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第十三章
“周贺，你先看着锅里的，我去前面看看是怎么回事，怎么吵得那么大声。”杜蓉把围裙脱下来，小跑出去了。
前院激烈的争吵传了过来，不过与其说是吵架，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输出。
周贺坐在院子里，看着付辞行漆黑的窗户，想着付辞行在干什么。
结果就看到紧闭的窗户打开，随即探出付辞行的头来。
付辞行似乎哭过，眼尾都是红的，他看到周贺的一瞬间也愣了一下：“我门被奶奶锁了。”
奶奶似乎是猜到付兴国没安好心，怕付辞行冲动，就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付辞行听到外面的争吵越来越大，似乎还加入了他那个后妈徐玲荣的声音，气得要开门出去，才发现门开不了。
大黑仰头看着付辞行，少见的也没叫，冲着前院凶狠地“汪汪”两声后，又巴巴地跟着周贺一起仰着头看他。
“让你家傻狗离我远点儿。”付辞行还带着鼻音，“我要跳下来了。”
“这是二楼。”杜蓉已经过去了，但前院争吵的声音还没有停止，周贺说，“你摔下来会受伤，去医院的话，爷爷奶奶都会担心。”
“关你屁事。”付辞行说着就要跨了条腿出来。
周贺下意识伸出手：“你别着急，我妈已经过去看了，我也替你去看，你先别动。”
“他推我奶奶了。”付辞行忽然哽咽着来了句，“他不是个好东西，他会动手的。”
“你什么都不懂。”付辞行看着站在正下方的周贺，嗓子有点哑，“让开。”
周贺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道，“你的床单呢？把被罩和床单接在一起，你顺着爬下来。”
付辞行返回去两三下把床单被罩栓一起了，就直接探出了半个身体，要往下滑。
但他忘了看拼接后又放下窗后的长度，实在不够他到地面的。
床单到头，他还没到底，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付辞行不管不顾就要跳下去的时候，他脚下被引导着踩上了什么东西。
“这里。”周贺平稳低沉的声音响起，“再踩我肩膀。”
没等付辞行反应过来，他的脚踝被抓住，踩到了周贺的手腕，再是肩膀，随后蹦到凳子上，安全着陆。
周贺看到付辞行责怪的眼神，以为是怪自己出了馊主意，正要道歉，付辞行往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你他妈不要命啊，老子掉下来摔一个，你从凳子上掉了下去就摔俩，你会不会算账！”
周贺揉着被打的地方，笑了下：“不会摔的。”
付辞行看着他的动作，抿了抿唇：“对不起。”
周贺刚要说什么，前院的争吵陡然加大了声音，付辞行转身就跑。
周贺跟在付辞行身后，付辞行边跑边回过头问：“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好像是要接奶奶走。”周贺说。
“付兴国这个垃圾！”付辞行一下就反应过来是什么了。
付辞行的妈妈陆帆去世半年，而他爸迅速再婚后孩子都马上要生了。
爷爷奶奶一生为人正直，要是知道付兴国干出这种亡妻尸骨未寒而新妻子孩子都要生了的事，肯定要生很大的气。
付辞行怕他们气坏身体，也只是瞒着不说。
没想到付兴国胆子这么大，就敢明目张胆地要带奶奶去照顾徐玲荣。
他们本来就对付兴国这么快就再娶有意见，是付兴国自己说做生意忙，只是想娶个老婆来更好地照顾付辞行，尽管拿着付辞行做了挡箭牌，他们结婚办酒爷爷奶奶也都没去。
他们一路跑到前院，争吵声变得清晰，等到付辞行推开铁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徐玲荣拦在付兴国面前。
而奶奶则拿了根鸡毛掸子，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们。
“是没逃过课，还是没打过架？就连摆在面前不好好读书的事实你们都要偏袒，装作看不到，这孩子还不就是这么被养坏的？”
“送他去寄宿学校也没错，管理就是更严更好。你们老人是爱孩子，他当爸爸的难道不是为了孩子好？你们现在惯着他，由着他，以后长大了，难道就要跟去摆地摊、当流氓你们就满意了？”
“让孩子更好是好事，但有什么你们也好好说，是付大哥太激动了。”站在一旁的杜蓉说。
付兴国瞪她：“付家的家事，你一个外姓就不要插嘴。”
杜蓉一噎，没说话了。
“他的性格已经是这样长歪了。自我、孤僻、偏执、叛逆，他这个年纪，是已经很难教好了的。”
