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一次合作
话说,贺一一与陈叔达成协议,在头半个月均以日结工钱。拿到第一天的工钱的贺一一,迫不及待地到她最爱的蜜煎果子档仙脯摊,为章氏兄妹买蜜煎雕花。这是一款起源于李唐的零食,由于当时交通运输等问题,对水果贮藏条件有限,所以人们就用蔗糖或蜂蜜,把鲜果腌渍,再以精妙刀工雕刻出各色形态。这样不仅可以久藏不腐,还让果子吃起来有一种淡淡清香,配以茗茶,更有一种雅致的口感。无论是满足口腹之欲外,还是观赏玩味,都是一种享受,是那时候一种很受欢迎的添案小吃。又自李唐末期,宵禁打破,夜市开放,这让很多像仙脯摊的这种小吃摊档甚至可以开至三更,开封的夜市渐成规模。
只见这个仙脯摊,虽然只是个小小流动摊档,但在却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蜜煎,梨干桃肉,樱桃胶枣,乌梅黄杏,琳琅满目,眼花缭乱。贺一一和仙脯摊的老板胡大娘很熟,除了免费试吃之外,还多买多送。不过这都要多亏贺一一那把比蜜煎还要甜的嘴,只要她在,准能成了生招牌,招揽不少客人前来购买。
“来来来,蜜煎咯!这位姐姐,来份雪梨蜜煎吧,你看你一笑如梨花,这雪梨蜜煎跟你很衬哦。”贺一一逮住了一对正在逛街的闺蜜,那张甜嘴一上来就把人家姑娘哄得晕头转向的。
“那她是一笑如梨花,那我呢?”旁边的闺蜜有点嫉妒地问道。显然,在论美貌的时候,没有真正的闺蜜,只有真正的塑胶姊妹花。
贺一一打量了一下另一位姑娘,肤色黯黄,臼头深目,泪痣挂面,扁鼻朝天,确实比旁边那位的姿色差了不是半点。唯一好看的都算是那张小小的嘴唇了,不然还真把贺一一给难倒。
“这位姐姐,”,贺一一努力地掩饰自己勉强的笑容说道:“妳是樱桃小嘴,娇嫩欲滴,这份用特制蜂蜜腌制的樱桃干,像极你那张红润小嘴呢!”
“真会说话,好吧,我要一份樱桃干。”塑胶闺蜜被贺一一哄得双脸通红,娇羞羞地说道。
“好的呢!盛惠十文,再送两位姐姐一份乌梅蜜煎,生津止渴,逛街必备,姑娘们都懂的!”贺一一说完,还对两个姑娘眨了眨眼,可把对方乐坏了。
等姑娘们走了之后。一旁的胡大娘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一一,你这张嘴真是骗鬼都行了。”
“胡大娘,您这话不对。我没有骗。我贺一一从不骗人,都是实话实说。只是看把话怎么说。”
“那你说说看,怎么个不骗鬼法?”
贺一一笑笑,又开始了她的哲学模式,“其实,每个人,每件事,都有好的方面,也有不好的方面。我说的实话,就是把好的方面都说出来,而没有说不好的一面。”
“那还是骗人!你隐瞒坏的不说。”胡大娘反驳道。
“不不不。不说不等于撒谎,可以是对事情保持缄默,或者不置评论。不好的东西吃进肚子里会不舒服,而不好听的东西进了耳里心里,也会不舒服,因为人都是有情感的。我们卖蜜煎的,都希望客人买得开心,吃得开心,最后再回来买。所以啊,胡大娘,我这生招牌,是货真价实啊!”贺一一说得眉飞色舞,也笑得灿如夏花。
胡大娘自然是听得头头是道。“就你油腔滑舌。幸好是个女娃娃,要你是个男的,都不知道多少娘子被你哄走咯。”
“胡大娘,我虽是女子,可你还不是被我哄走了吗?嘻嘻嘻……”两人欢声笑语,温馨无限。贺一一看着灯火通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映着五光十色的果脯,流光溢彩,一种幸福和安逸感油然而生。这样的开封,真好!但愿以后都不要有打仗,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每天都有好吃的!如果,再能找到我的守护神,那就没有遗憾了。
贺一一看得入神,突然被一种独特但熟悉的香味吸引到,脑海里瞬间出现了慕容昭那精致如玉的面容,飘逸的长袍,沁人的香气。她抬起头来,那位白玉公子就在眼前,只见他微微一笑,眉目生花,让贺一一的心不禁激动了一下,顿时说不上话来。
话说这个慕容昭看不惯自己的父亲在家里邀请了官员到家里喝酒观舞,便自个儿走了出来喘喘气,也顺便探探店,为母亲的荷花宴做准备,也好找寻一些民间佳肴,引进尚食局。他走到这,也是被仙脯摊五彩缤纷的果脯吸引住了。
“我要一份胶枣。”慕容昭温柔地说道。
贺一一看得入神,过了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他买胶枣干嘛?是要买个娘子的吗?这么好看的公子居然已经英年早婚了吗?贺一一酸酸地笑到,试探地问:“公子是要买胶枣给娘子吗?”
