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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人间自有真情在


贺一一从酒楼走出来后,整个人都变得无精打采。她内心对赵元长的怒气却渐渐消停。虽然贺一一嘴上不饶人,总喜欢强出头,争一时口舌之快,但她也是一个明白事理人。冷静下来,她也觉得赵元长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心里迈不过那道自尊心的坎。她噘着嘴,鼓起腮,寻思着要怎么才能尽快找到工作,赚钱赎回那瓶梅子酱。走着走着,她又走回了住宿的客栈。当她准备进去的时候,却被店家拦住。贺一一有点吃惊,紧张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不让我进?”

        店家冷眼瞥了瞥贺一一,有捋了捋八字小胡子,用尖酸刻薄的语气说道:“哼,你房钱都没给齐,还住什么店啊?”

        “哈?”贺一一露出疑惑的眼神,“我昨天不是给过了吗?”

        “你给的只是一晚的房钱!”

        “怎么可能,我给的是两晚!您是不是记错了?”

        店家假装想了一想,然后用奸诈的眼神看了看身材矮小的贺一一,明摆着就是要欺负她。他不耐烦地说道:“哦!是啊!不过,你昨晚打水洗漱,还用了我们的被铺,这些都是要额外收费的,还有还有,你今天白昼的包袱保管,都得算账的!”店家边说,边从腰间拿出算盘,假装在计数。

        贺一一听得一头雾水,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店家,先礼后兵地说道:“老板,住宿哪有不包水,不包被铺的?你是让人住房不睡床,直接打地铺吗?”

        “这你就不晓得了,我们家的被铺可是吴越的丝绸锦缎,比你这一身都贵着了!”

        “呵!那好!既然这样,你一开始怎么就不说清楚,或者白字黑字写清楚?你这样是有明显的欺诈行为!”贺一一嗤笑一声,然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店家看贺一一讲起道理来,知道她不是很好对付,索性硬来,“切!这都是我们不成文的规定!我看你这个小乡巴佬,都没来过京城吧!这次还有别的收费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算是我请你见识见识世面。你现在马上给我滚!我们店不招呼乡巴佬!”说罢,就让店小二把贺一一的行李全部扔出来。店长一副仗势凌人的嘴脸,还不时阴阴嗤笑。

        贺一一听出店家就是想讹诈,觉得可笑又可怒,看来讲道理这一招不好用了。“真是欺人太甚。我要报官,告发你这家黑店!”

        可她没想到那店家居然更嘚瑟嚣张起来,丝毫不畏惧报官这一说。“去啊!我们家的大股东就是当今相国慕容大人,我们店本来就是招呼达官贵人的。要不是见你可怜,昨晚你那点房钱就是住楼梯底也不够!”店家站在门前睥睨着贺一一。

        又是慕容震翾?贺一一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然后抬头看了看客栈的牌匾,确实是慕容震翾题词的。她心里疑惑,这个慕容震翾怎么那么得空到处题词?其实,这个“题词”只是慕容震翾一个赚外快的副业。虽说他贵为相国,可后周给的俸禄远远不够他奢靡的生活。于是他身边的谋士就给他想出这样的法子,美其名,相国提匾,振兴中小商家经济,但实际上要得到慕容震翾的提匾,还得交付重金,之后每一年还得给年费去维护。大笔一挥,面子银子两相宜,不得不说,这个副业确实妙哉!

        可贺一一哪晓得那么多,她继续争论:“就算是慕容相国的产业,你都得明码实价,老实经商吧!你这样隐性收费,欺压百姓,不会侮辱相国他老人家的威名吗?你良心不会痛吗?”

        店家气急败坏,一双怒眼瞪着贺一一,然后指手画脚地说:“滚!就你这副穷酸样,有什么资格对相国大人评头论足?”

