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红油抄手和猪油渣烧麦

上午的会结束得比预计时间结束得早，合同也顺利签订了，后续只需要将家具图纸再根据酒店现场硬装完成的情况做一些尺寸上的微调就可以了。慕雪婉言谢绝了对方工作人员的午餐邀请，借口约了朋友一起吃饭，这才堪堪逃离了应酬式无味且耗时的午餐饭局。
  出了业主公司一层的旋转式玻璃门，慕雪信步走在这略显陌生的街道上，工作日的正午，街道上比较闲散，没什么人，这会儿路上最繁忙的就是奔走穿梭于餐饮店和各大写字楼办公场所之间的外卖骑手。
  这会儿的阳光正是一天里气力最足的时候，慕雪左手持方形简约黑色头层牛皮公文笔记本电脑包，不知不觉走到附近的一个小小的江边公园。还不算太饿的的她，打算先沿着公园外围的银杏树道慢慢转上一圈，享受一下久违的暮秋阳光，补充一下维生素D，顺便舒缓舒缓今天上午久坐略酸的腰椎和筋骨。
  此时的银杏树已经全部由盛夏翠绿色的葳蕤叶丛变为暮秋灿烂的明黄色稀疏叶片，那扇叶般的形状颇具中国古典扇面的雅致韵味，一阵阵秋风起落间，窸窸窣窣地洒落在鹅卵石铺就的石径小路上……
  ——
  今天早上九点十分，那个每天早上都穿戴得干练利落准时出现来买应季白巧克力水果千层和草莓牛奶的女生没有出现。
  可能出差或者休假去了吧，森久心想，带着一丝期待落空的淡淡哀愁。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早上在店里见她一面，是森久的小确幸。
  早上的准备工作琐碎而又重复，森久按顺序一件件干下去。把烤肠逐根放入每天清理的烤肠机不锈钢加热辊上，开启电源，等待烤肠受热均匀，自行裂开散发香甜蜜香的诱人开口，补充好烤肠机旁边的烤肠竹签；在收银台后侧纯黑色柜面纯白色岩板台面的西厨料理台上的电磁炉集成灶上，用刚刨出来的淡米色木鱼花和剪成方形的深黑绿色昆布煮好每天一锅的新鲜底汤，把清澈如水有着淡淡清香的汤汁倒入柜台上的关东煮锅内，接着把各类丸子、串串放入关东煮锅，开小火慢煨入味；用特制的章鱼烧面粉加水调和成章鱼小丸子的面糊，把盛有面糊的乳白色陶瓷涂层的不锈钢料理盆上盖上白色的硅胶盖，把每天从隔壁海鲜店订购的新鲜章鱼切细丁，把附近果蔬店每天送来的卷心菜、胡萝卜、洋葱切小丁，把细长不辣眼的香葱切葱花，然后把切丁的食材放入章鱼烧和煎肠一体机左侧的带盖下沉式不锈钢冷藏食材桶里，接着补充满调料桶里的海苔丝、海苔粉，加满挤压式调料罐里的沙拉酱、蛋黄酱、樱桃番茄沙司、蜂蜜芥末酱、照烧汁……
  备好食材的森久，开始盘点库存并检查各区域货架商品，冷藏区这边，小瓶装的NFC青柠橘柚汁、沙棘黄桃酸奶已经没货了，一会儿要让他们送些；货架上的金枪鱼三角饭团明天就要过期了，贴上一折的标签，今天出清；小纸杯装的芒果味冰淇淋、夏威夷果仁冰淇淋、杨梅荔枝冰淇淋所剩无几，需要提前下单。
  常温区这边，微辣香菇酱、低温焙熟白芝麻粒、石磨有机黑芝麻酱、无麸质无防腐剂无蛋纯素杂粮煎饼、独立小包装龙口绿豆粉丝、独立小包装台式刀削面、独立小包装无硫熏滇八珍菌汤包（野生松茸、野生牛白肝、野生香菇、野生老人头菌、羊肚菌、红托竹荪、鸡油菌、鹿茸菌）、罐装本真重庆麻辣牛油火锅底料（无味精、香精、鸡油、棕榈油、其他植物油）已经没了一半，最近天儿冷了，吃火锅的人超多，相关食材要加点库存。
  零食区这边，即时小包熟甘栗仁、不加糖小包装蜜薯心红薯干（山东烟薯25号削去纤维层，只留蜜薯心，传统倒蒸工艺三蒸三晒而成）、无香精色素的小袋软糖组合装（百香果软糖、无花果软糖、姜汁软糖、秋梨膏软糖）和东魁杨梅牛奶巧克力昨天傍晚经过一波放学高潮后已经全部售罄，晚上关店前已经订了货，今天下午到货后必须马上摆上货架；罐装当季鲜炒临安野生山核桃仁、罐装手剥非油炸野生大颗开口松子、罐装无防腐剂单颗装陈皮山楂球、十个一袋的单颗装蓝莓糕和南酸枣糕，库存稍多，打个八折，贴上限时八折标签。
