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皮影戏(18)【二合一】
大半个月后, 一辆小三轮载着乘客，向着村子的西南角行驶而去。
驾驶着小三轮的老大爷看着路口眯了眯眼。
“小姑娘，还有几分钟就快到地方了。”
“好嘞, 麻烦师傅了！”潘烟笑着回应道。
昨天她告知粉丝们自己今天要回老家, 粉丝们当即欢呼起来。
他们的关注点当然不是主播回老家这件事。
而是主播回老家了, 也就意味着他们终于能看到皮影戏的结尾了！
等了一个月终于快等到皮影戏的结局, 还能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潘烟要去要去录制皮影戏的事情, 还引起了一番小轰动。
那些被皮影戏心吸引的网友们苦于找不到荀亦的微博，只能每天苦兮兮的蹲在潘烟的, 账号下, 毕竟这是唯一一个和荀亦有联系的人了。
早些天他们还没那么急迫，毕竟隔那么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发几段皮影戏的视频出来——荀亦去别人家表演时, 观众拍摄的视频。
虽然等不到《喜嫁娘》的后半段，但那些皮影戏也很有趣, 有那些皮影戏顶着，他们没那么急迫。
然而好日子总是不长久的, 从十几天前开始, 那些隔两天就会固定发一段荀亦表演的皮影戏视频出来的人们, 突然销声匿迹了。
已经养成了固定习惯，隔一段时间就上网搜一下，看看有没有新视频的网友们这下可坐不住了。
不少人都跑去私聊了那些发过视频的人，得到的回复都相差无几。
——最近没有收到荀亦要表演的消息, 他们也拍不到视频给网友们看了。
为什么没表演了？
最开始网友们还试图寻找荀亦不表演的缘由，努力一番过后, 没有丝毫成效的他们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
转而在网上呼唤他们的荀大师。
苦海无涯, 回头是岸！快出来表演啊, 荀师傅！
荀亦表演皮影戏的技术征服了网友们, 她也从网友们口中的那个小姑娘变为了后面的徐师傅。
“小姑娘，你说的地方倒了。”老大爷刹住了三轮车，侧头看向潘烟，开口道。
“好嘞！”潘烟利索的跳下了车，脸上的欣喜之色在看到荀家院子大门上挂着的铜锁时，突然凝固。
她快步走近，绕着院子的大门打量了好几眼。
“怎么回事？荀亦难道不在家吗？”潘烟小声嘀咕了两句。
她回老家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招了辆三轮向荀家赶来，热情上头的她忘了提前跟荀亦打声招呼。
“你是来找荀家人的啊？”将三轮车掉了个头的老大爷，看见了潘烟的动作。
“荀家爷孙半个月前就出门了，一直都没回来，你不知道吗？”
潘烟傻眼了：“啊？”
半个月前就出门了？
她连忙拿出手机，翻出了自己和荀亦的聊天记录。
大约在半个月之前，荀亦的确给她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要出趟远门。
那时的潘烟没怎么在意，还祝她一路顺风。
当时她只以为荀亦是要出门办事，想着自己去乡下还得有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荀亦怎么也该回来了。
可现在看来，荀亦口中说的出远门好像不只是出门办趟事。
孤零零的潘烟欲哭无泪。
她站在挂着大锁的荀家大门前，身影莫名萧瑟。
所以……
她该怎么跟自己的粉丝们解释？
————————
荀亦不知道老家有个人正蹲在她家的大门前哀嚎。
此时的她正推着一辆改造过的小车，和荀爷爷有说有笑的在街道上边走边逛。
他们现在在河安镇上，这是他们走过的第三个镇子。
这一路上，荀亦见过了不少风土人情，和她老家的那些习俗大不相同。
荀亦以往没怎么出门旅游过，不管是现实世界还是这个世界的荀亦，都没有过这种经历，这次出门还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尤其是在街边卖艺这一点，以往的她可没有过这种特殊经历。
“你想好要在哪表演了吗？”荀爷爷双手背在身后，大步跟在荀亦身边。
他的手上空荡荡的，和荀亦那大包小包还推着一辆车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这也是荀爷爷在出门时就和荀亦说好的事，出门之后，他只会为荀亦带路，别的事他一概不管。
荀亦开始还以为荀爷爷只是嘴上说的厉害，出门后才知道爷爷这次是来真的。
