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楚时拜别父亲后，便动身去了父亲所说的神婆住处。

        那神婆说，狐狸天性怕火，而楚时属火，再加上她生于正午，一天之中太阳最烈的时候，正与狐妖相克。

        取其心头血，画上弑妖符，正午三刻，将符燃尽，化为符水，折柳条，点符水，抽上狐妖之身，便可使狐妖化形，将其中伤。

        那神婆还拿出了不知从哪里得来半截狐狸断尾，交与楚时，道关键时刻，方可保命。

        楚时趁顾裴和那林怜儿入宫之时，悄悄回了顾府，院中大多数守卫都派出去寻人去了，剩下的也都护着顾裴二人入宫了。

        正是松懈，楚时没费多大的力气，便回到院中，却看见了极为可怖的一幕。

        院中南侧，依稀站着一个诡异的人影…

        那人影双手掐着两具尸体，脖子与身体形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从衣着上看，那两具尸体赫然就是府中的侍卫，竟是被那人直接活活拧断了脖子死的！

        那人旁边还躺着一具尸体，身着蓝色衣衫，双目紧闭，脸上爬满了黑压压的，弯曲的树木枝条，从脖颈一直延伸至额头，袖口露出的不是手，是两截细长的树枝，与地上的泥土混在一起，仿佛开始溃烂一般，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那道身影单薄，乌发如泼墨一般披在身后，着实诡异。

        而楚时闻着风里淡淡的漂浮着一阵恶臭，再看到那几乎是熟悉的身影，感到一股凉意穿透身体，刺进背中。

        “言欢？”

        那身影顿了一下，缓缓转过来。

        言欢衣衫穿得极其整齐，却面如枯木，眼眶发黑，嘴唇泛白，眼珠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嘴巴一张一合，听不清说的什么，只看见有浓浓黑烟从他嘴里溢出。

        楚时瞪大眼睛，看见言欢这幅模样，自己只觉得心里像虫在爬，腿也像灌了铅似的，不能动弹。

        言欢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歪了歪头，似乎在辨认眼前人是谁。

        “言欢，你怎么了？”楚时强压下心底的恐惧问道。

        言欢忽然扔了手中的两具尸体，猛的向楚时扑去，一双手变成尖锐的树枝，细长弯曲，速度之快，利爪划破空气直冲楚而来。

        刚碰到楚时衣角，一阵红光从楚时胸口迸出，耀眼夺目，那红光似有眼睛一般，绵延至言欢双手，陡然变成燃烧的火焰，烧的滋滋作响，散发出焦糊的臭味。

        楚时摔倒在地，看着燃烧的言欢，摸向自己的胸前，那半截狐狸断尾不见了！

        言欢是树妖！他也怕火！

        还没对上林怜儿，护身断尾便用在了言欢身上，楚时心中仅存的一丝希冀破裂。

        楚时翻身而起，看着在火中燃烧的言欢，心头一番酸胀难受，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时看向躺着地上的女尸，猛然抽出腰间佩剑，直直插入地上的尸体，燃烧中的言欢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竟带着浑身火焰朝楚时冲来，楚时用力划破尸体，并未看见想象中的血肉模糊，只看见被划开的木头。

        楚时顿时明了，是那棵母树，已经死了，划开的木头都已经腐朽，爬满了蚂蚁。

        楚时一个转身，堪堪躲开言欢。

        言欢怒极，咆哮着，声音嘶哑，跪倒在尸体前，先前如野兽般的咆哮渐渐变成了小声的啜泣声，言欢在哭，却没有眼泪，身上的烈火还在燃烧，以至于他不敢靠近尸体，生怕将火惹到尸体身上。

        楚时这时道：“言欢，她已经走了，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会帮你的，”

        言欢似乎是恢复了一些神智，却说不出话来，只得用烧焦的双手，缓缓在地上写道

        “吾妻粉鸢，灵体被毁，狐妖所为。”

        一笔一划，仿佛用尽全力。

        粉鸢化形不久，整个人突然无法行动，头疼欲裂，呼吸困难，渐渐便没了生气，眼看就要化为原形，变成枯木，言欢投入大量灵力，勉强保住粉鸢身体，却还是一副半妖模样。

        言欢一探，惊觉粉鸢竟是没了灵体，成了一具空壳。

        聚灵土有问题！

        聚灵土自己苦寻多日无果，一回顾府便得了消息，自己当时真是高兴过头了，现在细想，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言欢抓了那日的两个侍卫，那侍卫见言欢是妖，吓的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聚灵土，说的话也都是按照那二夫人教的说的。要天天在这院中讨论，直到二夫人吩咐不用说，这才算了。

