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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


  “大哥,日后行走在外,还是……还是不要如此苛待自己了。”宿深声音略略显出了些低哑,眉眼间还是带笑的,“你自己便算了,哪里还能不考虑考虑惠娘娘。”

  “惠娘娘日夜挂念你,若是再知晓你日子过的不顺心不舒坦,那……大哥你怕是逃不过要娶王妃的事儿了。”

  “母妃总是爱操心,好在宫中还有母后和皇祖母照拂,才让我有这机会偷懒躲闲,”宿徽轻笑,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

  出身如何,不是他和宿深能决定的。

  可既是享了皇族身份所带来的种种便宜,便也合该受着这些无奈。

  这世间,有得便该有舍,他不是毛头小子了,也不愿去究竟是谁受的委屈更多点。

  那没意思的紧。

  昭王殿下最不喜欢的,便是这些没意思的事儿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宿深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他的皇长兄是什么态度。

  宿深倒不觉得很奇怪,反倒有种本就该如此的想法。

  “母妃总是爱操心,好在宫中还有母后和皇祖母照拂,才让我有这机会偷懒躲闲,”宿徽轻笑,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

  毕竟……论起性子洒脱通透来,他向来是比不得宿徽,他……从来都有如何都放不下舍不掉人或事儿。

  身在红尘里滚了一趟,沾染了一身的平凡烟火气,便再也舍不下那些了。

  不过既是宿徽自己不愿说起,宿深哪里会接着说下去。原本便是两人间心知肚明的事儿,平时里也就罢了,如今却是不大适合说清楚点。

  “咱们这些人便也罢了,还能时不时的出来逛逛,可……”宿深顿了顿,眸底划过了几分浓重的悲哀,“可大哥你也知道的,宫里日子苦闷,若非母后身边还有惠娘娘陪伴,这些年也是辛苦。”

  这两个人都各怀鬼胎,又彼此心知肚明,也便难怪,总是会有点“小摩擦”。

  哪怕狐狸,曾很认真的对阵灵说过,她们之间是合作的关系,而阵灵,确实也信了。但阵灵又机灵的很,她可从没想过,就在阿酒这一棵树上吊死。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阵灵这想法,倒也无可厚非。

  好在,不管是阿酒,还是小阵灵,都没有在此刻便摊牌的想法。

  毕竟,阵灵还要靠着阿酒才能离开三千秘境。

  虽说各有各的谋算,可至少,表面上的平和维持的还算可以。

  阿酒心底暗暗的哼了一声,她要的,可是这小东西心甘情愿的跟着她。

  虽说,狐狸并不喜欢借助旁人的力量——可如今,修习阵道之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加之这方面的记载也是少的可怜,她根本找不到了解的途径。

  狐狸一打瞌睡这便送来了枕头,这小阵灵,不知活了多少年了,对阿酒来说,她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宝库。

  阿酒能把她放走才怪呢。

  那些本该化成齑粉的碎片,再一次的变换了起来。

  阿酒那双潋滟的狐狸眸,一下子便睁大了。

  可她身侧的阵灵,却像是毫无所感一般。

  阿酒眸子睁的大大的,眼底是根本掩饰不了的惊骇。

  她看到了什么?

  “这,这是——”小姑娘连嗓音都在颤。

  阵灵有点担忧的看向狐狸,她当真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只是阿酒的反应,不似作假。

  而且,阵灵忽然间有几分惊恐地发现,她一点都觉察不到她和阿酒之间的平等契约。

  可那是直接烙印在神魂当中的契约!

  倒不是阵灵有多喜欢阿酒,可那个人,她分明就站在自己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但她们,却诡异的失去了联系!

  阵灵从没有遇见过这等事。

  难不成——那狐狸的神魂,竟然已经不在此处了?

  或者换句话说,她和阿酒,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给硬生生的分开了!

