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与王部长的午饭（2）——焦糖布丁

“要说契机，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不过有一件事，让我决定了就是他了，要跟他结婚。
  我年轻的时候，大家家里都没什么积蓄。我们那会儿国家也不分房子了，我们两个人离开家长，在这儿打拼，很辛苦。毕业了之后，不比在学校，每天都能见到。
  我在城东头的公司做会计，他在城西边的建筑公司做造价师。
  但他每天早上都会骑着摩托车到我租的房子楼下等我，每天给我带的早饭都不重样。一年三百多天的工作日，每天早上都先把我送去上班，他再骑车到城西头的公司上班。就这样一连送我上班送了三年。就算头一天晚上他加班熬夜了，我让他不用送我了，他还是会准时出现在我家楼下。”王部长一边回忆一边说道，脸上露出少见的幸福笑容。
  慕雪看着王部长暖得像盛夏海水般一样温暖的笑容，心情不知不觉也变得温煦起来。
  “那姐夫真的很浪漫啊。”慕雪说道。说完后，拿起王部长的汤碗，给她盛了一碗刚端上桌的雪白的酸辣鱼丸汤。汤里有炒过后甜甜的胡萝卜丝、清新爽口的菱形黄瓜片、嫩黄色的薄鸡蛋饼丝和脆韧爽口的黑木耳丝。
  王部长接过慕理事给自己盛的汤之后，用公筷给慕理事夹了一大块烧成红棕色的鳗鱼。
  “嗯——，要说浪漫呢，也不是一个多么浪漫的人。
  硬要说的话，就是个务实派的浪漫主义者。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收到过他送我的花，玫瑰啊、巧克力啊之类的都没收到过。
  我们结婚的时候还不流行钻戒，他也没给我金戒指金手镯之类的首饰作婚约信物，我们也没办酒席、也没出去旅行，就去照相馆照了个相在民政局登记了。
  但这么多年，家里的碗他从来没让我刷过，不管加不加班每天扫地、拖地、擦桌子都是他干，每周一次的刷马桶、清理厨卫的瓷砖也是他利用周末时间做。
  家里的家务我就负责每日下班后去菜市场买肉买菜、做晚饭，还有洗衣服、枕套、床单、被罩、毯子。
  我家孩子作业我也基本不过问，如果她主动来问我的话，我也一定先让她跟我说一下她对文章的理解、她的解答思路，然后才会给她讲。孩子的上下学接送，都是我家那口子负责，家长会之类的也是他请假去参加。
  对了，我们刚刚结婚不久后，一个冬天的早上，他骑着摩托载我去上班，受路面上薄冰影响，在一个转弯处滑倒了，我右腿小腿还骨折了。
  他十分自责和内疚，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我。那次之后，他就开始拼命出差，不到两年就给我买了一台桑塔纳。说是，不想让我再受伤了。
  我家的车和房子他都放在我名下，虽然他的工资卡从来都是他自己拿着，但他每个月都会把收入的百分之八十打到我名下的银行卡里，有时候发了奖金和补贴，他也会一分不少地全都打给我。就这样，他还是能每年都从他手里的很少的钱里攒下钱，每到年底都能有个五六千块的存款，他就会在新年假期把我们女儿放在他爸妈家，带我去云南、广西、广东、福建那些气温较高的地方走一走。”王部长说着，嘴角一直带着浅浅的微笑。可能是做财会类工作，压力很大，琐碎的事情也很多，一不小心可能还会被送到监狱，她平常很少露出笑容，在公司总是时刻紧绷着。
  “姐夫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务实派浪漫主义者。
  他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实实在在的，很能给人安全感。
  我倒是觉得，这比那些只会耍派头、送些鲜花巧克力、一到关键时刻就想逃避困难、推卸责任的男人好多了。
  老王，你真是找到一个很好的人。”慕雪说道。听了老王和她爱人的故事，慕雪觉得自己心里原来的迷雾已经散去，答案变得清晰多了。连未来有了孩子之后该如何培养，都有了大概的方向。
  “嗯。
  我当初跟他在一起也是觉得他是闷声做事的，不是浮华不踏实只会耍嘴皮子的人。”王部长说道。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吃着午饭。很快鱼汤就喝完了。
  “再给我们上两份焦糖布丁吧。”慕雪在两人米饭快吃完地时候，按了桌上的呼叫铃，跟服务员又点了单。
  “你是有想要结婚的对象吗？”王部长问道，此时两人就像一个大姐姐和妹妹的关系，而不是上下级关系。
  最近一直觉得慕理事面色十分红润，像是有什么好事。以她过来人的经验，她推测慕理事可能是恋爱了。但她着实没有想到，发展得这么快，听她刚才问自己的话，仿佛马上就要结婚了。
  “嗯。他已经跟我求婚了。”慕雪的脸上晕上一抹绯红，声音变小了，右手一直拿着调羹不停地轻轻搅动早已变温的鱼丸汤。
  王部长看着慕理事一副小儿女的情态，还有什么不明白，依旧温柔地看着她。其实，自己之前还曾经想把自己妹妹的儿子介绍给慕理事。自己妹妹是一所外国语大学的校长，妹夫是公安厅的厅长，自己的外甥政法大学硕士毕业，靠自己考入了省政府，身高一米八三，体重七十多公斤，长相也阳光帅气，年龄比慕理事还大上一岁。两人见过一面之后，虽然自己的外甥对慕理事一见倾心，不停地追求，但慕理事始终没有动心，而且总是礼貌地拒绝。最后，自己外甥在努力了半年之后终于放弃了。自己妹妹和妹夫本来十分开心，以为自己儿子终于可以结婚了呢，而且未来的儿媳学历好不说，长相也是百里挑一，又那么能干，性格和自己那温吞的儿子正好互补，谁知天不遂人愿，这桩他们期待万分的喜事终究是没成。

  自己的外甥，对慕理事动心之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再看上其他的相亲对象，今年已经三十四岁的他，已经在省政府附近买了一间六室三厅四卫的婚房，车子也买了，但至今依然一个人住在那间大大的房子里。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王部长心里对慕理事的男朋友好奇得很，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他今年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父母都是做什么的？有兄弟姐妹吗？爸妈有退休金吗？爸妈身体如何？买房了吗？买车了吗？有贷款吗？有房贷吗？有车贷吗？”，但她很清楚，虽然慕理事很敬重自己，也会跟自己拉拉家常，聊一聊日常琐事，虽然自己的年纪比她大很多，但自己始终是她的下属，很多话是不能问的。