慕容昭突然被贺一一的问题弄得有点尴尬,他微微低头,脸上泛起一点红光,笑笑说道:“给我娘买的,她爱吃这个。”
贺一一突然松了口,如释重负的感觉。不过看着慕容昭,又觉得彼此间有一种疏远。他应该不记得我了吧。也对,上次我如此狼狈,还是穿着一身男装,他可是慕容相国的儿子,堂堂尚食局副使,怎么可能记得我呢?也罢了,好看的,都只能远观欣赏。
她很快就摆正自己的心态,又开启了她的贩卖模式说:“公子好有孝心啊。那我觉得,您还可以带上一点杏果脯,我们家的杏果都从西域而来,再配上家传秘制的蜂蜜酿制,吃起来不酸不涩,也不会太甜,配上茗茶,更是一流。更重要是,它咬起来不硬,是娘亲姨母午后闲聊欢聚的必备添案小吃。”
慕容昭突然觉得眼前这果脯摊的小姑娘竟然也懂那么多,只见她口齿伶俐,有点小机灵,甚是可爱,看着就很招喜。他再看看那些果脯,确实色泽亮润,手工精制,虽不比皇宫,但也算上乘,货真价实,小姑娘也是老实经商。他笑了笑,便说:“那这里的,我都各要一些,带回去尝尝,除了桃圈。”
啊?他居然不要桃圈?贺一一的美食心理学模式又开启了。这桃圈都是用当令鲜甜的桃子所制,是这些蜜煎中口感最甜的一种。他不吃甜食?说明他现在过得还算顺心,又或者此刻心无良人,不需要甜的味道来填补味觉需求。好奇泛滥的贺一一还是忍不住的问道:“公子是不爱吃桃圈?怕甜?”
“呃,”慕容昭尔雅一笑,他总是那样的随和亲切,有问必答。“倒不是因为桃圈甜,而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不是很喜欢桃子。”
这世上居然有不喜欢桃子的人?贺一一心里默想着。只是她不晓得,慕容昭从小有喘鸣,而桃子皮上那小小的毛絮曾经要了他的命,所以从此他便对桃子避而远之。不过他并没有向贺一一这个陌生人说明。
贺一一听出慕容昭不愿意深入透露,就没有追问下去,只管低头打包蜜煎。贺一一本想再多给慕容昭多送一份胶枣,让他给自己娘亲带去。但转过身就发现慕容昭已经离开了,然后她便匆匆地追了出去,穿过几波人群之后,却发现慕容昭早已消失在人潮之中。络绎不绝的游人,混杂了不同的气味,金粉香气,一时间已经难以辨别人在何处了。贺一一有点失落,带着那份胶枣回去仙脯摊,却在转身一瞬,看到赵元长和林刊从玉香瑶走了出来。
贺一一先是擦了擦眼睛,怕是自己看错。结果再定睛一看,确实是赵元长和林刊两人。“好家伙!真没想到这赵糯米和林校尉平时看起来一身正气,原来也是拈花惹草的臭男人!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呸,上梁不正下梁歪,还带坏下属,真是世风日下啊!”贺一一边摇头,边哀叹说道。不料,在她不留神之际,有一人从她身边疾速走过,撞了她的腰部一下。
贺一一才回过神来,那人已往人潮方向跑去。她摸着被撞疼的腰,正想要哆嗦几句时,却发现腰间的玉佩不见了。贺一一多摸了几遍,确认自己刚刚是被人偷走玉佩,于是便高呼起来:“偷东西啦,有人偷东西啦。”接着,自己又往贼人逃逸方向跑去。
刚从有所防备的玉香瑶问了个寂寞的赵元长和林刊闻声,也朝着盗贼逃跑方向追去。盗贼听到后有追兵自然是一个死劲地跑,但对于北辰司的人来说这种逃逸简直连小菜一碟都算不上。赵元长都还没用上轻功,就直接把贼人拿下。
“公子饶命啊公子,小人不敢了!”贼人看赵元长的身手如此好,直接投降,把刚刚偷回来的玉佩还给了赵元长。赵元长接过玉佩,就把贼人交给了刚刚赶上的林刊。“带走吧!交给大理寺吧!”然后轻声地嘀咕到:“省得他们没事干。”
赵元长瞄了一下手上的玉佩,发现上面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鱼,甚是眼熟。此时,他听到身后有一把气喘吁吁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的玉佩!”赵元长轻轻闭上眼睛,用手捏了一下鼻梁,抿了抿嘴唇,再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已知道,这是贺一一的玉佩。他转过身去,看着叉腰喘气,汗流满面的贺一一,伸手把玉佩递给了她。
“谢谢。”贺一一心里一阵喜悦,竟然还能把玉佩追了回来。她正想伸手把玉佩拿走时,又顺着手臂往上看。随即怔了一下,脸色大变。“怎么是你?”
