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新帝登基后第一次恩科结束，殿试结果下来，状元郎，榜眼和探花骑着高头大马游街。
“那就是状元郎嘛，真是一表人才啊，看着好年轻啊。”
“这么年轻就高中状元不简单啊。”
“青年才俊，前途无限，听说很受摄政王青睐。”
沈戈坐在百善楼靠窗的位置，一遍喝着茶一遍看着楼下热闹的游街景象。
“此人就是曹允暄了，之前跟安远你提到过。”萧瑾钰坐在沈戈的对面，指了指楼下正在游街的状元郎，“此人才思过人，在刑案上有这极大的天赋，文章写的也不错，是个难能可贵的人才。”
“王爷的意思的是想招揽他入麾下？”沈戈抬眼看了看萧瑾钰，见他脸上神色，不难猜出他心中所想。
“瞒不过安远。”萧瑾钰愣了一下，然后给自己又倒了杯茶水端起来，“之前安远建议本王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势力，天察司的事儿也确定下来。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三公丞相那边一直不赞成。”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让这位新科状元做天察司的司丞？”沈戈放下茶杯，伸出手习惯性的拿起碟子里的一块小糕点，刚要碾碎，就被萧瑾钰先一步从手里抢走，“王爷，现在是一块糕点都舍不得给我了么？”
“不是舍不得给你，是舍不得你浪费。”萧瑾钰三两口吃下糕点，然后看向沈戈，“你若是不爱吃，本王差人换你爱吃的。总是碾碎成粉末也太糟蹋做这些吃食人的心意了。”
“是了是了，王爷用完我就把我抛过墙，一点小习惯都不愿意惯着了。”沈戈露出一个伤心的模样，直接让萧瑾钰有些过意不去。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好啦好啦，给你捏还不成么？”萧瑾钰看不得沈戈这副模样，像是自己真的过分了一样，连忙把糕点盘子推过去，由着他去。“说正事，安远觉得这曹允暄可还行？”
“王爷看重的人自然是什么都查好了。既然身世清白，不属于任何一方的，那么对王爷来说是最合适的。”沈戈没客气又直接拿起了那糕点，当着萧瑾钰的面捏了起来。
他一边捏着一边目光朝楼下略去。曹允暄面色很白，身体看着也很瘦弱，跟旁边的榜眼比起来似乎瘦小了一圈。
他骑在马上有些慌乱的躲着周围姑娘们朝他扔的手绢，偶尔被一个香囊扔到怀里，身边的探花和榜眼朝着他说了些什么，让他似乎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一眼都不敢看两旁的姑娘们。
曹允暄四处飘着目光，忽然抬起头，看到了百善楼上，正坐在窗边看着他们的萧瑾钰和沈戈，一下子变了神色，连忙朝着两人的方向拱手行礼。
身旁的榜眼和探花见曹允暄这副模样，也跟着抬头看过去，自然也看见了萧瑾钰，连忙也行礼。
萧瑾钰不想打断游街的活动，挥了挥手，让他们继续。“天察司的事宜本王也都准备差不多了，等从金台寺回来，就让曹允暄上任。”
沈戈点了点头，他糟蹋完一块糕点，收回了看楼下热闹的目光，“金台寺，我也要跟着王爷去？”
“嗯，按照规矩，皇室所有都要去。你……”萧瑾钰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小心的看了看沈戈，然后还是说到，“虽然没大婚，但是你的名字早就让礼部提交到宗室玉牒中，如此，此次安远也要同本王一起去。”
萧瑾钰怕沈戈不了解，便跟他说了起来，“去金台寺后除了第一日大典上需要陪同，之后就在禅房里休息便好，五日后我们再回来。”
“这五日倒是澄儿要遭罪一些，他年纪小，不知道受不受得住斋戒。”萧瑾钰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担心。
“有太后娘娘在，自然不会让皇上出事儿的。”沈戈看了眼萧瑾钰，借着茶杯挡住自己唇边勾起的讽刺。你关心这小皇帝萧澄，可人家有太后和卫家，最危险的可是你这位摄政王呢。
沈戈见萧瑾钰还想着小皇帝，他们两目前可以算是一条船上的，有萧瑾钰在还能帮他遮挡一二，怕这人真的一根筋到底，自身的安全完全没考虑，沈戈还是开口提醒到，“王爷，此番去金台寺，端王和宣王可是一起的。”
“嗯，本王知道。”萧瑾钰一遍饮茶一遍点头，一时间没理解沈戈的意思，等了半天没听到沈戈的下半句话，这才抬起头看到了对方凝视的目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金台寺乃是国寺，佛门清净之地他们还想闹出点杀孽么？”
沈戈觉得自己真的是涵养够高，或者说这些时日见多了萧瑾钰这方面的笨拙，都有些习惯他的反应了。“王爷，您若是不保护好您自己的性命，有再多的五百两，我都帮不了您。”
沈戈端起茶壶，伸手给萧瑾钰倒上一杯，“萧瑾钰，整个皇城中，所有人都想让他消失的那个人，是你呀。”
