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相忘于江湖

所以，我和佟丞订婚了。
  佟家来了不少人，显得我这边冷清许多，我母家只有一个姨妈和年迈的姥姥，姨妈的儿女远在外地务工，唯有过年回来。
  父家的亲戚也不多，两家凑一凑刚好两桌。
  这事我低调处理，没有在朋友圈“炫耀”。
  但纸包不住火，就在订下婚期的后一周的某天，周樱突然说想来找我。
  原因是她的契约被小姐取消，也就是说她也是个自由人了。
  我知道瞒不住，也觉得这事也并非什么见不得光的，所以便没再瞒着周樱。
  当她得知我要结婚的消息时显得非常生气。
  我觉得她在小题大做。
  可她恼火了，说我良心喂了狗。
  她向来快人快语，我便没有在意。
  周樱坐的高铁，出了站直奔我家。
  我给她煮了水饺，前日从树林里挖的，很鲜嫩。
  “你和小姐没再联系了？”周樱没有心急碗里的饺子，她似乎有备而来。
  “都过去了，就算联系还能说什么呢。”
  “你这段时间好过吗？”
  我不语。
  周樱咬着饺子。“你知道小姐过得怎么样吗？你不闻不问，真的是绝情的很呢。”
  小姐有姚雪，有很多服侍她的人，整个庄子都是她的，只要她想，谁又能违背她的意思呢。
  “最初，我心里的小姐是孤傲且清冷的，后来又有点可爱且善良，如今小姐又变成那个拒人千里的冷漠千金，不再与我们多话，整日待在梨居轩，很少出门，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小鞠送饭，小姐也只是随意对付几口，常常怎样端进去就怎样端出来。”
  我听得心口生疼。
  原来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她竟然过得这般不好。可究竟她为何自我困顿，她身边不是有姚雪吗？
  “我以为你们能迎来转机，哪成想，你居然这么快订了婚，你让小姐怎么办。”周樱有些难过，碗里的饺子已经不再吸引她。
  “姚小姐呢。”我问。
  “她倒是时常出现在梨阁，那又如何，我没见她能改善小姐的心情，反倒觉得每次她来，小姐总是特别拘束和困顿。”
  周樱在我这里停留一天，次日启程去了首都，说是准备进修，具体学什么，好似和经理人管理有关。
  我没问太多，她能离开梨阁对于她来说也是用了很大的勇气，希望她今后遇见属于自己的幸福。
  又是几日不得好眠的夜。
  自周樱带来的关于小姐的事，我便整日心不在焉，佟丞安利的小吃街对我也没太大吸引力。
  夜里，我实在睡不着便打开邮箱，大概真的是鬼使神差一般。
  命运就是这样的安排，我们能怎样反抗呢。
  看着小姐给我的回复，我潸然泪下。
  那是我们还没有分开时的最后一次邮箱对话。我在邮箱里留言：吾好记挂您哦。
  小姐在底下回复：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所以最后是我负了她吗？
  这一夜，往事历历在目，小姐的音容笑貌萦绕耳边，泪水打湿枕巾，任心痛蔓延四肢百骸。
  就在我与佟丞婚期临近的一周前，小姐出现了。天空飘着小雪，她站在路边，我坐在邻家的秋千上看雪。
  她能来，到底是用了怎样的决心。
  我们彼此注视，仿若时间停止，空气凝滞。
  我爱过的人，再见面，我依旧是爱着她的，但不能再那么肆无忌惮去拥抱她，亲吻她。
  我将她领进家门，问她吃了没，她摇头，我给她煮了鸡蛋面，淋上芝麻油端给她。
  默默看她吃面，一时我们都没有说话。
  直到凡珍和凡捷从外面回来，见家中有陌生人，便追着我问个不停。
  小姐生的美，自然男女通吃，尤其凡捷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旁敲侧击问我关于她的事，我哪里会理睬他，所以直接说小姐已经有心仪对象，让他打消念头。
  尤工从车上搬下很多东西，名贵的补品和中药材，还有一个锦盒。
  凡珍迫不及待打开，然后一声惊呼。
  我看过去，原是两块金子。
  小姐看着我，眼底里有微光。
  雪停了，路上铺了一层银白。
  后妈去镇上买了老母鸡，硬是要给小姐炖鸡汤，还不时抱怨我有这么一位尊贵的好友也不知和家人说一声。
  我尴尬地看向一旁的小姐，她只是浅笑，可眼眸里的黯然神伤却是真切的。