        “真是不可理喻!什么都别说了,你去衙门好好跟大人说吧!看看你们这家黑店,怎么在光天化日下欺压受周朝法律保护的良好百姓!”贺一一觉得跟店家争论简直就是浪费唇舌,再次强调要报官。这时候,客栈门前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不一会儿就把原本就很狭窄的道路塞个水泄不通。但在场的人,都碍于这是慕容震翾题字的店,不敢多言。

        “你别含血喷人啊,你说我家是黑店,你才辱了相国大人的威名!来人,把他抓起来送去衙门,口出狂言,侮辱相国!”店家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自己也说不过贺一一,反过来诬陷贺她诽谤。语毕,他身后冒出了几个壮汉紧紧把贺一一围住,准备要把她送去衙门。

        对方人多势众,贺一一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这时候,她莫名地想起北辰司,想起赵元长------赵糯米啊,赵糯米,你天天像吊靴鬼那样跟着我,怎么这个时候就不出现呢?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就管得死死的,真是气死人了。

        大汉紧紧逼近贺一一,贺一一紧张地往后退,围观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出手相助,就在她觉得都要被欺压得走投无路的时候。突然有一把洪亮悦耳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我父亲什么时候给你权利欺压百姓了?”

        贺一一稍稍松了空气,她转过身去,只见这名男子束发戴银镶和田玉冠发簪,面如冠玉,肤如凝脂,额堂饱满,颧骨柔和,眉目开朗,鼻梁高挑,身材修长,可以称得上公子无双。他穿着一件穿象牙白的绸缎翻领袍衫,若隐若现可见银灰色的中衣绣满各种祥和的纹样,非常精致,与他的堂堂相貌和彬彬气质相得益彰。

        男子的腰间挂着一枚扇形的凝脂白玉镂空香囊,透出一股淡淡的独特的花香。贺一一在脑海里搜索了很久对应的香名,却是徒劳。而这股让人心旷神怡的香味,却让她想到赵元长刚刚说的,士大夫,常常以熏香、配香来显示自己的地位与品位。贺一一再仔细看了看男子后面的两个随从,都是魁梧高大,孔武有力的样子,让人很是敬畏。这个男子一看就是非官则贵,看来赵元长说得不无道理,自己还是见识浅薄,片面武断------贺一一如是想。

        而此人,正是慕容震翾的独生子,尚食副使慕容昭。

        店家似乎没听清慕容昭的话,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问道:“嘿,我看你一副净白小生的模样,还如此多管闲事?你以为你父亲是哪位?”

        慕容昭把店家上下打量一下,然后轻蔑一笑,有调皮的眼神指示了一下牌匾,说道,“就是给你们招牌题词那位啊!”

        店家突然一怔,脸色突变惨白,差点没晕阙过去。他惊慌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边跪拜边哭嚎着,“我的慕容大人啊!”刚刚那副得势不饶人的嘴脸瞬间消散。

        “喂喂喂,我还是个大活人,你干嘛哭丧似的!真是莫名其妙!”慕容昭用怪异地眼神看着店家,一副嫌弃的样子。随后他又看向了贺一一,神色又变得温柔起来,比起午后的烈日,他更像是夜里的白月光。

        他躬下身,捡起贺一一的包袱,认真地拍了拍上面的尘,然后恭敬地亲手递给了贺一一,尔雅一笑:“小兄弟,给!”

        贺一一接过包袱,还没反应过来慕容昭尊贵的身份,也没下跪,也没问安,只是对着他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慕容昭又回了一个温文的笑容,柔软得让贺一一把今天所有的愤懑,怨气都化解。随后慕容昭命随从把客栈的招牌拿下来,冷酷地跟店家说:“你,不配!”说罢,便转身离去,那象牙白的袍衫随着走路的风,飘逸潇洒,让贺一一看得入神,觉得自己总算是遇到个好人。

        而围观众人却议论纷纭。有的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儿子把自己爹题词的招牌拆了,真是够坑爹的了”。

        有的说:“还不是仗着自己的爹,才敢掌下人的脸,反正都是一家人”。

        还有的说:“慕容家也算是出了个大义灭亲的,总比那些狐假虎威,欺压百姓的强”。

        ……

        这时,店家惊惊慌慌地把贺一一多付的一晚房费给她退回去,还哭着求她不要报官。贺一一看店家失魂落魄的样子,就随便训话几句就走了。可是她再细想,住的地方没了,盘川也用得差不多了,天色也快黑了,贺一一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心情又突然失落起来。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在贺一一惆怅的时候,就把一个熟人撞上了。