赵元长无奈地冷笑一声,“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开封!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出现了?”
“赵元长,你是不是跟踪我跟上瘾了?我这么一个开封良好市民,过得还有没有隐私了?”贺一一苦笑地说。
赵元长一脸懵圈,嗤笑一声,压根就不想搭理她。“想多了!”语毕,又挥动了手里的玉佩,示意让贺一一拿走。谁知,贺一一竟然用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从腰间掏出一块手帕接过玉佩,擦了好几下,才系回腰间。赵元长甚是不解,严肃地问道:“你这是何意?”
“你自己去过哪里,碰过什么样的人,自己心知肚明吧!”贺一一不屑地说道。
赵元长先是皱了一下眉毛,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嗤笑。原来是那个原因。接着他故意走近了贺一一,他越靠近,贺一一越往后退缩,眼神里满是害怕和嫌弃。她的这个表情,反而让赵元长的心里却是越看越偷着乐,他尝试把脸再靠近贺一一,故意用色眯眯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两人的目光再次交错,一时间,天地又变得静止起来,只剩下两人的眼神互动。
赵元长本想只是开个玩笑,却突然发现贺一一的眼睛在萤灯流彩之中显得更有灵光,更有神采,像是突然掉进漩涡,看得有点着迷。但很快,他就克制住了,他马上从贺一一的眼神漩涡里逃了开来,冷冷地来了一句:
“无知!”
“无耻!”
贺一一无故被指责,心中有所不忿,便快速回了一句,然后转过头来,躲开赵元长。两人突然陷入静默的尴尬中,反而衬得开封的夜市越来越热闹。这一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流动,只有他们在傲慢和偏见中静止。
此时,不远处有一把声音打破了他们的沉静。“玲儿,玲儿,你在哪里?”赵元长对声音很是敏感,很快他就找到了声音发出的方向,随即望了过去。只见一中年女子,正着急地到处呼唤“玲儿”的名字,还不断拉着行人寻找。
赵元长有所触觉,这应该与失踪案相关,便快速走向那名中年女子,问及情况。女子连哭带涕,呜咽解释,在半个时辰前,自己与女儿玲儿走散了,然后到处都找不着。赵元长心感不安同时一阵气愤,居然敢在北辰司的眼皮子低下犯事,实在太猖狂。贺一一也好奇跟了上来。
“赵元长,这大娘怎么了?”
“她女儿走丢了。这已经是第十三起了!”赵元长眉头紧皱,手握拳头,心里更是一番惭愧,明明自己今天过来是要盯着玉香瑶附近的状况,结果是自己没尽好职责,实在是有负于晋王殿下的信任。
“什么十三起?”贺一一关心地问道。
赵元长有点不耐烦,就淡淡地说了四个字:“与你无关!”
“呵,怎么就与我无关了,我可是开封的市民,只要是关于开封治安与民生的,就与我有关!”贺一一说得振振有词。她见赵元长没有搭理自己,便走向大娘,问个究竟。
“大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贺一一紧张地问道。
只见那大娘神情落魄,面如死灰,哽咽着说:“我女儿走丢了。我找了大半时辰,都找不着。”
贺一一听之,心生同情和怜悯。她突然想起她爷爷曾经与她说过,在战乱之时,年幼的自己也险些与家人走散,幸好最后还是找了回来。由此,她就更加在意这位大娘的事了。
“大娘别急,您女儿长什么样子。兴许我们能帮您找到呢。”贺一一安慰说道。
大娘听到有人帮忙,突然打起了精神,把自己女儿的重要特征告诉贺一一。“她到你肩膀高,两侧梳着发髻,绑了红色的绳结,丹凤眼,穿着一件青绿色的衣衫,身上系了一个我刚买的香囊……”在旁的赵元长自然也听清那些特征,与其他失踪女童的特征高度相似,他的心里不禁多了几分寒意。
而贺一一听完之后,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猛然想起,最近确实有不少人在张贴寻人启事,感觉不像是巧合。于是,她便看向了赵元长,神情严肃地问道:“喂,赵元长,你刚说的十三起,是跟这个有关?我怎么感觉最近开封城里到处都在寻人?”
