应的那张脸。
是他没错，那位空降al，听谭勤说和他的顶头上司同姓的那位设计师。
而且还是那位直接内定的十一月服装展主要设计权的设计师。
对方毕竟和她曾经是竞争对手，又和这位对她不太友好的安妮在一块。
乔令月面上有些微妙，道：“哦，同事。”
安妮被她那神情看得不上不下，“你不是离职了吗？”
“？”乔令月疑惑瞥向她，“你在al任职？”
哪里听到得这样的谣言？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乔令月那股天生的阴阳怪气就应用得恰到好处。
语气是真心实意的困惑，眉眼瞥向安妮时，却带了点淡漠无视的意味。
还有唇角那不自觉向下的弧度，就像是在说：“你管得这么宽？”
安妮被她那模样气得个半死，结果她身后的周言天还帮人说了一句：“乔设计师只是在休假。”
虽然在乔令月听来，这话不太像帮她，而是有些败者为寇的讽刺。
不过安妮不知道，她气得不行，甚至忍不住瞪了眼周言天，又转过头对乔令月道：“谭勤明明说过会把你辞退的！”
这话被她说出口，乔令月终于回味过来了，感情让她被迫休假的那位大客户就是面前这位嚣张跋扈的徐安妮。
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根源就在她面前，乔令月求问：“我怎么得罪你了？”
她这是真的想知道原因，她自认为自己这一年忙着争十一月的设计权，偶尔跟欣赏她的客户联系，也言语措辞礼貌尊重人，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这位甚至和她没联系过的人。
偏偏她先前的表现让安妮完全没意识到她的想法，只把她这句话当挑衅，丢下一句：“也就我今天忙着事情，否则我绝不会就这么走的！”
然后，乔令月就看着她踩着恨天高跟鞋去叫一旁的工作人员：“我们这次展览的几个特点介绍给周先生介绍一下。”
说完，还不忘对她翻了个白眼。
乔令月：“……”
看来今天是不会有答复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插话：“那个，我刚刚设计的图纹还会给我吗？”
刚刚工作人员可是说过成品可以带走的。
徐大小姐一噎：“给她！”
乔令月不太明白为什么每次安妮碰到她都会跳脚，只接过东西，转身走了。
安妮等人走后才问：“她那图纹是哪个款式，我怎么没见过，怪好看的。”
看着乔令月亲自设计出图纹的工作人员在刚刚平息怒意的徐大小姐眼底下，犹豫了一会儿：
“她自己设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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