爷爷除了带路以外是真的不管她，这让荀亦吃了不少苦头——她从来没在街边卖艺过，在准备表演工具，挑选场地等等方面都吃了不少亏。
也是因为如此，荀亦对街头表演方面的经验飞速上涨，从最开始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到了现在半个老油条般的存在。
“昨天那位师傅和我聊的挺好的，他说会帮我们留个位置。”荀亦开口道。
街头表演时，选定表演场地是重中之重，荀亦第一次表演时不懂这一点，荀爷爷也不提醒她。
结果就是她选了个根本没人去的荒凉地，当时的她不懂，还得意于自己找到了一大片空旷的地方。
导致最后只有那么两三个人因为好奇过来看了两眼。
当然，也不是说人流量越大的地方越好，上次荀亦就选了个人流量不少的地。
然后她就被城管给赶了。
一想到上次被追的乱跑的画面，荀亦就心悸。
这次绝对不能再犯这种错了！
“你自己选，我是不会给你提意见的。”荀爷爷还是那副乐呵呵的样子，两手一甩，啥事都不管。
连着走过了三个镇子，荀亦也逐渐习惯了荀爷爷这甩手掌柜的模样，一个人自力更生的将小推车推到了街道边上。
这条古街今天晚上会有灯会，在这里表演能获得的收益肯定不错。
至于荀亦为什么这么在意收益的问题，这就不得不再次点名荀爷爷了。
第一次在街边演出时，荀爷爷就说了自己对荀亦的要求。
“这次出门是对你的一次考验，观众的数量是考量的一个标准，但最重要的还是打赏。”
“你在街边耍点花活能吸引很多人的视线，但能不能让观众们给你掏钱，这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皮影戏是一门民间艺术，但也是一门用来养活人的手艺。
光靠叫好声可填不饱肚子，荀爷爷不希望荀亦到最后练成了个卖好不卖座，满脑子都是艺术的木头。
荀亦将手中的小推车停在了街角，引来了一片周围摊贩好奇的目光。
这辆小推车是由普通小推车改成的一个小影台子，推车的上面是一个木框，左侧装着卷幕，拉开来就能当影幕用。
推车的下面是一排大大小小的抽屉，里面可以用来放皮影和其他道具。
荀亦没管那些落在她身上的好奇目光，低头熟练的拉开了影幕，将抽屉中的皮影一个个拿出来，挂在木框隔层里抽出的影架之上。
在街头表演的这一路上，她已经感受过不知道多少回类似的目光了，她自己也能理解。
这个念头出来卖艺的人本来就不多，在这其中，表演皮影戏的更是少之又少，这些人好奇也是正常的。
“荀小友来了啊！”
一道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荀亦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穿着戏服的中年男人手上挽着水袖，大步向她走来。
“你今儿个是排了什么戏啊？”高乌站在荀亦身边，打量了两眼她手中拎着的皮影。
“今天准备元灯会。”荀亦随手将皮影挂在了手边的影架上，指了指展开的影幕。
“为了这出戏，我还特地把影幕拉长了一节呢！”
推车上的影窗是特制的，影窗中间有个卡口，拉开便能把影窗加长小半米。
荀亦笑着开口道：“元灯会这出戏场景有点大，得把影幕拉长点才好演。”
“行啊！”高乌点了点头，有些抱怨的开口道，“下午见你没过来，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准备来了呢。”
“怎么可能，我昨天都答应你了，要是我今天不来，那不是白费了你给我找的这个位置了吗？”
高乌是当地一个小戏馆的老板，明明自家的生意还算红火，但他却有个怪毛病，总是喜欢跑到公园和老街这边来街头卖艺。
荀亦就是昨天去公园那边表演时，认识的高乌。
高乌醉心于戏曲，戏馆里没活时，他就出来表演，从他时常跑来街头卖艺这一点就能看出他对戏曲的喜爱。
然而他儿子却对这方面不感兴趣，不管高乌怎么劝说都不愿意继承家业。
两相对比之下，高乌对跟爷爷学习皮影戏，还愿意四处表演增长经历的荀亦好感度大增。
知道荀亦要在本地留一个星期时，他特地告知她，今天在老街这里有一场灯会，让荀亦来这边表演，他会给她留一片位置。
荀亦也很喜欢这个大半辈子都沉浸在戏曲之中的男人，两人差着几十岁的年龄，聊天时却意外的很合得来。
才不到两天的时间，二人就已经将对方奉为知己，还约定好了等以后荀亦自己开店，要去给她的店子捧场。
高乌表演的地方并不在这附近，为了这次灯会，他特地拉了自己的几个老伙计一起来表演。
这附近的地方太小了，放不下他们这些人，他们只能去街道的另一头表演。
和荀亦打了声招呼后，高乌顶着路人诧异好奇的目光，大摇大摆的从街道穿了过去。
看着高乌的背影，荀亦笑着摇了摇头，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皮影戏之上。
