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只是那树的位置好像有些不太对，楚时这么想，结果下一秒，那树竟开口说话了。

        “夫人？可还看得见我？”

        楚时被突然开口说话的银杏树惊到了，瞪着眼睛，愣是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道：“树……怎么会……怎么会说话！”

        言欢见她已经见了自己的真身，便撤了法，楚时再看，那棵树就又变回了那男子模样。

        言欢缓缓道：“夫人，我叫言欢，你看见的，是我的真身，就是你院子里的那棵银杏树，平日里，你对我的照顾，我都记着，夫人你是个好人，所以我不忍看夫人赴死，这才现了形。”

        楚时回过神来，这才明白，原来刚才那男子，竟是由这树变成的。

        “那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夫人，不用担心，我只是略施小计，为的是，让夫人看清，那林怜儿的真面目。”

        楚时疑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言欢自知口说无凭，只有眼见才能为实，只能带着楚时，来到了婚房外。

        楚时就站在门外，周围的人却好像看不见自己一般，楚时转过头，看向言欢。

        “夫人别担心，这是我设的结界，旁人看不见。”言欢解释完，随既如法炮制，给楚时施了法。

        楚时看向房中，一眼就看到了喝的醉醺醺的顾裴，全然没了平日里大将军的威风，反而像是刚出世的少年，微醺的双眼里，满是□□的看向床榻上的新娘，一步步朝她走去。

        楚时心中酸楚，跟随着顾裴的眼光，一同看去，却看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那床榻上坐着的，哪是什么林怜儿，那分明是一只长着四条尾巴的白狐狸！

        那狐狸通体雪白，眼珠是诡异的红色，那尾巴有四条，都耷拉在床边，狐狸学着人的模样，端坐在大红色的喜榻上。

        楚时看的心惊，再看向顾裴，这才发觉，顾裴周身都有浓浓的黑气围绕，整个人的这幅模样，就像是被人操控的行尸走肉一般。

        看到这，楚时还有什么不明白，顾裴是着了这狐狸精的道，自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顾裴往火坑里跳。

        眼看这楚时就要冲上去了，言欢急忙带着人回到了院中。

        楚时看着近在眼前的顾裴消失不见，而自己已经站在院子中，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楚时既害怕又恼怒，质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吗？为什么不让我救裴郎？”

        “夫人，此事万万不可冲动，那狐妖已经修成四尾，你贸然上前，说不定会害了顾裴将军的性命。”

        楚时听了言欢的话，冷静下来，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愧疚，道：“抱歉，言欢，我刚才是太着急了。”

        “夫人不必抱歉，言欢理解，不过…”

        “不过什么？”

        “我曾答应过那狐妖，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应该插手，今日让夫人见了那狐妖真面目，已是言欢失言，接下来的事情，言欢都不会再参与了，夫人，之后，你务必珍重，万不可再做轻生之事了。”言欢说完，眼神复杂的的看了楚时一眼，便消失了。

        楚时低着头，不知想了什么，过了许久，抬头看着树，轻声道：“谢谢你，言欢。”

        话音刚落，树上掉下一片树叶，正正好掉在楚时手心，楚时看见了，上面有一滴干涸的血，红的刺眼。

        楚时握紧了叶子，离去。

        第二日，楚时难得的穿了一身白衣，头上也没有了往日那些将人压的抬不起头来的繁重发饰，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从台阶走下，一步一生花，脚边纱裙随着她走路的动作绞缠繁复，说不尽的悱恻意态。

        新妇入门第一天，少不了是要给她这个做姐姐的，上门请安敬茶的。

        可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还不见人影，楚时也不恼，静静地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外面有人来了，楚时抬起头，先看了向树，唇动了动，言欢没看清，更没听清。

        可楚时已经转过头去，看向了门口。

        林怜儿身材修长，穿了一套粉色的衣衫，如花似玉的少女，步履轻盈，恰似三月弱柳，十八九岁年纪，生的一副好容貌，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相貌甚甜，一双眼睛漆黑光亮，嘴角也带着笑意。

        顾裴跟在一旁，一身墨色衣袍被风吹起，侧头看着林怜儿，目光仿佛粘在她身上一般，潦黑深邃的眼眸里面颜色很深。

        楚时没什么表情，站起来道：“裴郎，”

        顾裴这才将眼睛移开，看向楚时，没什么情绪，拍了拍林怜儿的肩，好似给她安慰一般，便走到楚时身边坐下，淡淡道：“你也坐，”

