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十二）
可惜，我此刻心里只有得逞后的窃喜，至于曾经想要的爱的回馈，似乎已经不重要了。我凝望他的眼眸，感觉到他的热情在我的注目下正迅速退却。
很快我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盖住了眼睛。
“别这么看我，樱。”
我忽然觉得孤独。这种孤独并非是失去父母，独自成长而造成的。而是我的生活轨迹不可避免地与赤砂蝎重合，可是活了十六年，我却从未走进过他的心。我不知道他喜欢游戏，不知道他谈过恋爱，过往我刻意忽略这个颜值出众的哥哥，而到青春期我却开始比小时候更加依赖他。荷尔蒙激生的年纪和踽踽独行的流浪感让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心中非常隐秘地，燃起一丝微妙的恨意，赤砂蝎并没有教过我如何去正确面对和处理这样的感情。
他只是让我更加、更加地，对自己的亲哥哥产生迷恋。
他并非天神，是确实会因为相貌和别人谈恋爱的普通男性。或许刚好也只是我长得不错而已，才有机会成为赤砂蝎股掌中的玩物。
纷乱的思绪让我烦躁，我再次躲开他的亲吻，迷迷糊糊地说我困了。
哥哥用手指拭去我唇角的水渍，揉了揉我的脑袋，结束了片刻的温存。
我再度睡着，而后又因为些微的灯火醒来。那种不明的烦闷感已经彻底消失，我软绵绵地下床，扒在门缝上，看见了哥哥正在工作。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此刻正是半夜两点。他到底有多忙？我看着他眼睑下淡淡的阴影如是想。
他不经意间抬眸看过来，我瞬间慌乱，缩进了黑暗之中。胸腔里一颗滚烫的心脏正噗通跳动。
“醒了？”淡漠的询问夹杂着键盘敲击的声音，我猜想他说这句话时都没有看我的方向。
我踌躇一阵默默走出去，讷讷地叫了一声“哥哥”。
他看着电脑屏幕点点头，“拿件衣服穿上。”
“我知道了……”
他于我而言，亦兄亦父。
我正准备回房间，只听叮铃一声响，似是他有个文件下载完毕。敲击声适时停止，静默的房间里，疲倦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我会去参加家长开放日。”
“什么？”我蓦地转身，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春野樱。”赤砂蝎的注意力从工作中移开，反而对着我弯起了唇角。“不是很得意自己的成绩吗？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优秀。”
我一时竟然有些语塞。
如果有心寻找数据，那么会发现日本各大企业年轻的高层管理几乎都毕业于名校，赤砂蝎固然也不例外。尽管是父亲的基业，哥哥却在短短的时间内将公司运转得如此得当，甚至更进一步。东大毕业，在校期间获奖无数，进了名企，两年内创收惊人，但他从未为非凡的才能而自得。我却恰恰与他相反，我不仅清楚了解自己过人的相貌，也曾为自己无需学习便能取得优秀成绩而沾沾自喜。
如果说我这是年纪造成的幼稚，那么赤砂蝎从未有过幼稚的时刻。
我担心我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出彩。
家长开放日的这一天很快到来，时间推迟至下午，因而所有学生的监护人都将自行到校。我和女孩子们穿着校服裙装，一起站在校门口等候。我以为哥哥会迟到，可是他准时来了。
他戴着蓝牙耳机，正低声应答着什么。说得像是腾出了时间，不过也只是忙里偷闲。
或许是方才车里的暖气太热，下车后他就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搭在手臂。白衬衫干净而平整，裤子裁剪良好，黑皮鞋崭新锃亮，相貌和身材都是画报中走出般的完美，举止均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在人群中穿梭，他就是最耀眼的存在。自他现身那一刻，一切都成了衬托赤砂蝎的背景。有好多人频频看他，我不由为这样的现象嗤笑起来。
临近校门，他摘下耳机，等候门卫检查。我看见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捏住笔杆，一脸沉静地在访客栏签下自己的大名，冲对方从容颔首后，他便直接了当地走到了我的面前。
可惜他并没表现出常人哥哥的温柔面目。他淡淡扫视了和我站在一起的一排姑娘，目光最后停留在了我裸露的膝盖上。我看见他略一蹙眉，眼瞳中全是凉薄，冷得毫无情绪。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自己的腿，心想他肯定是不悦了。
好吧，我忘记换下我的超短校服裙了。
女孩子们早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用想也知道话题是谁。现在别人无需再追问我，全校学生都认识他了，并且明白他是我春野樱的哥哥。
