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上班路上

慕雨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终于拿起筷子，开始吃自己面前的冬瓜丸子米线。
  一会儿英时把装陈醋的带柄透明醋壶和装白胡椒粉的调料瓶拿了过来，放在妈妈的面前。
  舒柠说了句“谢谢儿子”，然后拿起醋壶就咕咚咕咚地倒了很多醋到汤碗里，瞬间乳白色的冬瓜虾皮丸子汤被染上一层醋栗色，像在热牛奶里加入可可粉冲泡牛奶热可可时一样；接着，舒柠又拿起白胡椒瓶，掰开上面的圆形白色盖子，簌簌地撒了一层白胡椒粉，然后用筷子搅拌了一下，开始吃了起来。
  不太喜欢食醋的英时，看到妈妈喝汤喝得那么香，也尝试着拿起醋壶在自己的小号汤碗里倒了一点醋，并拿起汤匙舀了一口汤尝了一天。果然不合我的胃口，他心想。不过他还是一滴没剩地把剩下的汤都喝光了，因为老爸老妈虽然很宠他，他喜欢吃什么，不管价格几何，都会买给她吃，在吃上他从来都是吃得丰富而全面，但他们却从来不允许他浪费食物，只要是他自己估摸着盛到他碗里的食物全都要吃光，当然如果是老爸老妈给他盛多了倒允许剩下，只不过自从他上了幼儿园，基本上都是自己盛自己的饭和汤，这种可以剩下的情况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过。
  吃过早饭，舒柠和慕雨把英时早早地送到学校，看着他进了校门才移开目光，开车离开。
  “英时现在是越来越懂事了，一定可以做一个好哥哥，给妹妹当个好榜样。”慕雪边打着方向盘汇入车流，边说道。
  “我也觉得。
  他小时候，总是我们照顾他吃饭。没想到，有一天，我吃饭的时候也能被他照顾。
  这种窝心的感觉，比他赚了多少钱给我回来都开心。”舒柠说道。
  “你也就是现在这样说。
  真到了他要工作的时候，你肯定希望他可以自己赚来足够维持自己生活方式的钱。”慕雨说道。
  “那倒是。
  现在的竞争越来越厉害了。
  年轻人找到一个可以供得起自己的房贷和衣食住行生活花销的工作都属少数，大部分毕业几年还靠家里父母支持。像我们毕业那会儿几乎每个人手握N个offer的情况，早就在近几年销声匿迹了。
  如果父母很早就为孩子的成家事宜打算好了，不管是全款购置了房子还是准备了首付款，那年轻人倒还稍微松快点，没那么大生存压力，而且有的明智的父母会早早就规划好了自己的退休金和疾病保险、大病保险，让孩子没有需要马上赡养供养父母的压力、也不需要在正要打拼事业的年纪还要分出时间精力去照顾生病的老人、更不需要在照顾孩子、照顾老人、打拼事业之间做选择题。
  但如果是那种不仅不能帮孩子，还要道德胁迫刚刚毕业几年还没在社会站稳脚跟的孩子不停地给父母打钱，每天嚷嚷着自己腰酸背疼，为了养育你这个孩子多么多么辛苦，全然不顾孩子马上就要面临成家养孩子的巨大花费，不停地跟孩子要钱，那就苦了这些孩子了，大概率要错过很多合适的姻缘，没办法在适龄期找到自己未来的人生伴侣，和其他同龄人一样在差不多的时间拥有自己的小家、结婚、生子，拥有大多数同龄人都能拥有的平凡普通的世俗快乐。
  像我们研究室今年刚来的一个男生，没有父母支持他房贷首付，反而还要一毕业就要被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完全可以劳动的父母道德绑架，每个月都要给父母寄钱，自己每天节衣缩食，这么年轻，换季了连新衣服都不买，一直穿着从本科穿到现在已经穿了快七八年的衣服，每天都去食堂吃饭，贵一点的菜从来不点，连外卖都不叫，更别提下馆子了。
  我们都劝他不要愚孝，要考虑考虑自己未来的生活。这么年轻，才二十几岁，怎么能跟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样整天也不打扮，也不出去玩，每天节衣缩食地供养好吃懒做的父母，钱也没攒下来多少买房，我们连给他介绍对象都没法介绍。
