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这些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组织里的人出现在用餐的食堂不是很正常的事，值得他们这样一惊一乍看过来，还刻意借着动作遮掩自己的视线和隐晦打量目光。
中原中也眉目一沉，拉住准备回身去放烛台的少女手腕，压低声音：“跟紧我。”
他突然想起津久保当时说的话，组织内部现在对谈判家来说也不是全然安全的地方，他需要多打起几分精神警惕来自内部的危险。
不能因为对方是组织内的成员就放松警惕，任由别人接近谈判家。
尤莱娜手里还端着烛台，她默不作声垂眸透过兜帽的缝隙去看中原中也攥住她手腕的手，肤色偏向健康的小麦色，手指手腕关节稍粗只有这点能稍微看出一些破绽。
少年没有遮掩自己的样貌也没有要避开旁人的目光，径直拉着她去取餐区，只是有意无意将她护在身侧将她与另一边的人间隔开。
“谈判家身边又有新人来了。”“看起来是个未成年少女，希望她不要被无时无刻内心都被窥探勘破的感觉逼疯。”“新人总以为混到谈判家身边容易接近首领和天使，哼、天真的家伙！谈判家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混乱驳杂的心音源源不断传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尤莱娜并不在意福尾组的人怎么看待她，只是不怎么喜欢呆在人多且心音吵杂的地方。
以往的餐食都是送回房间，食堂这样容易遇见人的地方，她不怎么喜欢来。
“想吃什么？”中原中也顺手接过她的烛台放去一旁，换了个餐盘塞进她手里：“这里餐食还挺丰富的，你不把兜帽脱下来看看吗？”
尤莱娜垂眸安静思量，这是他在对自己说的话，还是中原中也心里的想法。
她能听到的声音都是别人的心音，世人正常交流的语言反而不能被她听见，初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莫名其妙答非所问的回答引起许多人的质疑。
时间长久下来，她已经习惯不去通过听见的声音回应对方。
跟她说话的人也不是希望她回答自己心里的揣测和问题，他们明面上的试探和谋划在她面前都会轻易暴露，不管内心怎么掩藏装饰刻意不去想这方面的事都不能躲过神明赋予的读心术探查。
或许读心术才是真正的神明异能。
可惜这份异能并没能让她明白心灵的声音与意义，反而变得更加难与人沟通。
毕竟大多数人类都不希望自己的内心被外人窥探道出秘密，这会令他们升起忌惮与排斥的心理。
但中原中也……
他的存在很奇怪，不是一点半点的奇怪。
他的心音总是给她一种对话的感觉，与旁人自言自语或感慨或暗讽的心音不同，他的声音传入尤莱娜耳中像是真正的对话一般。
她总是要好好思考对方是否在跟自己说话，这是他内心的自言自语还是他已经震动声带发出声音希望得到她回应的语言。
经过慎重思量再出声回应中原中也，她轻轻应了声：“嗯。”
“你到底在应什么？”中原中也被她闹得有些啼笑皆非，无奈往她餐盘里塞了些水果点心给这个木头人，“我问的是你想吃什么？”
谈判家为了保住自己的神秘性、隐瞒身份，在组织内部也不会随意摘下兜帽，这点他可以理解。
但他刚才问她想吃什么，这不是单纯能用是或否来回答的问题吧。
“……啊、”尤莱娜迟钝恍然，反应过来这是中原中也问她的问题：“这些。”
她微微低头看着餐盘里的水果，少年已经把她习惯吃的东西都放进餐盘，她没什么好需要另外选择。
以前的护卫都不会问她喜欢吃什么，都是有什么吃食取什么东西回来。
像中原中也这样提出带她一起去取餐用餐的提议，她还是第一次成功接收。
天界的天使和神明都不会感觉肚子饿，平时也不需要吃什么东西，尤莱娜本身被创造出来的时候是没有被赋予自己的喜好与性格。
当时天界与魔界已经互相争斗上千年，两界的子民都抛去享乐放松的心情不停战斗，作为弥补神明精力不足，为了复活治愈天使而创造出来的尤莱娜自然也不会有机会接触这些事物。
所以当中原中也一边问她“吃牛肉吗？吃鱼吗？”“还是想吃米饭面包？”一边往她餐盘里塞东西，她只是默默低头看着没有出声拒绝。
不知不觉，他兴致上来给人夹了满满一餐盘的食物，堆高的水果牛肉鸡腿面包点心几乎要淹没遮挡住面前的少女。