  冷冻区这边，新上架的三肥七瘦酱油肉和潮汕奶香黄牛肉丸销量尚可，早餐偷懒族的无味精薄切早餐培根、空气炸锅速食芋泥麻薯鲷鱼烧、速食便携嫩牛五方口袋饼、速冻黑猪鲜肉老面小笼包、速冻猪肉香葱花卷速冻减脂大颗粒虾饼依旧销量长虹，各国风味小吃诸如空气炸锅速食意大利芝士番茄肉酱千层面、空气炸锅速食土豆芝士热狗棒、空气炸锅速食爆辣碳烤鸡架、空气炸锅速食韩式炸鸡、空气炸锅速食厚切炸猪排、空气炸锅速食无骨唐扬鸡块、空气炸锅速食天妇罗虾、空气炸锅速食碳烤鸡肉串拼盘、空气炸锅速食德式脆皮猪肘、加热即食日式白烧鳗鱼、速冻和牛牛肉饼等等俨然后起之秀，销量直逼冷冻区销冠芋泥麻薯鲷鱼烧……

  之后，又核算账目，统计数据，做图表，利用各类图表工具分析各品类的月度、季度、年度销售情况和趋势，并随时注意结合实际情况和趋势调整采购策略。忙完这些之后，才十点多，森久照例进行每天的阅读，从收银台下方的第二层左侧的抽屉里取出一本黑白色日文版三国志的历史漫画书，在收银台后侧的复古墨绿色油蜡真皮软包黑胡桃木框架的松饼懒人沙发上坐下，悠哉游哉地看了起来。
  （收银台是一个两米长的黑胡桃木柜体，台高九百五十毫米，上覆一整张颇有厚度的DELFONE白色岩板，莫氏硬度为六级，防硌防崩边，耐刮划抗冲击，耐高温，抗油污零渗透，功能强大且抗造。
  收银台左侧下方有两列四排共个抽屉，第一排抽屉较薄，分格放办公文具（计算器，胶带，夹子，剪子，小刀，便签；彩色记号笔，彩铅，中性笔，圆珠笔等），第二三排抽屉适中，十分能装，用来收纳森久闲时看的各类书籍，第四层文档抽屉最高，用来收纳高度较好的书籍以及森久每天背的书包。
  收银台台面的左侧依次摆着电热滚动式静音台湾烤肠机、双缸九宫格带盖关东煮机；收银台中间有一块长一米高半米的挡板，挡板内侧的上方是一块磁吸板，左侧是软木板，右侧是洞洞板，磁吸板下方与岩板台面相接处有一条超薄防水电力轨道；收银台右侧是一台触摸屏扫码称重收银一体机。）
  书是他在日留学期间于某个周末在一家旧书店里偶然发现的，翻看了几页，觉得画风简洁有表现力，情节叙述不拖沓，语言诙谐有趣，便买了下来打算看看。谁知，自那以后，每日忙于实验、论文、实习，鲜少有空余时间，那本书就一直安静地待在落地书架的某个角落，时间久了，便也忘了这回事，那本书就再也没有被打开。直到这次回国就业不成，他选择了找一个有山有海地势平坦且生活节奏平缓悠闲的城市自己开店，没了社会时钟的紧箍咒和项目论文实验的每日紧紧追赶，他像是从套子里钻出来的人，在保证基本生存的生产之外，忽然有了大把可供自由支配的空白时间，如此，他才有了心理和时间上的余裕来看这与专业与工作就业毫不相干的“闲书”。
  想到这儿，森久悠悠叹了口气，心说:“早知本科毕业拿到合心意的offer时就该直接工作的，谁知不过几年之间，如今与专业相关的、略微看得上眼的、有发展前途的、能做到work-life  balance而不至于过劳死的工作，这么难找，蜀道难也不过如此嘛；有时候看着本科毕业即工作的同学，现在已经在专业领域小有所成，收入也比硕博生的入职工资高，最费心力熬体力的拼搏扎根期也在最年轻的时候轻松度过，如今他们的眼前几乎就是一马平川的坦途，说一点儿不羡慕，那是假的；但人生的选择，总是好坏参半，没有人能确保自己当下的选择，过了几年再回头看的时候，全都无可置疑地非常正确。在人生路上，每个人都是第一次踏上征途的菜鸟新手，所有选择都是第一次，而时光不可倒流，每个人都要在独属于自己的不可切换的赛道上，专注而坚定地走完自己不可复制的一生。或绚烂或惨淡，时晴时雨，偶尔还突然给你来个台风海啸火山爆发，主打你一个措手不及，我们都要在这海海人生中，劈波斩浪，慢慢长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看书的时间过得很快，倏忽间已经十二点了，店里的复古木质暖棕色钟摆挂钟铛铛地开始报时。森久抬起埋于书本的脸庞，把书放到沙发旁的黑胡桃木铁艺圆形边几上，从文档抽屉取出背包，把玻璃门内侧的黑字木牌翻到刻有“休息中”的一面，走出便利店大门，锁好东西向的玻璃自动移门；然后朝西直接两步走到旁边的果蔬店，买了一盒每天清早送来的润白色馄饨皮、一把根部还挂着土的青翠欲滴的芹菜；接着他出了果蔬店，长腿一迈，向东几步快走，就到了旁边的肉铺。几眼一扫，森久看中了一块八分瘦两分肥的五花肉，让老板绞成肉馅。