荀爷爷说是不会给她帮忙，但在表演这方面，他还是会搭上一把手的。
不是指他会帮忙耍皮影戏，而是指伴奏这一方面。
他们爷孙出来街头卖艺，总不能把王家两兄弟一起带着，没有了拉琴打锣的人，就只能让荀爷爷顶上了。
这也给荀亦增加了不少的压力，毕竟表演皮影戏的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一些影人数量较多的皮影戏都不能用来表演。
《元灯会》这一出戏就是荀亦精挑细选之后的结果。
这出戏主打的是场景繁复和影人那仿佛炫技一般的表演动作，整出戏里出场的影人数量不少，但一个场景里最多只有三个影人需要操作。
三个影人的表演，荀亦还是撑得住的，就是换场景的时候麻烦了点。
在荀亦原先的计划中，今天应该要表演《出城门》这一出戏。
但在高乌那里得知今天会有灯会后，她立马改动了自己的计划，将准备表演的曲目换成了《元灯会》
这出戏更符合灯会的气氛。
——————
老街人来人往，为了灯会而来的游客们数量众多，荀亦表演的地方是老街中的一个小广场，有不少游客都会在逛完街后在这里歇脚。
在荀亦撑起影窗时，就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
这是来干什么的？
猜测声不停，耳力极佳的荀亦听见了个小朋友问他妈妈，问她是不是来这里卖烧烤的？
荀亦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推车，从外观上来看，这玩意还真的和那种卖烧烤的小摊车挺像的。
她拉开了影架内侧的大灯，撑着膝盖看向只有她腰那么高的小男孩。
“不对哦小朋友，我不是卖烧烤的，这个车子是用来表演皮影戏的。”
小男孩仰着头看向荀亦，门牙漏风的他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皮影戏是什么啊？”
荀亦用尽量简单的语言描述道：“皮影戏就是一种用影子来表演的戏剧，要来看看吗？”
“要！”男孩大声应道。
他侧头向身旁的女人大声招呼：“妈妈，快来看皮影戏！”
小男孩的声音吸引了一大片围观群众的注意。
见此，荀亦转身和荀爷爷对视一眼，走回了影窗之后。
荀爷爷拉响弓弦开始伴奏，荀亦随之挑动手中的操作杆，清亮的唱腔穿透力十足，一瞬间压过了周围商铺的音乐声。
影窗之中，盏盏灯笼悬挂在顶端，作为背景装饰用的几个影人站立在影窗右侧，时不时鼓掌叫好一声。
左侧画着丑角妆容的影人滑稽的原地跳动两下，一闪身从背后拿出一摞碗，一个个将碗扔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头顶着一摞碗的丑角时不时左右晃动两下，似乎是在维持着自身的平衡，像极了街角卖艺的杂耍艺人。
仿若真人一般的皮影表演吸引了在广场上歇脚的游客。
“那边是在干什么呢？有什么活动吗？”
“走走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这是在演皮影戏吗？真有意思！”
“唉，你快看！他头上的碗要摔了哈哈！”
丑角顶稳了头上的碗，正得意洋洋的想要展示一番，围观群众里的一个小影人扔出了一块香蕉皮。
得意昂头的丑角一脚踩中香蕉皮，“哗”的一下摔得四仰八叉，头上顶着的一摞碗摔了个粉碎。
原先还在鼓掌的影人们纷纷摆手，喝倒彩的声音连绵不绝。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丑角双手耷拉在身旁，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皮影的表情是没有任何变化的，他用自己的肢体动作向人们传达了他的情绪，从最开始的得意洋洋到现在的垂头丧气也只是几个动作上的变化而已。
影窗里的影人观众们在喝倒彩，围在影窗外的游客们哈哈大笑的鼓掌，引来了一片侧目。
喜欢凑热闹的人看见了聚集在广场上的一群游客，想要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却因为人太多了，挤不进去，只能站在外面一蹦一跳的向里张望。
围在广场上的人数越来越多，将这个只是用来歇脚的小广场塞满了大半，后面还有不少不知情但想凑热闹的人往里挤。
一时间，这个小广场竟然成了古街中最热闹的地方，将其他地方的客流量全吸引了过来。
这次的灯会宣传力度很广，冲着人流量过来的杂耍艺人数量不少，他们大多都是下午就已经选好了地方，早早的在这片地方开始表演。