“呃、抱歉，我好像夹太多了……”
中原中也连忙弥补道：“这堆吃不完就给我吧，我这个盘还是空的，你可以重新去拿自己喜欢的食物。”
拿到餐盘上的食物不能再夹回去，尤莱娜要是吃不完这堆东西，只能看着干瞪眼。
经历过食物资源匮乏时期的中原中也自然不会轻易浪费食物，这一餐盘虽然有些多，但勉强硬塞也不是吃不下去，实在不行还可以用便当盒装回房间。
尤莱娜左右转头，寻了个没有心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餐盘回收处几个大字贴在墙上，她沉默片刻又转头寻了个刚才有心音传来，现在已经没有声音的位置。
幸好这次她没有找错地方，顺利找到一个空下来没人的座位。
中原中也见她没有交换餐盘的意思，只好匆匆拿了些点心水果跟上去：“喂、咳，我是说这个真的不用换吗？”
他看尤莱娜的小身板也不像是能吃下一两个成年男人份量的食物，端着这么大盘食物也不知道要吃到猴年马月。
“……”她双手捧着面包在手里，只有手指尖探出漆黑的衣袍，缓缓摇头：“不用。”
洁白的牙齿落在全麦面包上仿佛磨牙一般慢慢咬着，她也不在乎食堂里的其他人是怎么想，只专心致志又慢腾腾对付中原中也给她拿的食物。
细碎的面包屑掉在漆黑的面料上相当明显，尤莱娜捧着面包低头看着衣服不动。
她在思考是将面包屑抖落下来继续吃，还是先吃完再整理衣服。
照中原中也给她取的食物份量没几个小时，她是吃不完走不出这里。
“怎么了？”中原中也咬着苹果，见她停下来不动：“面包不好吃吗？”
“……不是，”她不会有食物不好吃的概念，只是尤莱娜生性爱整洁，看见眼前的脏污会不自觉一直盯着看：“掉下来了。”
“什么？”中原中也奇怪挑眉，眉目傲气凛然装扮着少女显得骄傲又张扬明艳，赭发洒脱散落在肩头，疑惑问道：“什么掉下来了？”
尤莱娜安安静静坐在他身旁，只有几缕金色的发丝能从兜帽之间窥见，她默默张口咬住面包磨蹭，细碎的屑掉落下来粘在衣服和袖口上。
他恍然明白尤莱娜说的掉下来是什么意思，哭笑不得道：“掉下来就掉下来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福尾组食堂准备的食物味道都一般，但胜在量大填饱肚子不成问题。
尤莱娜又不是第一次吃这些东西，应该早就知道面包容易掉面包屑在身上，只要吃完再整理就好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低低唔了声，还是没有什么心情继续吃。
中原中也低啧一声，无奈妥协道：“起来，我帮你弄一下。”
他弯腰抓起长袍下摆抖搂几下将面包屑都集中在一起，再用餐巾纸收集起来包裹好放在一旁，尤莱娜转头跟着视线挪过去，金发滑落下来一缕落在长袍外面。
“面包屑不用扔，议事厅外面不是有鸽子吗？可以用这个去喂一下它们。”中原中也随口说道，简简单单解决完自己餐盘里的食物开始偷摸着给尤莱娜减轻份量。
一些占肚子的鸡腿牛肉烤鱼，他刚才没有拿自己的份，现在可以悄悄从尤莱娜的餐盘里取走一些，不用她硬撑着解决小山一样的食物。
“鸽子？”她低头看了眼中原中也垫在她腿上的餐巾纸，这回就算再掉面包屑也有餐巾纸接着，不用担心掉得满身都是。
他说的鸽子是什么？那些圆滚滚有着天使一样纯白翅膀的动物？心音总是想着吃和人类、太阳筑巢，想法单调的小生物？
中原中也点头，挥舞起刀叉快速又不失礼节：“对、鸽子！你没喂过那些吗？它们喜欢吃面包、薯条玉米饲料之类的东西。”
在公园教堂附近一抓一大把，喜欢活动在充满人气容易寻找食物地方的鸽子。
偶尔心情烦躁的时候出去喂下鸽子或湖里的鱼也算是一种放松散心的活动。
“我没出去过。”尤莱娜语气平缓而轻轻回应。
中原中也口中的鸽子，她可能见过几次，但没什么出去的机会喂过。
更不会像中原中也一样知道鸽子喜欢吃什么，平时在什么地方活跃。
钴蓝色眼眸定定看着她，中原中也扯过餐巾纸简单粗鲁擦过嘴边的酱汁，道：“我带你出去。”
“喂鸽子也好、喂天鹅也行，我会负责保护好你的安全，不用担心会在外面出事。”女装少年神情郑重向她说道。
尤莱娜安静半晌，抬手指着嘴唇：“这里。”
口红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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