  午饭食材采购完毕，森久把食材放在后座上的车筐里，骑上自己的银黑色自行车回到了距离便利店不到五分钟自行车车程的公寓。
  工作日中午的小区里，路上无人，也没有小朋友们的轻快笑闹声，阳光穿过宽阔的楼间，斜射入一层的室内。森久把车停到单元门对面的小型车棚里，从车筐里取出食材，拎着就上了楼。
  进门放下背包，换上拖鞋，把食材拿到厨房，戴上挂脖式深咖色围裙，手上戴上一次性白色丁腈食品级手套，开始处理食材。
  芹菜，择叶，清水洗过三次，切末；取出冷藏里化冻好的预处理无虾线虾仁，切成适当大小；随后，把芹菜末、虾仁丁和猪肉馅儿放入淡蓝色的纯色搪瓷盆中，加入超市买来的小盒保鲜装姜蓉和香葱花，再加适量岩盐、白胡椒粉、料酒后搅拌均匀，放置入味；接着，从背后的橱柜里取出可叠放的竹制饺子托盘和白色的食品级PP速冻水饺盒，放到台面上……

  包了六十个馄饨后，灶上的水也烧开了，二十个下锅，四十个依次盛到饺子盒里放入冷冻。五分钟后，馄饨出锅，盛入米黄色花生图案的汤碗里，倒入森久自制的辣椒油（线辣子取香，七星椒取辣，再加适量白芝麻，一小撮盐，热油泼成），一点米醋，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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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三十分钟后，慕雪被一阵炸肉般的香气吸引，走进一家粉店，原来猪油渣烧卖刚刚出锅。据香气判断，味道应该不赖，慕雪果断下单，抢了十个刚从高压锅取出的烧卖。
  一口下去，软糯咸香。糯米软糯，浸泡了少说有大半天，咸香的猪油渣还带有三分瘦肉吃起来颇有满足感，烧麦皮也有点劲道。本是一个很油腻的菜品，在店家的妙手平衡之下，吃完却只留有香糯的满足感久久萦绕在心头，直叫慕雪想把这家店瞬移到自家小区门口，以后就可以经常一饱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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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久从灶台下的抽屉式橱柜内的藤编餐具盒里，取出一个鹅毛白纯色中式瓷调羹，又从冷藏里取出一盒略带花纹和小裂口云南蒙自老树长虹枇杷，把调羹、汤碗、水果、放到黑胡桃木的托盘上，一起端到了餐桌上。然后从平板里找出《人生一串》开始播放，边看边吃……
  吃完午饭的森久，又转移阵地到客厅，躺在南侧靠阳台的暖白色灯芯绒红橡木L型布艺沙发上，沐浴着冬季一天最暖人的阳光，准备睡上一个午觉。
  闹钟定在下午一点四十五分。森久的进口零食杂货超市，每天下午的营业时间是两点整，十五分钟足够他准时到店开门，虽然从开业到现在也几乎没有人在白天光顾，但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时间表一丝不苟地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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