  晚饭，凡珍拿了红酒，说是她珍藏许久的，凡捷打开给小姐倒了一杯，依次是后妈，凡珍和他自己，最后才是我。
  小姐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泛着疑惑，我略微一笑，掩饰此刻的窘态。
  只半杯，我已然有些醉意，借着为大家盛饭的空隙独自待在院子里透气。
  “不冷么？”
  我猛然回头撞见小姐关切的眼神。
  “你的原生家庭……。”小姐没再说下去。
  我曾经与她说过自己的家庭状况，只是很少提及与家庭成员的关系，眼下她亲见了。

  “还好他们对您是热情的。”我知道那是因为她带的那些东西，尤其是那两块金子。
  小姐靠近我，抬手帮我脸颊两边的碎发顺至耳后，动作依旧那么自然，直到目光对上我眼睛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心绪都在眼波中流转，那么昭然若揭。
  我低下头，隐藏心悸。
  小姐轻叹，道：“进去吧，雪后寒。”
  我已然没了胃口，最爱的鸡汤也无法打动我的味蕾。
  后妈强烈建议小姐留下过夜，并让我陪睡。
  小姐没有拒绝，作为主随客便的礼貌，我自然也不太好反对。
  因为卧室没有空调，我只能灌了两个暖水宝放在被子里。
  我不喜欢用电热毯，因为某一年对街发生过一起电热毯引发的火灾，现场惨烈。
  “你过来，我有东西交给你。”小姐坐在床沿，说道。
  我走过去，如过去那样听话。
  她牵起我的手，不知何时她的手里多了一枚戒指，貌似有些年代了。
  我本能的想抽回手，但小姐紧紧握住。
  “你的生日已经过了，我也有为你准备礼物，现在送你。”她说，然后为我戴上戒指。
  我的眼眶变得湿润，倒不是这枚戒指。而是因为她的手腕上戴着当初我给她买的那条银手链。
  我看着她，浓密的睫毛下看不清她的眼神。满头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一颗浑圆的珍珠簪子固定住头发。
  小姐永远都那么美，简妆素颜最能体现她与生俱来的娇美。
  我不禁抬手拆下她的发簪，长发顺势滑落下来。没人不为此刻的小姐心动，我自然也不例外。
  小姐抬眸看我，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我心头一紧，俯下身吻上她的唇。
  明明克制了内心的躁动和欲望，却在遇见她的一瞬间，彻底都变了。
  可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我拥住她，依旧是滚热柔软的身体，还有那熟悉到魂牵梦绕的芳香。
  “咳咳。”小姐轻咳两声。
  我赶紧将她身后的被子压了压，怕她冻着。毕竟梨居轩四季如春，她就像娇养在温室的花朵儿一样。
  “你冷么？”
  这话不该我问她的吗。
  我说不冷，问她冷不冷，她缩在我怀里，悠悠地说：“我哪里就受不了冻了，况且你抱的这么瓷实，不热就算好的了。”
  我被她的话弄得有点尴尬，便想着松开她，哪知她反而紧紧抱住我，低喃一句：“别松开，就这样。”
  我不敢动，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和均匀的呼吸，还有迷人的体香。
  “你婚期那日，我怕是来不了，送你的东西你收好，算我的祝贺。”
  心脏一阵阵收缩，闷闷地发疼。
  “婚后是住男方家里么？会和他的父母一起生活？”小姐问。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佟丞曾提过一嘴，说有在城里买房，至于会不会与他父母同住，谁知道呢。
  我实在睡不着，因为怀里的人。
  我挪动身子拿到手机。
  “睡不着？”
  我嗯了一声。
  “那看看电影？”
  我听话的打开某视频APP，播放当下最新的电影。
  电影看到一半，小姐握住我的手，问：“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相忘于江湖？”
  这个问题有些难倒我了，也许今后会知道这个答案。
  可我很好奇，小姐与姚雪的故事不是还在进行中吗，那她为何还要问这个问题，答案不应该在她那里吗。
  “那是不是不见面，随时间推移，很多共同记忆都会变得云淡风轻？倘若总能在某些时候看见，想忘也是很难忘记的？”小姐的背紧贴在我的怀里。
