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交错在现实与遐想之中

　　待到这顿饭吃到尾声，沈若歆才如梦初醒，赶紧给母亲捧上生日蛋糕。在生日歌的歌声里，沈妈妈吹灭了蜡烛，大家一起鼓掌欢呼。
　　沈若歆微笑着拍手，忍不住偷偷看向顾禹韬。见他正望着自己老妈，虽然在笑，却似乎有些出神。她忽然心里一动，不自觉地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顾禹韬转过头，递过来询问的眼神，她便冲着他弯起眉眼，露出元气满满的宽慰笑容。
　　顾禹韬眼神有一瞬的柔软，报她以一笑。
　　沈妈妈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老伴一脚，与他交换了一个‘有戏’的眼神。
　　一顿饭便在愉快融洽的气氛中结束，除了沈若歆始终神思不定外，沈父沈母和顾禹韬聊得很是投机，还想继续留他吃晚饭。顾禹韬笑着婉拒，自己毕竟是外人，还是把时间留给他们一家人更合适。
　　沈若歆被老妈勒令送送顾禹韬。顾禹韬没有反对，沈若歆便只好努力装出一副大方的样子，陪着顾禹韬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她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这时候该说点什么才好……沈若歆心里窘迫不安，顾禹韬却相反一副坦然自若的神色，电梯到了底层，他便绅士地扶住电梯门，请沈若歆先走。
　　她低头从他身边擦过，他身上淡淡的檀木和墨香混合的气味，顿时又让她没什么思路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只知道机械地跟在顾禹韬身后走出门廊。
　　“好了，不用送出去了。”顾禹韬在台阶前止步，转身看向她。
　　沈若歆一个没留神，险些撞在他宽阔的背上，赶紧刹住脚步，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顾禹韬看着她白皙面颊上两团昭然若揭的红晕，不由笑了笑，抬手帮她拢了拢出门前随手披上的外套：“天气转凉了，注意保暖。”
　　沈若歆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了。
　　“以后我有时间，会经常来看老师的。”顾禹韬的手在她肩膀上停留了一小会儿，最后轻轻拍了拍，放开，“再见。”
　　沈若歆抓住外套的衣襟，呆呆地目送他坐进车里。顾禹韬摇下车窗，朝她微微一笑，便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直到再也看不见顾禹韬的车，沈若歆才像猛然从梦中惊醒似的，跳起来就往回跑。进了家门也不管沈妈妈喊她，直接冲进房间拍开电脑，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登上微博，点开正午的私信窗口就发过去一串：在吗在吗在吗……
　　正午：我在。
　　漫步银河的梅蒂尔：我不行了感觉要幸福得死掉了天啊天啊天啊！
　　她发了一串激动的表情过去。
　　正午：遇到什么好事了？我正好也有件好事要跟你说。
　　漫步银河的梅蒂尔：这么巧？什么事呀？
　　网络另一边的祁晓微笑着，看了眼桌上已经初具雏形的项链坠饰，敲字。
　　正午：你先说。
　　漫步银河的梅蒂尔：好吧，正好我憋不住了……我的男神回来了！
　　这行字一跳出来，祁晓心里咯噔一下。
　　正午：男神？
　　漫步银河的梅蒂尔：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一次为了追人差点乱穿马路后来还误会了祁晓的事吗？原来那天我看到的真的是他！天啊，我居然跟他错过了这么久！他今天到我家吃饭的时候我都吓懵了，我爸妈居然串通好了都不告诉我！我都不敢想我出了多少洋相，全程紧张得要命。我觉得我花痴得都快没药救了，竟然会觉得他在朝我放电，还暗示我以后会经常见面……
　　沈若歆的消息一句紧跟一句的跳出来，字里行间都是欣喜若狂，带着对那人的痴迷崇拜。祁晓根本无须再问男神究竟是谁，就已经明白了答案。他嘴角的笑意早已消散，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沈若歆大段大段激动的倾诉，心一点一点冷透。
　　原来，就连他和她的孽缘的开端，都有着那人的影子。原本回忆中好笑又甜蜜的误会，如今却显得那样讽刺。
　　漫步银河的梅蒂尔：你说，要是他真的追我，我该怎么办，天啊我都受不了自己了居然会有这种妄想【捂脸】
　　正午：……
　　祁晓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好用一串省略号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他原本计划由正午提出和沈若歆见面，然后当面澄清，向沈若歆正式告白。而这个项链坠饰的设计灵感便是取自沈若歆微博ID的由来——松本零士的《银河铁道999》，也是沈若歆最喜欢的一部漫画。把正午该知道的，和祁晓该知道的揉到一起，告诉她，不管是网上的他，还是现实的他，都会在人生漫长的旅途中陪她走到终点。
　　可惜，此刻看来，这些对沈若歆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了。