  阵灵抿了抿唇,心底急的不行,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说那些话,已经快要用光了小姑娘所有的力气了。

  她试着拉了拉小姑娘,可阿酒身边,似乎围绕着一股力量一般,直接把阵灵给弹开了。

  阵灵脸色霎时间变得寡白,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四溢的能量。

  那一下,险些把阵灵给打散。

  阿酒呆呆的看着,原本分崩离析的界面,一点点的重组。

  那些原本,定格在一瞬的,带着一点诡异的平静释然的面庞,好像又开始鲜活了起来。

  小姑娘本还有点开心,可她心底却不由自主的涌上一股更大的悲哀。

  那样的悲哀,无声又压抑,却几乎能将人逼疯一般。

  阿酒怔了一下,她有点疑惑,这无论怎样看,都像是一场值得庆幸的新生,可她——为什么会在难过?

  可就在下一刻,所有的场景,又一次的变了。

  狐狸笑的眉眼弯弯,她早就看上小阵灵的身家了。

  狐狸可没想过,要给阵灵留后路。

  不管她心底,到底把阵灵当做什么,阿酒都没打算要把她放走。

  估计……阵灵自己,也是觉察到了的。

  “定国公府?”宿徽又眯了眯眼睛,迟疑了片刻,“不管阿羡你同定国公府关系如何,可如今你到底是出自定国公府的,父皇是疯了才会同意让定国公府的另一个姑娘嫁给宿琦做王妃。”

  一府的姐妹,哪里能都嫁入皇家?

  狐狸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身前气鼓鼓的小阵灵。

  有了阵灵在一旁带路,阿酒这便老实多了。

  比起已经被搜刮的七七八八的秘境明显还是小阵灵的私库,更有吸引了嘛!

  狐狸又不傻。

  阵灵能做出让步,已经很不容易了,阿酒可不想真把人给惹得炸了毛。

  她才不想哄呢。

  说那些话,已经快要用光了小姑娘所有的力气了。

  那个浩瀚又巍峨,让人一眼便心生喜爱的,或许是曾经存在过的世界,又一次的在阿酒的眼前分崩离弃,化作一道道细碎无比的光片。

  小阵灵心底其实还是很憋屈的,只是形势比人强,她这有求于人,从一开始便落在了下风。

  好在狐狸不是个没脑子的,虽说总是想从小阵灵这拿走什么好处,但却很是顾念着处于劣势的阵灵的心情,每回都能卡在阵灵炸毛的边缘及时停手。

  “还能做什么?”阿酒挑眉,“自然是按部就班的,该做什么做什么。”

  阵灵诧异,不是她想太多,实在是,阿酒现在的平静,与她方才几乎要陷进去出不来的样子,根本就判若两人。

  阿酒没打算回答阵灵的疑惑。

  她,真的已经很累了。

  她几乎能看清每一寸的场景。

  那是真正的!炼狱。

  阵灵抿了抿唇,她自然能看得出来,阿酒此刻已经累了。

  可阵灵,却还是想再听那狐狸多说一点。

  阵灵对于三千秘境的了解,来自于传承。

  虽说在许多人看来,她们这些天生地养的灵魅,根本就不能算作是人,可她们却还是有着自己口口相传的传承。

  虽说简单的不得了,甚至有许多地方都是语焉不详的,但阵灵在三千秘境待了那么多年,可也不是白待的。

  “所以,你接下来,想做些什么?”阵灵蹭到阿酒身边,嗓音里是她不曾觉察到的小心翼翼。

  阿酒有点哭笑不得,这小阵灵,是怕她受不了吗?

  “这倒是没错,若要瓦解定国公府的势力,可不是一朝一夕。且莫麟做边疆主帅多年,若是不好好谋划,恐会招惹祸端。”

  比起宿深与莫羡,他才是真正见识过莫家在边疆驻军的势力有多大的。不说是到了说一不二的地步,可也是独一无二的。

  “此事容后再议,还是且带我们去用些东西罢,”宿深忽的笑了笑,揶揄道:“若不然呐,只怕我们阿羡要闹小性子了。”

  听着那股亲昵的语气,宿徽不由挑了挑眉,后知后觉的品出了些许异样来。

  这是……在向他显示他们二人的亲密……?

  可好端端的,平白这般是做什么?