家长开放日是我们这所高校的特别节日，目的是让监护人了解学生近况并通过一些小活动增进家庭关系，我觉得无聊且无必要。不过他愿意来我很高兴。
我和哥哥并肩，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我们没有什么交流。他继续戴着耳机通话，我也不便打扰，更重要的是我感觉到了他对于我不守规矩的不满，也就尴尬地保持沉默。走着走着我的鞋带散了——我们上午有体育课，而我依旧穿着自己的白球鞋。我刚想躬身，哥哥却突然把自己的西装外套递给我。
是要我帮他拿的意思吗？我不明何意，懵懵地接过来。
然而下一秒，哥哥却越过我一步，转身，蹲下了身子。
“嗯，可以了，我要开家长会了。”他冲着耳机内平静回话，漫不经心地给我系好了鞋带。
我一下有些脸红。
其实我有点想纠正他，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家长会，不是老师站在讲台上对学生们进行一番表扬或批评，他完全可以不用那么严肃紧张。
他坐着我的座位上，听我的老师在上面口若悬河。明明平时开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会议，面对这些乏味的教育句式，赤砂蝎还保持了难得的耐心，一脸的认真尊重。好像……还拿着我的笔在纸上记录什么。
哈？我有些迷惑了，果然这就是好学生吗？
一个小时后老师才讲完，我走到哥哥面前。他不知道还在沉浸什么，连散会了都没发现。我瞥了一眼白纸，好笑地发现他竟然在写未来一周的工作安排，并且就一些工作细节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原来是根本没听讲啊……
我假装询问他我老师讲得如何，哥哥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我觉得他这副样子格外可爱，于是低下头，靠近他的脸，轻声说：“哥哥，我想亲你一口……”
哥哥眸光一闪，躲开我炙烫的呼吸，含混地笑了笑。
“一，谈了班级的成绩问题，但总体是夸奖，并未点名道姓。二，即将升学，需要家长多配合学校进行一些补课工作。三，开放日的后续安排。四……”他主动抬起脖子，即将与我的唇相触。
我瞬间犹如被电了般闪开，脸颊通红地环顾四周。幸好没人发现。
他嘴唇抿成一线，分明是在忍耐笑意。看我如惊弓之鸟般慌乱，他兴许觉得很有趣。
“四，禁、止、早、恋。”他刻意咬字，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戏谑。
某方面来看，他还保留着孩子气。好像向我证明他能一心二用，以及就早恋问题和老师达成共识在感到得意。
此时老师正叫我去帮她拿一个资料，我便无暇再顾忌哥哥。想他这么聪明，也不需要我的陪伴。
“你的哥哥好像大明星啊！小樱！！”友人和我同行，一路上止不住对哥哥的夸赞。
我随口回应着，抬头时看见了那个男生正站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抽烟。我后来得知他的名字，似乎是叫做亦一。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不顾及任何人的眼光，也没有什么束缚他的事情。我想这个束缚，包括学校的规章制度。
不然他不会在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抽烟，还是家长开放日时。
亦一也看见了我，他从嘴里拿出香烟，露出两颗虎牙，冲我扬起了粲然的笑容。
“嗨，好久不见！”他向我打招呼，同时缭绕的烟雾从他手上缓缓上升，直将他的面庞晕得模糊。众所周知，亦一是个不良学生，不过他看起来健康而有活力，气质充满了野性和纯真。
“喂，你别缠着我们家小樱了！”友人向来泼辣直爽，插着腰冲亦一喊话。
少年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回：“什么？”
“哼~樱的哥哥呀，可是个超级无敌大帅哥，她是不会看上你的，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她这副骄傲的神情好像蝎是她的哥哥似的。
不知为何，对一切浑不在意的我，此刻有些忐忑，我不安地对上亦一错愕的表情，难堪地说：“抱歉，她只是开玩笑的。你也别在这个地方抽烟了，风纪委员很快就过来了。”
亦一听我说话，立马就恢复了笑容，他掐灭香烟，说“知道了”。
我回来时看见哥哥正在无人的楼道口和班主任单独交流。他穿着一身昂贵西服，身材又高了女老师两个头，结果表现却是意外的谦卑，老实得像是犯错的学生在挨训。
我不知道他们在交流什么，内心隐隐不安。
急速地思考了一下，总算想起来前几天进行过一次考试，然而尚未出成绩。难道是考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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