  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天天被父母折磨得活像暮气沉沉的耄耋老人，眉心紧蹙。
  你说说，哪个长得周正漂亮有着稳定工作的好人家的女孩子，我们敢介绍给他？
  介绍了也要被人背后戳脊梁骨，说我们是不是要害人家女儿。”
  “你们就劝劝就行了。
  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也应该有思考判断能力了，否则就是他自己自愿钻进那个怪圈里去的。
  其实，如果是合格的真心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怎么全然地不考虑孩子的未来呢。他自己难道想不到这一点嘛。
  年轻的时候不自己努力奋斗，找一份正式的稳定工作，给自己交上养老保险。反而把自己一切的人生不如意、工作不如意都归因于孩子身上，说都是为了养你我现在才没有退休金、才身体不好、才婚姻不幸福，你必须怎样供养我的父母，实在是不堪为人父母。
  我觉得有些人真是逻辑荒谬。好像那些不努力的人，只要没了孩子，突然就能学会努力一样，突然就能把工作做好，突然就能不断花时间提升自己的工作能力一样，突然就能得到一份高薪稳定的工作一样，突然就能确保自己爱情顺利、婚姻幸福美满一样。还不是一样，浑浑噩噩地随波逐流地度过自己觉得不幸福的人生，老了还不是会觉得自己钱不够花。”慕雨说道。

  “我也是觉得那个男生怪可惜的，明明好不容易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人生总算是有了新起点，却被拖着绑在原地，没法儿向下一个人生阶段进发。
  其实他虽然肤色黧黑，但是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眼睛也是炯炯有神。只要换下那些身穿过很多次，领口松散、褪色严重、样式老旧的衣服，换一身青春洋溢的年轻人装束，估计去哪儿都会有人主动来找他搭讪。何愁遇不到心思良善的漂亮好姑娘。”舒柠说道。
  “你也不用太担心。
  我想，早晚有一天他自己会想通，会珍惜这只有一次的生命，不把自己宝贵的青春和年华全部用来贴补别人。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终点在哪里，就算青春年少身体健康，因意外和急症而溘然离世的二三十岁年轻人也屡见不鲜。
  好在，我们的父母都特别好。不仅自己给自己拼搏出了良好的工作和生活环境，还给了我们一个可以接受良好教育的机会。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和实践，教会了我们好生活是靠自己奋斗出来的，不是靠继承祖辈的财产，更不是靠（多多）生孩子等着还没站稳脚跟的孩子来尽全力供养自己。”慕雨说道。
  “是啊。
  我永远都记得我父母在书房边两个靠窗的书桌上，一起备课、批改作业的身影。
  不论春夏秋冬，每天晚上，书房都会亮起那两盏散发暖黄色光晕的台灯，我爸妈总会在桌面上摆上墨蓝色的钢笔、红色的圆珠笔、削好的铅笔，认真地撰写每一课的教案。他们从来不会去年用过的教案今年继续用，每次他们都会从学校的图书室借来很多相关资料，一边翻阅，一边在米白色的备课本上工整地写上教案，还会把自己今年崭新的见解和变得更加厚重深邃的知识全部添加进去。
  我们家的夜晚，从来听不到吵闹喧哗的电视机响声，有的永远都是沙沙的书写声和哗啦地翻书声。
  受他们的影响，我从来没有和其他邻居小孩一样，每天沉迷于无聊的电视剧。而是写完作业，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从爸妈书架上找来的名着。
  一开始虽然我也看不太懂，但家里气氛实在是比教室还要适合看书，那种安宁平和的氛围总是会让我沉下心来，反复地看下去，时间久了，倒也渐渐地看懂了，还不知不觉认识了好多字。