        楚时“嗯”了一声，挨着顾裴坐下，依旧面不改色，仿佛毫不在意，可只要有人注意，便能看见楚时藏在桌下的手，紧紧的捏着裙子，指尖泛白。

        “姐姐，这是在特意等妹妹。”林怜儿开口道，声音如同她这个人一样，清脆悦耳。

        “嗯，”楚时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林怜儿掩住嘴，笑了，眉眼弯弯道：“实在是对不住，姐姐，今日本来应该早些来给姐姐请安的，可裴郎心疼我昨夜里太累了，今早起床也没叫我，还吩咐下人不要打扰我，这才不小心睡过了头，都怪我，姐姐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呢，既然妹妹累了，请安这个礼，今天就给你免了，直接敬茶吧，有些规矩，还是要做的。”楚时说完话，没给林怜儿眼神，而是看向顾裴。

        顾裴好像很满意楚时的做法，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道：“怜儿，”

        林怜儿知道顾裴的意思，甜甜的笑着道：“多谢姐姐体谅，妹妹这就给姐姐倒茶。”

        楚时看着林怜儿，脸色白了一瞬，虽然她嘴上说着感谢的话，可楚时还是看见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凶恶而又憎恨的目光。

        楚时后背发毛，摸了摸胸口，里面是那片银杏叶，波涛汹涌的内心渐渐平复下来，只要让裴郎见了她的真面目，裴郎一定会向圣上表明，到时便可请来国师，灭了这妖怪。

        林怜儿倒好茶，低下身，道：“请姐姐用茶。”

        楚时缓缓伸出手，刚想接过，可那杯茶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猛然打翻，滚烫的茶水，一多半，全数倒在楚时手背上，楚时却不意外，没做声。

        “啊！”

        林怜儿好似受了惊吓，猛然缩回手，眼角泛红，眼眶含泪，看的人好不怜惜。

        顾裴站起来，连忙抓过林怜儿的手，仔细看了看，不过被溅到了几滴，有些发红罢了，可顾裴却好像捧着什么绝世瑰宝一样，对着那几处烫红的肌肤，轻轻吹了吹，心疼的问道：“疼不疼？”

        楚时后退一步，将手藏在身后，手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真疼，针扎一样的疼，可却比不上心里的疼。

        林怜儿适时的掉下一滴泪，咬住下唇，面色苍白，没回答顾裴的问题，反而看向一旁的楚时，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道：“姐姐，你若不喜怜儿，大可直说便是，何必这样，一而再，再二三的欺辱怜儿。”

        “不是我，裴郎，你信我。”楚时明知道解释无用，却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开口。

        “楚时，是我平日对你太好，让你忘了你的身份了。”顾裴脸色有点青了起来，语气极冲。

        一丝希望破灭，楚时不再言语。

        林怜儿甩开顾裴的手，掩面而泣，抽抽嗒嗒道：“既然姐姐讨厌我，那我离开便是！”说完便转身跑开。

        顾裴看着楚时，一股怒气从脚底下直冲脑门，焰腾腾的按捺不住，眼中透露出的愤怒，比那炉中的火焰更旺，将牙齿咬的“硌硌”作响，恶狠狠的道：“楚时，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恶毒，你最好希望怜儿今日不要出丝毫差错。”

        顾裴说完话，便迈开步想要去追林怜儿，

        楚时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冲上前去，拉住顾裴衣角，急忙道：“裴郎，你听我说，那林怜儿不是人，她是狐狸精，你是受了她的妖术，你信我，就信我这一次！”

        顾裴忍无可忍，不想再听这女人的疯言疯语，扯了扯被楚时拽住的衣角，扯不动，拿出一把凌厉的刀，割断衣物，楚时顿时失了重心，手里抓着一片被割下的衣角，跌倒在地。

        “楚时，别逼我休了你！”

        楚时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一连串泪水从眼眶流出，那是一种强抑制着却又终于抑制不住的哭，泪珠顺着从脸颊上滚下，滴到她嘴角上，胸膛上，地上。

        顾裴又要离开，楚时从地上爬起来，挡在顾裴身前，手忙脚乱的拿出一直藏在胸口的叶子，祈求道：“我求你，顾裴，信我一次，就这一次，这叶子可以让你看清她的真面目！我求求你了！信我吧，好吗？顾裴我求求你！”

        “真是疯了！”顾裴推开楚时，楚时却依旧不依不饶，挡在门口。

        楚时三番五次阻拦他，将他最后的耐性消磨殆尽，顾裴看着楚时手中的叶子，怒火中烧，一把抢过，然后撕裂，扔下，抬脚碾过。

        楚时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叶子一样，被撕裂，扔下，然后碾过了。

        顾裴抬脚离开，留给楚时一个绝决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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