  莫羡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默默地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某位殿下的小气程度,果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饶是莫羡早有准备,如今也很想与他拉开些距离才好。

  好在昭王殿下是个不喜欢计较的性子,“我早已吩咐人备下了,那便快些过去罢。”

  宿深煞有其事的点头,仿佛不知道他自己那句话有多大的影响一般。

  她可甚少见着某位殿下心思落空的时候。

  宿深:“……”可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叫他毁了自己的脸罢?

  虽说他不是在意这副皮囊的人,可……他们家阿羡,却分明是喜欢的。

  “这有很难?等过上些日子,你们习惯了便也会好些了。”宿徽也弯了弯唇角,分明也是对自家小弟难得的窘态偷笑,“左不过也是做不到全然与旁人相同的,尽力而为便是了。”

  “再者……显眼,也并不是全是害处,至少能唬的那些个欺软怕硬的不敢随意轻贱,可是会少许多麻烦的。”

  莫羡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瞧这意思,宿徽这是深受其害啊?也是,明面上,他只孤身一人,初初行走时又是个面嫩的,被人欺侮,在所难免。

  宿深沉默了一瞬,分明是金尊玉贵的皇长子,大周的昭王殿下,却……却要把自己逼迫到如此地步。

  他皇长兄一直对他说这是他自己毕生所愿,可宿深又怎么可能不自责。

  若他的皇长兄一直留在京都,那不管他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总是会有人推着他来与自己相争的。

  哪怕身着简素的衣衫,可周身的那股矜贵,却不是轻易便可掩盖下去的。

  更何况身后跟着的那些个一瞧便知不好惹的护卫,让人想注意不到都难。

  小小县城出了这样的人物,自然是极为打眼,半点都不敢靠近过来。

  “阿深,你不觉得……这与你所想的隐秘局面半点不同吗?”莫羡四处瞧了瞧,难得的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笑意来。

  小姑娘现在看起来,已经与平日里无异了,甚至嘴角还带了一点笑。

  狐狸没说话,却下意识的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阵灵眼底带了几分茫然,但还是下意识的噤声。

  阿酒眉眼间带了几分的凝重,“就在附近——”

  阵灵将信将疑的看了阿酒一眼,这小姑娘怎就确定在附近?

  那她这个阵灵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阿酒却没在多说什么,只是一味的向前走。

  她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像是源自骨血里的呼唤一样。

  她没有一点理由,但她就是知道,就在那。

  小姑娘那一瞬的表情甚至带上了几分肃穆。

  阿酒每踏出一步,那些她曾经见过,却又被强行抹去的画面,再次一点点的出现在了阿酒的脑海当中,甚至还,更为详细了一点。

  但,每个人都在,很平静的等待着什么。

  甚至——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血红。

  小姑娘心底又涌上了一股浓厚的悲哀和根本用言语说不出的痛彻心扉。

  她感同身受。

  可在阿酒陷进那样无望又悲哀的情绪的前一刻——

  既是有了一个被指为太子妃的莫羡,不管定国公府如何,都不可能再出一个为璟王妃的姑娘了。

  “虽说是奇怪了些,可除却定国公府,本也没了合适的人家,更何况……那日,璟王殿下的确是要同莫襄私下里相见的。”

  “大约是我同定国公府的关系实在是差了些,定国公府如今已经是容不得我了。”莫羡神色淡淡的道。

  “大哥还不知二皇兄的心思?”宿深一哂,“他可是非得娶高门贵女不可。如今放眼望去,可不就是定国公府风头无两。”

  “哪怕遭了皇祖母的厌弃,可定国公府在边疆驻军经营多年,势力盘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定国公府这棵大树,如今也还算是旁人眼中的‘香饽饽’。”宿深眼底带了几分嘲讽,“大哥,你是在边疆待过两年的,你应当知道。”

  宿徽同宿琦间本也无甚兄弟情谊,如今自然不惮以最坏的想法来揣测宿琦。

  若非是想要避开有朝一日会与他相争的局面,想来,哪怕是喜欢游历山湖,哪怕是想要见识众生百态,他的皇长兄也不会把自己逼迫到这样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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