沈戈第一次这么叫了这位年轻摄政王爷的全名，他看着对方看着的他的目光凝住，眼角压了下来，划出几分委屈和难过。下一刻又提了起来，眉峰顶起，做出一副威严的模样。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喉结滚动似乎不只是吞下茶水，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被一起咽了下去。
“本王明白，护卫一事，本王会交代凌宣去做的。”萧瑾钰放下茶杯，说话的声音沉了几分，刻意压抑了平日里不由自主漏出的少年音。
沈戈看着对面的小王爷努力的伪装出成熟稳重的模样，明明承受不住肩上的担子，明明根本还只是个少年罢了。
他很好奇，萧瑾钰到底能逞强多久？他忍不住好奇想看到他坚持不下去，崩溃迷茫的样子，看到他一个人兜兜转转最后堕入深渊，变得和他一样。
“安远，别光说本王，你自己也要当心。”萧瑾钰没注意到沈戈眼中藏着隐蔽的病态，他也给沈戈斟了一杯茶，“本王知道你喜欢清静，总是一个人待着。这次去金台寺，本王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务必让沈夜跟着你。本王的那几个名义上的皇兄对你的敌意可是也不小的，他们心术不正，谁知道会不会借机对你也下手。”
萧瑾钰看向沈戈的目光清澈，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漾着同刚刚他担心萧澄一样的神色。无论沈戈怎么仔细看，都不得不承认，萧瑾钰说的是真心话，是真的关心他的安全。
“嗯。”沈戈的指腹按在茶杯的杯沿上，顺着杯沿缓缓划过一圈，茶汤晕上指尖，让那点淡粉更加明显，像是在纯色淡雅的水墨中抹开一笔，让一切都藏进去，融在一起，看不出一丝违和。
沈戈抬起头，对上萧瑾钰的视线。一如既往勾着唇淡笑，墨色的眼瞳沉静深邃，这么看着，就忍不住想在看深一点，想知道那片墨色深处有什么？但又怕落入这眼瞳之中，先被它看了个透底，亦或是沉在其中，再也逃不出来。
萧瑾钰恍惚了几分，百善楼的百姓忽然发出惊呼这才把他的神智拉了回来。萧瑾钰掩唇咳嗽一声，掩盖住自己刚刚的失态。一边心中问着自己怎么总是被沈戈的容貌晃了神，一边看向楼下看看发生什么事儿了。
沈戈也听到了楼下的声音，顺着也看了下去。
游行的队伍前停了辆香车，层层帘帐细纱围着车厢，朦胧间，能看出里面坐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是就那分模糊的剪影不难想象是一位什么样的绝代佳人。
“是平康坊的雪缇姑娘，是醉浮生的头牌花魁呀。”
“若是没有真金白银，平日里哪儿能见到这京城头牌花魁。”
“听说雪缇姑娘肤若凝脂，面若桃花。嗓音似空灵，一曲回肠。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听她唱一曲。”
“听说雪缇姑娘是九天外仙女下凡，才能唱出袅袅仙乐。”
探花榜眼两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推出状元曹允暄出来。曹允暄骑着马走到香车前，有礼的拱手询问：“不知雪缇姑娘有何事与吾等三人说。”
香车中的美人点了点头，候在一边的侍女模样的青衣女子走上前，朝着曹允暄盈盈一拜，“见过状元郎，我家小姐听闻新科状元榜眼探花今日游街，特意赶来。我家小姐向来仰慕当世青年才俊，然游行不会路过平康坊，便只能亲自过来，为三位才俊献上一曲，恭贺三位才俊金榜题名。”
“能欣赏到雪缇姑娘的曲子，是吾等三生有幸！姑娘请！”曹允暄听到青衣侍女的话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探花榜眼也连忙凑上来道一句感谢。
青衣侍女退了下去，香车中的佳人隔着纱帐朝着几人微微点了点头。她抱起一把琵琶，指尖轻轻一扫，清脆悦耳的音律便从那香车中飘了出来。
“确实不错，此等技艺埋没烟花之地着实可惜。”萧瑾钰听着那雪缇姑娘开口清唱，声音婉转动听，空灵不似凡间所有，也忍不住赞叹到，“宫廷乐师都没有几个技艺能比得上她的。”
“确实，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美妙的歌声。”沈戈靠在一边，半眯着眼睛听着这音律，手指微微在窗沿上敲着，每一下都跟着节奏。
“看来安远也通音律？”萧瑾钰看着沈戈敲动的手指，不禁问道。
“不清楚，我也记不得。”沈戈睁开眼，看向萧瑾钰，“不过无论懂不懂音律，都听得出这位雪缇姑娘唱得好，不是么？”
萧瑾钰又暗骂自己又提起沈戈的伤心事，见沈戈没在意便顺着他的话说着，“确实，正真美好的，是会让所有人都觉得好的。”
“是呢，好的音乐能听出倾注的感情的呢。”沈戈垂下眼，目光落在面前的茶杯上，看着那淡色的茶汤，把那唯一的一点波澜抹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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