“退一万步，付辞行没了妈，你们心里亏欠他，什么都由着他，好赖你们也不管。”徐玲荣口齿伶俐，说得头头是道，“他算是养废了，那难道你们也让我肚子里这个，也跟着受委屈，以后跟付辞行一样长歪了，你们才想起来后悔吗？”
周贺偏过头，看到付辞行脸上没什么表情，付辞行惨白的嘴唇张合，说了句“你别管”。
付兴国叹了口气：“玲荣说的，也是我考虑了很久的。付辞行是我没有教好，但总不能就因为他一个，让小的也跟着一起吃苦了。”
“你把我，当成你练废的大号吗？”
众人听到，猛然转过头，看到站在门口脸色煞白的付辞行。
“付辞行来了。”爷爷的视线越过付兴国和徐玲荣，落到付辞行身上，爷爷总是一个精神抖擞的帅老头，付辞行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像一个真正苍老的样子，“你长大了，也听听吧。”
“行，那我就说了。”付兴国看着鸡毛掸子从自己眼前挪开，讪讪道，“付辞行是我对不起，但现在玲荣肚子里这个，我也不能对不起。我会做好一个爸爸。”
他们又说了什么，付辞行脑子里乱得不太能听明白，只是好像是在说什么学校，住宿，严厉，好人。
很快，他听到爷爷叫他的名字：“付辞行，你怎么看？”
“把我妈的钱还给我。”付辞行讷讷地说。
“整天想着钱。”徐玲荣小声嘀咕了句，“也怪不得他成绩不好。”
“成绩不好怎么了？！”这话像点燃了奶奶，一向慈祥温和的她，立马变成了炮仗，把脑子混沌的付辞行都吓了一跳，“成绩不好要枪毙啊？他爱学学，不爱学就不学！”
徐玲荣还要说什么，奶奶干脆利落地打断她：“找不着工作我也有三套房子养着他，卖一套就够他吃半辈子！”
奶奶气得面红耳赤，“我早就想说了，你一来就只知道说付辞行成绩不好说个不停，不就是想说你儿子年级第一学生会主席以后前途无量？那人各有志，你还做小三儿，走路上也没见着人人喊打啊！”
这话一出，在场的都有些愣住了，奶奶倒像个气定神闲的老佛爷，深吸几口气，指着她的肚子说，“付辞行是我孙子，我也只有这一个孙子。”
又指着付兴国：“当爸的不学好，你也教不出什么来。”
爷爷点头，不急不缓，完全看不出来半个小时前还在怒气冲天地教育付兴国：“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们失望，长时间内，希望你不要再来，因为不管是我们，还是付辞行，都不会想再见到你。”
付辞行来了以后，解决问题的过程甚至称得上平静，跟他火急火燎从楼上跳下来时脑子里想的火山爆发地球爆炸一样的紧迫毫不相干。
付兴国没能让奶奶跟他一起走，没头没尾地来了句：“你们教育付辞行，那就看看，又教育出个什么样子。”
临走前奶奶跟战胜的公鸡似的，在经过周贺和付辞行的时候让他们站住。
“这就是付辞行的朋友，会打拳，还自己开烧烤店，独立自主。”奶妈抬起下巴，很骄傲地指着周贺，“付辞行也聪明、大方、体贴，他有很多优点，不喜欢交朋友只是他的一个选择，也不是你们说了不好，他就真的不好。”
付辞行站在周贺面前，听到奶奶说周贺是他朋友，后背都僵了一下，下一秒肩膀上就落了只手来，是周贺搭了上来。
等他们走了，杜蓉松了口气，轻声道，“刚刚那个阵仗，我还真怕打起来。”
奶奶过来揉付辞行的头，叹了口气：“在家里受了这么大委屈也不说。”
付辞行低着头没说话，大黑冲着他又“汪”了一声，下一秒被周贺的大手捏住后颈。
杜蓉看着，在刚刚看到周贺时，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皱着眉头，突然问：“周贺，厨房的火你关了？”
周贺眨了眨眼睛。
“哎呀！”杜蓉赶紧又往后面跑去，“锅得烧坏了！”
“他还说了什么？”付辞行平静得不像刚刚要跳楼的人，好像在所有的火气都在二楼撞门的时候给发泄掉了，他此刻的心情都不像是自己的。
“他能说什么。”奶奶说，“不管怎么样，有你爷爷奶奶在，付辞行永远都会有个家，永远有自己独立的空间，没有人会跟你抢。”
在说到“家”这个字的时候，付辞行眼眶忽地又红了。
在亲眼看到妈妈的生机一点点消失的时候，在早上的厨房看到付兴国和徐玲荣拥抱和亲吻的时候，“家”这个词，就已经离开他很久了。
“行了。”爷爷说，“你爸来这么一吵吵，饭也没做，咱们吃火锅。”
“还有周贺和杜阿姨。”付辞行忍住了眼泪，瓮声瓮气的，“我还把他踩了。”
“你又欺负周贺。”爷爷说。
周贺的声音沉沉，说：“没有。”
“你也偏袒他。”
周贺半开玩笑地说：“他讨人喜欢。”
付辞行一听这话立刻转过头瞪他，在去火锅店的路上，不时使小动作对周贺搞怪，又生龙活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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