        “谁啊,走路不带眼睛啊?”女子叫道。

        “对不起,对不起。”贺一一刚刚一直在想事情,没看到前面有人,她连忙向女子道歉。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倒霉了,不能再惹上什么是非。

        女子拍了拍衣服,还有一点小怨气,但见对方态度还挺诚恳的,也没纠缠下去,“算了算了,以后走路小心点儿。”

        “是是是。对不起,对不起。”贺一一继续道歉,就在抬头一瞬,只见那女子一张圆圆的脸蛋,大大的双眼,嘟嘟的嘴唇上还有一颗小小的食禄痣。她穿着月牙白交领宽袖短衫,豆青绣花抹胸襦裙,粉红色垂带飘逸,双丫鬟系青绿布蝶花,灵气可爱,活泼清纯。此人正是自己的闺蜜------章正蕾。

        话说贺一一与章正蕾认识,也是有段故事。章正蕾是新乡人士,有次,他与兄长章正春来到开封,误打误撞去了一家黑店吃饭。在章正蕾借用酒家茅厕时,不料遇到酒楼一个偷窥狂伙计,他总趁着女子如厕去偷看。

        章正蕾突然发现,连忙整理好衣服冲出来,却无法指认谁是偷窥狂。店家为了名声说章正蕾无理取闹,故意污蔑,还说要把章正蕾拉去衙门。哥哥章正春为此与酒家的人大打出手,正中黑店的下怀。就在这时,恰好路过这个酒家的贺一一,出手相助,凭借鞋上的沾着的泥土,以及茅厕外的油腻指印,准确无误地指出那个负责宰肉的伙计就是偷窥狂,帮助章氏兄妹解围,!由此贺一一与章正蕾俩便成了闺蜜,和章正春也成了朋友。不多久,章正蕾回到新乡,两人互通书信,保持联系。

        “正蕾?!”贺一一惊喜地叫道。一别两年,竟然又再开封遇到章正蕾,贺一一甚是开心。

        章正蕾一下子没有认出女扮男装的贺一一,不解地问了一句:“你是?”

        “我是一一。”贺一一兴奋地解开发髻,一把乌黑的长发再次飘逸在空中。

        “一一?”章正蕾突然激动,泪水不禁夺眶而出,然后紧紧把贺一一抱住!“一一,找到你太好了!”

        “正蕾,见到你,也真的太好了!”贺一一也激动得热泪盈眶,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有一个温暖的拥抱。

        两人在大街上抱了很久,又兴奋地手舞足蹈,路人皆投以异样的目光。但她们也没管那么多,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就只有她们才能理解。尤其对于贺一一而言,自从爷爷去世后,她都以为自己在开封没有亲朋好友了,却在自己最糟糕的时候,重遇闺蜜。

        “一一,我和大哥都担心死你了。我们知道贺家出事后,都在找你。”章正蕾又把贺一一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摸着她的脸说,“你都瘦了。这段时间,你肯定吃了很多苦。快随我回家。就在这附近。”说罢便兴奋地拉着贺一一的手走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贺一一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就紧紧地拉着章正蕾的手,雀跃地跟着她回家。一路上她们有说有笑,不一会儿就到了章氏兄妹的家。

        章正蕾一边拉着贺一一进门,一边喊:“哥,你看谁来了?”

        此时,从屋里走出一个高大壮实的男子,他身穿深蓝色的圆领窄袖衣,年龄与章正蕾相仿,也长着一张大圆脸和一双大眼睛,皮肤相对黝黑,看上去多了几分英武,却少了几分灵气。此人正是章正蕾的哥哥,章正春。

        话说到这个章正春和章正蕾两兄妹,乃是一对龙凤胎。据说章母临盘当晚正是惊蛰雨夜。本先出来一婴孩的头,那有老花眼的稳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男是女,就突然一声春雷,吓得稳婆退后几步,打翻了台上的蜡烛。稳婆怕闹火烛,便连忙扑火,而房间突然变得漆黑。此时又来一声春雷,章母又产下另一个婴孩。最后谁也没搞清楚到底哪个婴孩先出生,但见那男婴哭声最大,就直接当上了哥哥。后来因为他们都是伴着春雷出生,也是惊蛰正日,于是便给他们改名为正春,正蕾。但他们的父母也去得早,两兄妹便相依为命了。不过他们都是乐观的人,两人也经常因争个出生前后而拌嘴,把身边的人都看乐了。