　　漫步银河的梅蒂尔：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啰嗦了这么久。轮到你啦，要跟我说什么好事？
　　正午：……现在没事了。恭喜你和男神重逢。我先下了。
　　祁晓一脚踢掉了电脑电源，倒进椅背里。
　　沈若歆虽然觉得正午的态度有点奇怪，却根本没往心里去。她心里的惊喜和澎湃都装不住了，与正午分享过后，又拿起手机，刚想在姐妹群里发消息，被老妈的敲门声打断。
　　“歆歆，我进来喽。”
　　沈妈妈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进房间。
　　沈若歆放下手机，转过椅子：“老妈，你放外面就好啦，我等下出去吃。”
　　沈妈妈放下果盘，别有深意地对着她笑：“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呀？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沈若歆下意识地摸摸脸，然后意识到被调侃了，嘟嘴：“哪有！”
　　沈妈妈在笑道：“你这点心思都写脸上了，我还看不出来呀！”
　　“我哪有什么心思……”沈若歆心虚地嘟囔。
　　沈妈妈微微一笑，在她身边的床沿上坐下，正色问：“歆歆啊，你觉得禹韬怎么样？”
　　沈若歆没想到老妈会问得这么直接，眨眨眼睛看着她，忽然醒悟道：“所以你今天是故意瞒着我叫他上家里吃饭的？”
　　沈妈妈摆摆手：“就是要出其不意才能看出你的真心啊。看你这高兴样，我就知道你对他，还是放不下的。”
　　沈若歆闻言垂下眼，喃喃道：“也不全是吧。我现在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太不真实了……还似乎，明明梦寐以求的东西，真的放在眼前反而不知道该不该要。”
　　沈妈妈了然一笑：“是不是因为那个叫祁晓的孩子？你现在和他，究竟算什么关系呢？”
　　见老妈既然问起，沈若歆便也不再躲躲闪闪，承认道：“我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她把与祁晓怎么认识，怎么从与他不对盘到渐渐被他打动，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现在想想，我能认识他，真的是很奇妙的事。每一次巧合都像是老天故意安按着头把我们凑一起似的。和他相处可以很自在，有聊不完的话题，而且很有默契，每次我想什么他好像都能知道。”
　　沈妈妈伸出手指点点她额头：“傻丫头，那是因为他追你，当然要挖空心思来讨好你啦。你怎么这么好骗呀！”
　　沈若歆不以为然地瘪瘪嘴：“可是我觉得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还不一定呢。”
　　她并没有告诉母亲，自己其实在内心深处对祁晓还抱有一丝怀疑。有时候祁晓给她的感觉比起顾禹韬来还要不真实，每次的巧合，并不都是那么顺理成章的，但除了巧合，她找不出更符合逻辑的解释。在她潜意识的映射里祁晓就像个幻影，忽远忽近捉摸不定，而每当她觉得自己快要触碰到他的时候，他就又远远跑开，就好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过什么，一直被他刻意的隐瞒掩盖着。
　　也因此，沈若歆判断不了，祁晓对她究竟是不是认真的。
　　沈妈妈拉起女儿的手：“你有这样的顾虑，其实很对。在我眼里，他跟你并不合适。”
　　“老妈！“沈若歆不高兴地扭着身子。
　　“别说我干涉你啊，我说说我的看法都不行了嘛！”沈妈妈横她一眼，“你看，你们两个光年龄差距就那么大，更不要说工作，阅历，收入，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以后万一你们走到结婚这一步，都是要摆在台面上好好考虑的。”
　　沈若歆垂下眼沉默。
　　诚如母亲所言，除了年龄，他和她在生活上也有很大的差距，差距大到，如果不是因为种种巧合，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虽然沈若歆觉得自己并不是对比自己年纪小的男生抱有成见，但这说不定也是她对祁晓产生疑虑的原因之一。
　　“所以趁你还没有陷得太深，得赶紧把这个问题想清楚。”沈妈妈见女儿终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不由欣慰，“光从我的立场而言，禹韬是更适合照顾你一辈子的人选。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
　　母亲离开房间后，沈若歆陷入沉思。
　　她心里像有一架天枰，一边放着顾禹韬，一边放着祁晓，起先祁晓的那一端高高翘起，远达不到顾禹韬的分量，但她却无论如何做不到，把他从天枰上赶下去。而后，一桩桩一件件，误会也好，巧合也罢，再到后来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为她做过的事，说过的话，甚至一颦一笑，都成了重重的砝码。两个身影在她心里上上下下摇摆不定，但最终她想要抓住某一个时，却发现自己根本触碰不到他们。
　　好好考虑吗？沈若歆露出一丝苦笑。
　　似乎，最终的决定权，并不在她手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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