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

　　        男女热恋的时候，都是客气的。情人眼里出西施，缺点也是美丽的。山盟海誓，囫囵吞枣，不计较，不清醒。但结婚过具体日子以后，就不客气了。“妇德”，是旧观念里加在女子头上的一把锁，要求女子为人妻后拘纲守礼，一辈子都保持客客气气。

　　        以对方为前提，是客气之道。

　　        中医研究气理，分主气和客气。主气是一个人身体内的常在之气，“三阳三阴，而周一年”。往具体里说，就是每年1月21日至来年的1月21日，两个月为一区间，故此称三阳三阴六气。还有一段顺口溜，叫“司天歌”：“子午少阴为君火，丑未太阴临湿土。寅申少阳相火旺，卯酉阳明燥金所。辰戌太阳寒水边，巳亥厥阴风木主。初气起地之左间，司天在泉对面数。”主理上半年的客气叫司天，又称天气；经管下半年的客气叫在泉，也叫地气。

　　        主气不是孤家寡人，与客气相生相从。主气是稳定的，客气是变化的。在一个人的身体里，主气客气相融，是和气顺气。主客反目，则生邪气。比如打嗝，皮肤上出疹子，是气不融的最小表现。如果客人在主人家里大发脾气，摔桌子砸板凳，是结了恩怨，上门找茬闹事去了。中医术语叫“客气虚张”，这样的话，身体就出乱子了。

　　        《菜根谭》里也有一句话：“名根未拔者，纵轻千乘甘一瓢，总堕尘情；客气未融者，虽泽四海利万世，终为剩技。”

　　        运气这个词，指的就是主气和客气的相互协调，是五运六气的简写。五运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变化，六气，在时间上是一年十二个月，又具体表现为风寒暑湿燥火六种气候。现代交通里“客运”那个词，出处也源自中医原理，客运是运客，客车是载客的车，车与客连体互动为一体。同道理，客气是载客的气，气里边是有实际内容的。我在一位中医家里见过一个对联：“不通五运六气，遍读方书何济。”这是大实话，不懂规律，何谈方法。

　　        客气还有伪饰的意思，语出《左传》，鲁定公八年，齐鲁有两场交恶，均是鲁入侵齐。鲁国有一位将军，叫冉猛，在两场战事中均佯伤作假，第一次装腿伤，撤退时走在队伍前边。第二次装作从战车上摔下来。得到的评价是“尽客气也”。

　　        客气，有表面化的一面。热恋中的男女之爱，虽蒙头蒙脑，糊里糊涂，却存着天真。天真在，表面化也是可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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