        二夫人，就是林怜儿。

        言欢拧断了那二人的脖子。

        一时怒火攻心，再加上刚刚杀了人，竟失了心智。

        而楚时正好赶到，便有了先前一幕。

        楚时看着地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心中既愤怒又无奈。

        言欢耷拉着脑袋，火已经没有燃烧了，可整具身体却已经不成样子，烧的焦黑。

        楚时默了片刻，最后做了一个决定。

        言欢看见楚时在自己面前跪下，她说：“抱歉，刚才冒犯了你的妻子，但是，言欢，你答应我一件事。”

        言欢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愣愣点头。

        紧接着，楚时咬破食指，十指连心，楚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着鲜血，在自己与言欢之中画了起来，隐约可见，是一个简易的阵法。

        楚时画完，伸出手拉过言欢的手，按在符上，缓缓道：“这是，一位贵人所教，可交换魂体，你帮我，也帮你自己报仇。”

        “为什么…”言欢写下这几个字。

        “我已没了护身法宝，那狐妖又法力深重，我定不是她对手，机会只有一次，我不能赌，你是妖，总会比我做的好的，还有，一定替我护好航儿，一定。”楚时道。

        言欢重重的点了下头。

        姜黎看到这，倒吸一口冷气，地上的符，哪是什么互换灵魂的阵法，分明是向他人献祭身体的禁术！画符之人自己的魂魄到他人身上之后，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会魂飞魄散，这是代价！

        而毫不知情的楚时还在继续。

        姜黎看着楚时画出来的符，心凉了半截，不知这教楚时画符的“贵人”是什么目的。

        地上的符渐渐发出淡淡的金光。

        言欢感觉到身体深处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人将自己的魂魄与身体剥离开来，再吸走一般。

        渐渐的，那股巨大的疼痛感消失不见了，言欢再抬头，看见的是跪在对面已经变得焦黑的自己，而自己却俨然变成了楚时。

        楚时感受着身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忍着痛把那神婆告知自己的方法，一五一十的传达给言欢。

        不一会儿，如姜黎所料，没到半柱香时间，言欢的身体就开始破碎，被烧焦后的树本就不堪一击，而楚时的魂魄也跟着魂飞魄散。

        言欢看着自己的身体碎成无数块，惊觉楚时魂飞魄散时已为时已晚。

        “怎么会…怎么会呢……”言欢喃喃道。

        忽然，姜黎眼前的画面陡然一转。

        林怜儿趴在地上，嘴角溢出红色的鲜血，身上的衣裙被划烂开来，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遍布全身，她身后的四尾已经变成了两尾，双目闪动，眼白中爬满了血丝，死死的瞪着“楚时”或者说是言欢。

        “楚时”手里握着一截鲜嫩的柳条，滴滴灰色的符水从柳条身上滴落，细看之下，“楚时”的手在颤抖。

        一旁站着两个人，那身黑色玄衣的，不是顾裴还能是谁。

        还有一位，身着金丝镶边蓝水清衣衫，半拢头发用银色发带系起，长长的发带随着剩下的头发一起被风吹的飘飘洒洒，面上戴着半截白色面纱，只露出一双如玉般澄澈的眼睛，眼尾上扬，似乎带着笑意。

        姜黎看见有一瞬间的愣神，虽然这人只是露出了一双眼睛，自己却觉得异常熟悉，还想再看仔细，画面却已经又到了地上的林怜儿身上。

        林怜儿这幅狼狈模样，却不怒反笑。

        看向顾裴道：“顾裴，你对楚时确实情根深种，我竟连你何时不受我媚术控制都未察觉，哈哈哈哈，可惜了，可惜你们有情人阴阳相隔，哈哈哈哈，”

        顾裴嫌恶的皱眉，不再看她，而是看了看“楚时”，又转过头问身旁的男人，道：“国师，这妖怪在胡言乱语什么。”

        原来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国师，姜黎暗道。

        所谓国师并未答话，而是抬脚走向地上的林怜儿，然后蹲下，温声道：“小狐狸，你是不是见过她？嗯？”

        林怜儿面露茫然，道：“你说什么疯话，她是谁，我没见过，不知道你说什么。”

        只见那国师冷笑一声，也不见他恼，眼上依然带着笑，可下一秒，姜黎便被惊住了，那国师竟是直接徒手扯下了林怜儿的另一条尾巴！

        这国师能面如静水的做着如此残忍之事，不一般。

        就连不远处的顾裴显然都被吓到了，表情定在脸上。

        姜黎对这位国师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熟悉，甚至连声音自己都好像听过许多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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