        章正春喜出望外,立马相迎,“一一?”虽说他是个七尺男儿,但见到贺一一那刻,眼睛都不由地湿润起来,激动得说不出话。章正春是个不善言辞的暖男。他早已知晓贺一一的事,如今看到贺一一安然无恙,心里也甚是欢喜。“呃,我去准备茶水。”

        “正春还是那么腼腆呀?”贺一一看着章正春鞍前马后不说话的身影,笑着说。

        “别理他!他就是个呆子!”章正蕾最喜欢揶揄自己的哥哥。

        贺一一环顾了章家院子一周,随后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还有自己的家?”

        章正蕾拉着贺一一的手,笑着说:“哥哥他在开封找到了工作,我们才搬过来不久。本想安顿好就去找你,但……”说道这,章正蕾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一一,你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担心你吗?我以为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呜……”

        “傻瓜,别哭了。我命硬着了呢!”贺一一一边擦拭章正蕾的眼泪,一边安慰道。

        此时,章正蕾握住贺一一的手,用坚定的眼光看着她,说:“一一,今后不管怎样,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了!”章正蕾自然是知道贺一一现在无家可归,身边也再无亲人了。

        贺一一被章正蕾这句话感动到了。这几天她经历太多世间炎凉了。自打她父母去世之后,世间上对她最好的人就是她爷爷了,如今爷爷也去了,她以为自己再也没有依靠了,但原来还有章氏兄妹把她当做亲人。想想这几天经历的一切一切,就像过了大半生一样,她原本以为自己快扛不住了,却在这个时候遇到章氏兄妹,而且他们还把她当做亲人。她那凉透的心,又重新温热起来。贺一一没有忍住眼泪,抱着章正蕾就痛哭起来。她终于可以稍稍歇息,可以不那么硬撑了。章正蕾看到贺一一大哭,自己也没忍住,两人都在院子里哭成泪人。在门后看着的章正春心里也难受,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转过身去继续默默地打点家务。

        过了一阵,贺一一和章正蕾的情绪都平稳了,章正蕾便问道:“一一,你今后打算怎么样?”

        “我想好了,我要去酒楼当庖厨,赚钱养活自己。还有即便我现在住下,我也总不能在你们家白吃白住呢!”

        “你跟我还这么客气,说好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呢!”

        “正蕾,我知道你把我当做家人。我也把你当做家人。但我也是有手有脚的,总不能游手好闲。这做人跟做菜一样,都要追求。而且,我需要光复我们贺家!”

        “你还想着光复贺家呢?你都没看到他们怎么对你吗?”章正蕾为贺一一抱打不平。

        “他们怎么对我是他们的事。但我终归是贺家的人,是贺年的孙女。我不能因为那一两颗老鼠屎,就搅坏一锅粥啊!”

        章正蕾很喜欢听贺一一讲话,她看着贺一一身上都是有光的。虽然她不理解为什么还要光复贺家,但她打从心里就无条件要支持她!同时,她也特别羡慕贺一一的勇敢与魄力,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去追求。自从父母去世后,她与哥哥一直相依为命,在河內都是做点闺阁女红出售,也没有读过多少书,所以她是打从心里崇拜着贺一一。

        “对了,正春现在都干些什么工作?”贺一一把话题转到章正春身上。

        “他啊?!”章正蕾突然目光闪烁,支支吾吾,好像在隐藏什么。

        “怎么了?他的工作不能见光吗?”贺一一打趣地说。

        “不不不……”章正蕾停顿了一下,又犹豫了很久,最后躲开了贺一一的目光,低着头,压低声音说:“他在北辰司当差!”原来北辰司最新一批入职的两人中,第二个就是章正春。

        “什么?北辰司?!”贺一一听到那三个字,不由地松开了章正蕾的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章正蕾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什么,毕竟贺家刚被北辰司查封,于是连忙补充说:“正春是想过要去帮你的,可是他太没用了,刚刚入职,官阶不够,就一打杂的,连指挥使大人的正面都没见过!”

