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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缗和告缗


          缗,是旧时串铜钱的绳子,由此成了量词,一缗,为一千文。算缗是汉武帝颁行的营业税种,课征对象是工商业者及手工行当,旧称“贾人末作”。末作即末业,农为本,商贾为末。

          算缗的征收方式是经营者自行申报财产,“各以其物自占”,依财产纳税。“率缗钱二千而算一”,一算是120文,2000文缴120文,税率为6%,小业主减半,“率缗钱四千算一”。算缗里还有车船税,“轺车”缴纳一算,轺车是以前的豪华私家车,是奢侈品。轺即遥,“四向远望之车也”。“吏比者、三老、北边骑士”的轺车是公务车,不在征收之列。“商贾人轺车二算,船五丈以上一算。”如果隐匿不报,或不据实申报,惩罚是严厉的,“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缗钱”。“算缗令”是公元前119年颁行的,为确保政令畅通,作为配套措施,公元前118年和公元前114年,两度发布“告缗令”,鼓励百姓检举揭发,“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检举人可获得罚没金一半的奖励。

          算缗是中国历史上农业税之外的首项财产税,为开拓之属。功益处在于不加重农民负担,“富国非一道”“富国何必用本农”“无末业则本业何出”。西汉初年的农业税是1/10,比较高,文帝免了十二年税,后降为1/15,景帝再大幅降为1/30。汉武帝是有作为的皇帝,有作为,就是多做大事情。汉武帝北征匈奴,南威夷越,又好大喜功,在赏赐上也是大手笔,“北至朔方,东封泰山,巡海上,旁北边以归。所过赏赐,用帛百余万匹,钱、金以巨万计”。举一个汉武帝的实例,汉使赴身毒国(即印度)出访,中途在昆明国受阻,未遂而返。汉武帝“乃大修昆明池”,在西安西南郊凿湖四十里,“作昆明池象之,以习水战”。造大小战船几百艘,“治楼船,高十余丈,旗帜加其上,甚壮”。汉武帝有点像今天的美国总统,外交上稍受挫折,即展现武力雄风。大作为是以国库坚实为前提的,汉武帝没有增加农业税,而是把手伸进了商人的口袋。

          汉代的商人有“市籍”,即城市户口。“贾人有市籍及家属,皆无得名田以便农。敢犯令,没入田货。”国家明文规定,贾人名下不能有土地。早先的城市户口和今天的农村户口差不多,不太受人爱戴。

          告缗这道法令值得反思。告缗的收效是巨大的,“得民财物以亿计,奴碑以千万数,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余顷,宅亦如之”。但是,“商贾中家以上大氐破”,中国的商贸业在汉武帝一朝陷入了毁灭性的泥沼。比这更可怕的是,告缗使民风败恶,倡导诚信反而使诚信沦丧,百姓风行给政府打小报告,做政府的密探,“民偷甘食好衣,不事畜藏之业”。

          汉武帝时期有一位纳税楷模叫卜式,洛阳人,以养羊为业,后来发展成规模化养殖,有几千头吧。他在两次战争中受到汉武帝重奖,并且被破格提拔为官。一次是北战匈奴,卜式上书,愿捐出一半家产。“召拜式为中郎,赐爵左庶长,田十顷,布告天下。”另一次是南征,卜式又上书,愿“父子……死南越”。天子下诏褒扬,“赐爵关内侯,金六十斤,田十项,布告天下”。后又拜御史大夫,由地方官晋为京官,但不久卜式就失宠了,因为对车船税提了反对意见:“船有算,商者少,物贵。”“上不说(悦)……贬为太子太傅”,名噪一时的拥军爱国明星去履任闲职了。

          经济政策是用来富国的,如果沦落为政府敛钱的手段,就是误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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