  他们在书桌前埋头工作的身影，工作了一天也从来不借口劳累放任自己沉溺于无聊电视节目的好学上进精神，总是会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浮现在我眼前，激励我不断尝试克服困难、跨越一个个艰难险阻。
  我特别感谢我的父母。感谢他们给我做了一个好榜样，没有让我面对一个父母整天看电视却要求孩子必须埋头做作业的无法言说的困境；更感谢他们可以像真正的大人一样，自己照顾好自己，从来不给我添一点麻烦和忧愁，让我可以安心在该学习该拼事业的年纪安心完成自己的学业、努力做好自己的研究。
  以后，我希望我也可以成为我父母那样的父母，不是一味地要求孩子必须当个给自己长脸的让自己骄傲的好孩子，而是要求自己必须给孩子当一个让孩子骄傲的好父母；不当只会要求孩子而不要求自己的家长，而是当一个严于律己的家长。
  这样的话，英时和妹妹也会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不受逼迫地就养成良好的生活和学习习惯了。”舒柠说道。
  “是啊。
  世界上哪里会有父母整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孩子却一心热爱学习的呢。
  就算有，也是个例。并不能代表这就是适合抚养孩子的父母和环境，不然教室不都该搬到闹市了，父母全都得找违法乱罪的人来当了。
  那种对孩子付出很少，动辄打骂孩子的人，明明已经犯了未成年人保护法，却还拿着棍棒下出孝子的封建糟粕傍身，长大了又要求自己的孩子必须对自己服从，奉听话就是孝顺为圭臬，要求孩子对自己全部付出的人，我觉得最是无耻。
  像我小时候我们小区有个同学，虽然家庭条件小康，父母工作很好，但他爸妈整天吵架、打架，他妈妈情绪不好了就拿他撒气，动不动就打他。我们几个同小区的小伙伴，经常叫他来家里玩，好让他得以远离家里那个不安全的环境。现在，他长大了，他父母像是浑然忘了小时候怎么拿他撒气怎么打他的了，也忘了给了孩子一个多么糟糕和没有爱的家庭氛围，反而一味地责怪他长大了总是不回家，不想其他家孩子一样。
  每次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都宽慰他，说他做得没有错。怎么能给了孩子一个那么没有爱的家庭环境，还总是把自己的情绪以暴力的方式发泄到孩子身上，到头来，又来跟孩子要求关爱、爱和陪伴呢，怎么能好意思去跟孩子要自己作为父母本应该给的却从来没给过的爱和陪伴呢？而且，生孩子是父母决定的，孩子可从来没有想出生到这样一个恶劣的家庭环境里，如果让孩子选，可能孩子会宁愿选择没有出生过。于是，他也就觉得我们说得有道理，逐渐把那些不该有的愧疚都放下了，一心一意地准备靠自己给自己建立一个有爱的家庭。”慕雨说道。
  “唉。
  听你这么一说，再看看我们研究室的那个男生。我真的觉得很多父母都不配为父母，父母才应该搞个资格证考试呢。
  不过，估计也不可能。
  只是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长大就好了。”舒柠突然感伤道。
  “好了好了。
  说了一早上，都是这么沉重的话题。
  快别说了，别等把我们妹妹给郁闷着了，可怎么办。”慕雨说道。
  “妹妹才不会呢。
  她只会觉得爸爸妈妈在讨论问题，自己津津有味地端了小板凳坐在旁边出神地听着呢。
  这一会儿，妹妹可一下都没踢我。”舒柠说道。
  “看来妹妹以后会像我一样，极其具备思辨能力，而且情绪稳定，不会被沉重的话题给轻易扰乱心神。
  好啊，好啊。”慕雨说道。
  “你倒是脸皮厚的很。
  说优点就说像你，怎么不说像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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