        别提那赵元长了!------一听到这个名字,贺一一总是气在心头。

        “没事,我从来都没怪过谁。即便是正春来抄我家,他也只是服从命令。”贺一一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她对章氏兄妹也没有怨恨。

        “他要是敢去,看我跟他绝交呢!”章正蕾双手叉腰地说!

        “傻瓜!血浓于水,正春是你最亲的人!要珍惜这个关系!”贺一一还不忘安慰章正蕾。现在在她眼中,章氏兄妹已经是她最亲的人了,当然她也一直把他们当做兄弟姐妹。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章正蕾看贺一一说话,眼睛总是在发光的。

        他们有说有笑的,就这样,贺一一就住在了章氏兄妹的家。

        到了晚上,章正蕾入睡后,贺一一独自到了小院里,她看着夜空,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很真实,但此刻又觉得坐了一场噩梦一样。这是她连日来过得最踏实最安稳的一个晚上。尽管未来的路依旧不清晰,但至少现在有了一个容身之处,她不再无处安放,多多少少也有一点安慰。这大概是爷爷显灵吧,贺一一这样想。

        这时候,章正春静静地走了出来院子,轻轻地给她披上一件外套,怕她着凉。章正春虽然话不多,但心思总是很细腻,也很会照顾人。贺一一回头看了看这个邻家兄弟,淡淡一笑,说了声谢谢。

        章正春也轻轻一笑,温柔得像夏夜里的风。他想说话,却在嘴边停住了。贺一一看穿了他的心思,便问道:“你是想问我,是不是怪你,没有在北辰司救我?”

        章正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一脸愧疚地不敢直视贺一一。贺一一哈哈一笑,拍了拍章正春的肩膀说:“我怎么可能怪你呢?别傻了!真的,不要乱想!”

        “可是……”章正春停了一停,又被贺一一打住了。

        “可是什么,傻瓜!在这件事上,我没有怪过任何人,真的!虽然我对你们那个指挥使大人多少有点怨气,但回头看,他也是职责所在嘛!再说了,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变故才是常态。我们终究要学会承受,才能更好地立足。”贺一一的年纪只比章氏兄妹小十个月,但思想总是比他们要老练成熟。

        “一一,谢谢你。我以为你会恨我呢!”章正春脸上写满了愧疚。

        “哎呀!我是什么人?我连二叔堂弟都没有恨,怎么会恨你!如果你真觉得愧疚,你最好就在北辰司好好干,争取个升官进爵,然后呢把赵元长压下去,那我就很开心了!”

        “嗯嗯。这个办法好!我会努力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跑去北辰司当差呢?”在贺一一心里,北辰司是个剥人皮,吃人血的地方,她是想不明白心地善良的章正春怎么会跑到一个冷酷无情的地方去。

        章正春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就很神奇。自从我与你在开封分别回到新乡后,我就去了一家酒肆打杂,平时就搬搬抬抬什么的。有一天,原先的小二不干了,店里缺人,我就顶上了。

        后来没多久,就有一个酒客问我要不要去京城当差,说什么俸禄比我在店里干活的多。我本来是拒绝的,你看我什么都不会,来京城当差都怕被看笑话。再说,之前帮邻居家孩子治病,我也借去一笔钱,去京城的盘缠都没有了。但那个人好奇怪,居然还给我往来的路费,说什么如果不被录用,这些钱也够我回来。然后我就来了,然后经过几轮封闭考核,还有半年的实习,我就被录用了。后来,我才把正蕾接过来。”

        贺一一听完,感觉这个北辰司像个什么“邪j组织”,到处“骗人入坑”似的,连考核也是封闭,还得实习,真是闻所未闻。但经过这几天与北辰司的人打交道,里面的人虽说很讨厌,但也算是身怀绝技,贺一一看了看眼前老实憨厚的章正春,又产生了疑问,这个北辰司就这么缺老实人吗?不过,她自然不那么直接把心里想的说出来。“能够进北辰司,都是能人异士,想必正春你也有你的过人之处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兴许是他们看我力气大,干活利索吧!”谦虚是章正春的优点之一,虽然他知道自己是仅有的两个被正式录用的新人,可他却从不拿来炫耀。