灯会吸引来的恐怖人流量让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光是一个下午就能赚这么多，等到傍晚大家都出来散步时，岂不是能赚上更多！
抱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和自家兄弟一起表演吞剑喷火的某个杂耍人正是这么想的。
天色刚暗下来时，围在他们身旁看他们表演吞剑的人很多，但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的围观群众却越来越少了。
到现在只剩下了小猫两三只。
“各位，我再给大家表演个吞剑，大家多多捧场啊！”王刚拿起手中的长剑，作势要往喉咙里吞。
然而周围却并没有出现他意想之中的惊呼声。
“还吞什么吞？”大哥王铁拍下了他的手，“人都要走光了，你没看见啊？”
王刚左右环顾一圈，周围还真的空了！
游客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这是怎么了？”王刚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铁也没比他好到哪去，他们的表演也没出漏子啊，怎么突然之间就没人了？
想不通的他随手拦下了一位正准备离开的游客，客气道：“你好啊！我能问一下您和你朋友为什么都要走了吗？是不是我们哪里表演的不好啊？”
被拦下的姑娘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们表演的挺好看的！”
“那你们这是……”
“是这样的，我朋友跟我说那边有人在用皮影戏表演杂技，看的人挺多的，让我也过去看看。”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王铁更摸不着头脑了。
用皮影戏表演杂技？
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这可是真人表演杂技呢！
“大哥，要不我们也过去看看吧？”王刚用胳膊肘怼了怼王铁。
“行吧！”王铁点头，转身收拾起了表演用的道具。
围观的人都走光了，他们再留下来表演也没什么意思，连个看的人都没有。
收拾好东西的二人顺着人流走到了老街中心的小广场之中，一眼就看见了那被人群包围着的小推车。
看着这乌压压的一片人头，王铁瞪大了双眼。
这么多人，这也太夸张了吧？
兄弟二人对视，侧着身子向人群中心挤进去。
他们倒是要看看这表演的是个什么皮影戏，居然能吸引这么多观众。
“不好意思，让一让。”
“唉，对不起对不起，踩到你了。”
王铁一路上踩了不少人，还被骂了好几声，这才勉强挤进了第一排。
他抬头向面前的影窗看去。
影窗中的丑角正盘腿坐在地面上，十分不屑地打量着身旁表演喷火的影人，不时还冲着围观的其他影人诋毁两句。
“什么喷火呀？都是演的！”
“拿几张红色片子挥一挥就是喷火了吗？这太假了，假的跟皮影戏似的！”
尖细的嗓音将他那愤愤的心情刻画的惟妙惟肖。
围观群众再次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一个影人居然在嘲笑另一个影人的表演假的像皮影戏。
这也太逗了吧？
“你这臭小子，自己不行就怀疑别人，谁说我要做假了？我可是有真本事的，说能喷火就能喷火！”正在表演杂耍的影人气急，粗声粗气地反驳道。
“那你演一个给我看看啊，你要真能喷出火来，嘿，我管你叫爹！”
两个影人的争吵当即吸引了围观游客的注意。
这种喷火的桥段，难道不是用火焰状的皮影来装作影人喷出的火吗？
如果这个真的是这么表演的话，那岂不是应了丑角刚才的那番话，表演了个假的喷火？
要是不这么表演，那又能怎么表演呢？
“哼，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本事！”
影人抖了抖肩膀，抬起了手中举着的火把，微微向后仰头。
观众们目不转睛的盯向那个影人。
只见影人猛地向前吹了一口气，一捧火焰顺着他的动作在火把上炸开，莹莹的火光透过影幕，火焰直直燎到了丑角身前，吓得他连连后退，一个不没站稳摔了个大马趴。
就算隔着影幕也能看出那是真的火焰。
惊叹声在人群中炸开，原本还算安静的人群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
居然真的有火，这是怎么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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