  “嗯——我还在考虑呢。
  所以今天想问问你那会儿是怎么下定决心的。
  虽然从我记事起我爸妈就十分恩爱，我家的家庭氛围也一直很好，但真的到了让我组建家庭的时候，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做。
  我在想，我真的可以保证这一辈子就只爱这一个人吗？”慕雪说道。那碗变温的鱼丸汤已经被她喝到肚子里了。现在她拿着勺子，开始切玻璃杯里的布丁。
  “我想，大概没人会一辈子永远爱一个人吧。
  就我不算长的婚姻而言，我觉得两个人更像是不停地一次又一次地爱上对方。
  很显然，我更爱现在的他，而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他。
  现在的我们两个，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里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达成了很多默契。
  而这些默契，是二十多年前的他所不能给我的。
  就比如，如果我们俩人一起出来吃海鲜，他一定会点我最爱吃的炸虾仁或者香辣蟹，而且他会把香辣蟹的蟹肉全部给我剔出来，再和米饭拌到一起，做成一碗香辣蟹肉拌饭给我。
  再比如，今天是阴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大概率他会给我熬一锅鲫鱼豆腐汤。因为天阴的时候，我们都喜欢喝鱼汤，这大概跟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是在湖边的钓鱼场有关。
  再比如，每天清晨，他起床后，他都会把卧室的遮光帘拉开。在他打开遮光帘之后，他会洗漱穿衣，去附近的早餐店买早饭。每次买粽子的时候，他都会买加了花生的粽子，而不是加了红枣的粽子。他知道我很讨厌晒干的红枣。”王部长说道。
  “那你跟我口味真的很像，我基本没有什么不爱吃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忌口，但是晒干的红枣，我却从来不喜欢吃。
  枣泥馅儿的东西我也很讨厌，红枣味的牛奶和酸奶我也很讨厌。”慕雪说道。
  “总之，我想说的就是。
  你要考虑的东西虽然很多，但其实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他把你放在什么位置上。
  如果他把你放在第一且唯一的位置上，你绝对是可以感受到的。”王部长正说话的时候，慕雪的电话突然响了。
  慕雪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萧骁打来的。他很少直接打电话，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慕雪突然直接把所有最坏的情景在脑海中过了一次。
  “老王，我出去接个电话，麻烦你稍微等我一会儿。”慕雪神色稍微变得有些紧张，但还是表现得仿佛没有任何焦虑忧心的事情发生一样。
  “好，没事的，你去接吧。”王部长说道。
  慕雪离开房间之后，王部长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翻出了和自己外甥的对话框，给他发了条信息。
  “慕理事马上要结婚了，你还是放弃吧，不要等了。
  你已经等了这么久。现在是时间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了。”王部长刚刚发完，就收到了自己外甥了信息。
  他发了一个震惊的表情之后，然后开始不死心地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道。
  “我现在正跟慕理事吃饭呢，她亲口跟我说的。说是今年要结婚。”王部长说道。
  “今年就结婚？她恋爱很久了吗？”王部长的外甥问道。
  “恋爱具体多久了，我倒是不知道。总有几个月了吧，她最近心情一直很好，状态也很好，哪怕是公司有很多难处理的事情，我也没见过她沮丧。”王部长发送了一条消息。
  “那你知道对方是谁吗？做什么的？”他此刻心里有一种被比下去的感觉，这种感觉和之前她不停地礼貌拒绝自己时的感觉一样，都是从小从来没体验过的感觉。出生在一个很好的家庭里，各方面物质条件从来没有短缺，精神也一直像只活一个夏季的花朵一样从来没有受到过严霜苦寒的锻炼。他很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自己又在哪里不如他了，她为什么会选择他而不是自己呢。自己的家庭背景这么好，爸妈不仅是体制内的人员，还身居高位，有很多同样处于高位的朋友，因为老妈颇具远见地在限购令出来之前就在省城买了很多套房子，家里的房产也很多，更何况自己这么高的个子，这么帅的长相，实在是想不通。
  “这个也不知道。”王部长回道。
  “我看你还是别问这些没用的了。
  慕理事什么性格你又不是没接触过不知道。她的想法从来都是那么坚定，哪里是你我轻易就可动摇改变的。
  听说你妈新给你介绍了一个和你同级的公务员，家里背景和你家的也差不多人。
  照片我也看过，确实十分端庄持重，看着就是大家闺秀。”王部长说道。
  “那些人我都不感兴趣，你能不能跟我妈说说，让她不要再不停地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我心里有数。
  总不能让我娶一个我自己根本都不喜欢的人回家，然后自己折磨自己一辈子吧。
  如果那样，我宁愿单身一辈子。”他发了一条信息。
  “诶，怎么能这么说呢。
  你妈妈只是替你着急，怕你越往后拖越找不到喜欢的。
  你多少理解她一下。
  现在你已经马上就过了三十五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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