        “不不不,要是这样的人,也没有必要给你路费去应聘啊?你再仔细回想,当时那个人邀请你之前,你们有过接触交流吗?”贺一一突然对北辰司的招募制度很感兴趣,便继续追问下去。

        章正春再挠挠头,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那个人,很是奇怪。他连续来了四天,每天的穿衣打扮都不一样……不能说不一样,就是简直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那你怎么知道都是那个人啊?”

        “眼神光呀。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化妆,打扮,甚至贴胡子,蒙脸都好,除非他眼睛瞎了或者被刻意遮住,否则他们的眼神光都不会改变!”说罢,章正春又用手掌遮住贺一一眼睛以下的半张脸比划,“人的眼睛,是他一个独特的身份记号,我也是靠这个记住谁是谁。”

        贺一一突然拍案而起,把章正春吓了个楞,她是完全没想到,章正春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特殊的技能。她惊呼到:“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他们不是看上你的骨骼精奇,而是看上你认人的天赋异禀!”这时,隔壁院子的小狗突然叫了几声,贺一一似乎意识到自己深夜大呼小叫会吵着别人,于是把音量调低,接着说:“那后来怎么样?”

        “后来?后来那个人每次过来,我都说‘客官您又来了?’、‘还要桂花酿’诸如此类的话咯。我也没多问他为啥如此打扮。然后第四天,他就邀请我了。”

        “嗯嗯。”贺一一点了点头,感觉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一样。然后,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接着问:“那你们考核都有什么呀?”

        “不行不行!这个考核内容,我们都在保密书上画了押,透露出去得砍头的!这个,我这的不能说。”章正春突然一脸认真,又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贺一一假装失落,但她心里清楚规矩,所以也没有强人所难。“那你现在具体的差务,能说说看?”

        章正春也摇了摇头,“一一,我真的不能跟你多说了。这是北辰司的规矩。你说我有认人的天赋,但我觉得他们应该是看我话不多,能守住秘密。”

        “你哪里是话不多,你是嘴笨!哈哈哈哈哈!”

        “是是是,比起一一,谁的嘴不笨啊?”章正春这句话倒是说到贺一一的心头上了,她那张嘴不仅能品天下菜,还能说服天下人呢。

        “啧啧啧,北辰司还有拍马屁学?是赵元长教你的吗!”贺一一拍了拍章正春的肩膀,调侃着说。

        “不是不是!我就是说真话嘛!”章正春突然一阵脸红,接着他脸色又严肃起来,“还有,一一啊,你下次别直呼赵指挥使全名可以吗?我们北辰司上下,是打从心里地尊敬他……虽然……”章正春想起贺一一的事,又没敢继续说下去了。

        贺一一自然是知道北辰司上下把赵元长供得像神一样,可她心里面对他还是那么一个解不开的结,尤其是现在还有一瓶梅子酱在他手上,想起这个,她就咬牙切齿起来。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行行行!可以不叫他全名,不过外号总可以叫吧?让我喊他‘大人’、‘指挥使’,我真是喊不出口。”

        “什么外号?”

        “赵糯米!”贺一一抱起双手,一本正经地说着,脸上写满不屑与愤懑。

        章正春“噗”地一声笑出来,“一一你怎么起得外号都跟吃有关?这‘糯米’也太好笑了吧!”

        “我是觉得到哪哪都见到他,就像糯米一样黏人。”贺一一愤愤不平地说。

        “但我觉得挺好的,糯米又香又好吃,尤其是隆冬之时给人希望。而北辰司,有他在就有希望。”说着说着,章正春眼里又流露出敬佩之情。

        “切,他不给人绝望就已经很不错了!还希望!真是的……”贺一一边翻着白眼边说。

        两人相视而笑。正所谓人间自有真情在。就这样,贺一一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了一个温馨踏实安稳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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