  我略略想了片刻，说：“也许吧。”
  记忆可能就是这样，脑细胞也会更新换代，一些人和事不见，不碰，总会被时间代谢掉，但是若能一直见面的话，就不会轻而易举忘记了。
  小姐转过身，抬眸看着我的眼睛，深深道：“一辈子能有多长，寻常人也不过百年，用有限的光阴爱着一个人。始终如一看似很难，但却很值得骄傲，对么？”
  我为之心动，松开手里的手机，轻抚着小姐的头发，心正如她的发丝一样柔软贴服。
  “小姐，我们都走错了。”
  小姐嫣然一笑，美到不可方物，抬起下颚，凑上来，亲上我的唇，仿若蜻蜓点水。
  我的心被她撩拨的逐渐焦躁。“小姐，我……，”爱你，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是刻入骨髓的。
  “我记得你曾说过，如果我上大银幕，定是好看的。”小姐摩挲着我的耳垂，软软地说。
  就算不上大银幕，您也是最好看的。
  “记住一个人，就要时时刻刻让她看见。”小姐含住我的唇，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我也不敢动，生怕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一阵疼袭来……
  嘶～
  小姐在我的嘴唇上咬了一口，虽然没破，却是疼的。她用指腹摸着我被咬的唇，眼里有一丝心疼，更多的是爱怜。
  她仰头看我。“我不想你那么快将我忘记。”然后搂住我，不再说话。

  这一夜注定煎熬。
  我的脚与小姐的脚叠放在一起，感受她滚热的温度。其中她还絮叨着让我用些中草药泡脚，我一直觉得麻烦所以从未用，而她对此耿耿于怀。
  怀里的人不知何时睡着的，我挪了一下身体，因为长时间的侧卧导致半边身子麻木。
  “阿羡～。”小姐呢喃道。
  我一惊，没有再动，以为她醒了，其实并没有。
  难道小姐梦里也在想着我吗，否则她怎么会梦中唤我的昵称。
  我慢慢背过身去，泪如雨下。
  清晨，一阵清脆的鞭炮声响起。
  我揉着睡眼转身，身边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我惊慌失措地爬起来，穿着睡衣推门冲出去。
  餐桌前的小姐正与后妈吃着早饭。
  “呀，我的姑娘啊，你算是起了，我正与姜小姐谈你的嫁妆呢。”后妈眉飞色舞起来。
  我很不理解地看向小姐，可她一个眼色都不愿意给我，葫芦里卖的什么，我不得而知。
  “下午，我带着凡珍和凡捷去镇上给你买陪嫁品，你想要什么，列个清单给我。”后妈笑着说，看似心情很好。
  直到用完早饭，我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小姐站在我对面，浅笑。“我要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
  我很失落，但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她的到来搅乱了我平静的心湖，泛起的涟漪已然无法归于宁静。
  “想什么呢，小傻瓜。”小姐刮着我的鼻子，宠溺道。
  “我送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小姐笑了笑，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是么？”
  尤工打开车门迎小姐上车。
  我站在院门外目送车辆驶离。
  心一下子空落落的，仿佛没了着落，周围的一切都让我感到陌生。
  后妈欢喜地跑过来跟我说她早上与小姐的谈话内容。
  原来小姐给了后妈一笔钱，用于购买嫁妆所用，钱足够买四大件，并且还能剩下一点，后妈说会把余下的钱给我带去新家。
  我不知道所谓的一点是多少。
  可是凡珍戳破后妈藏着的后话。
  小姐除了给买嫁妆的钱，还另外给了后妈两万块，没说用处。
  所以这笔钱自然而然落进后妈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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