赵元长仍旧没有搭理贺一一,毕竟查案是北辰司的职责,没有任何必要向无关人等透露。目前他只能回到北辰司,召集人手到这附近排查。
想罢,他正要转身离开,却感觉到左手有一股力量在拉扯他。赵元长下意识地一个反手,擒住了拉扯他的力量,然后转过身来,想要用右手回击一拳,不料却发现是贺一一拉住他,他便立马收住了内力。由于收得太快,一下反弹的力量太大,让他也不由地往后倾了一下,右手拳头刚好停在了贺一一的鼻子前,仅有毫厘之差。他与贺一一都顿时被刚刚紧急的情形吓住了。不过赵元长倒是恢复得快,脸色马上变得严厉起来:“不要随便碰我!不然后果自负!”
贺一一愣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在拉着赵元长的衣袖,想起他刚刚去过玉香瑶,便连忙把手缩了回来,然后赶紧一边擦自己的手,一边懑懑地说道:“谁碰你了?我都嫌脏!”
“呵!”赵元长嗤笑一声,一脸冷峻严厉地教训到:“善人从他心里所存的善就发出善来,恶人从他心里所存的恶就发出恶来,因为心里所充满的,口里就说出来。我去过玉香瑶,那就是脏;那你说我脏,你心里是不是也脏?”
贺一一突然被赵元长的话震慑住,不服、懊恼、羞愧都搅成一团哽在心里,说不上话来。这是第一次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她想辩解,但就不知怎么地突然变得哑口无言。
两人对峙片刻,这时北辰司的司役蒋甯走了过来,“大人!”
“蒋甯?”赵元长有些疑惑他怎么在此。
“卑职奉大人之名在玉香瑶附近排查,结果还是有女童失踪了。”蒋甯低下了头,为自己的失职感到愧疚。
赵元长轻叹一口气,随即说到:“蒋甯,你先把这位大娘带回去北辰司,把事发经过记录下来,尤其是走丢的地点附近,有何异常,他们见过什么人。”蒋甯得令后,就把那个大娘扶起带走了。
这时贺一一似乎意识到,赵元长今晚的出现,是为了查案,自己刚刚好像是误解他花天酒地去了。她语调放低了一点,轻轻地问道:“你今晚去玉香瑶,是为了查案?”
赵元长一阵无奈,但仍表现冷酷,淡淡地反问:“不然呢?”
贺一一地下了头,咬了咬嘴唇,心里产生了愧疚,但自尊却让她把“对不起”三个字哽在了喉咙,又吞了回去。她撇了撇小嘴,换了另一种方式道歉。没错,在贺一一看来,这已经是一种道歉的方式,而且是用实际行动去道歉,比嘴里说的还要诚恳。“我可以帮你们!”
“呵!”赵元长冷笑一声,“不必了!”然后心里嘀咕着,你不给我惹麻烦,我已经烧高香了。赵元长不像贺一一,把话都说绝了。如果非要把话说绝,那么就一定要一句毙命,把对方堵得无可反驳,就像刚刚教训贺一一那样。
贺一一早就猜到赵元长会拒绝自己,所以她一定要说出一个让他不得不让她帮忙的理由。当然她早就想好了。贺一一虽然是个口直心快的人,但同时她脑子也转得快,看得也远,在说话之前,她早就把方案想好了。“你需要我!”
赵元长突然被贺一一这如此直白的四个字感到唐突。他侧眼看着贺一一,目光里写满了怀疑。自然,这个眼神是在贺一一的意料之中,接下来,便是自己让他不能拒绝的理由了。“你可记得那大娘说的,她女儿走失前,她们曾在一家香料摊子买了香囊,结果没过多久,她便与女儿失散了。”
赵元长脑里迅速回忆,确有此事。他的眼神变得稍稍温和了些,示意贺一一继续说下去。贺一一知道他的怀疑消除了点,就继续说下去,“你刚说,这是第十三起,你试着回一下,前面的案件,会不会都有类似的地方?”
贺一一这句话,给了赵元长非常大的启发。他的脑子高速运转,脑海里再次快速翻遍他曾看过的十二卷卷宗。香囊,香铺,香味,香气……虽然每个失踪的案件都不一样,也没有说去过同一家香铺,但是,家长们描述女童失踪时的穿衣打扮,都是……赵元长闭上眼睛,手指惯性地放在人中处,屏气凝神,在脑里把所有见过听过的失踪女童描述过一遍。最后,他脑中的另一双眼突然定定地在一个地方------香囊,无论是何种图案,何种颜色,何种大小,这些女童身上都佩戴着香囊。他的眼睛突然睁开,看向贺一一,非常肯定地说:“是香囊!”赵元长眼看贺一一的神情居然没有半点意外,他突然好奇地问:“你如何得知这共通点?”
贺一一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一改之前调皮嘚瑟的语调语风,冷静地说道:“其实我并不知道!但是,既然是连环案件,我就猜一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像做主题菜肴一样,食材可以不尽相同,但要表达的主题必定一致。刚刚那个大娘描述了很多,身高,年龄,发髻,衣服,这些东西看上去,在大街上比比皆是。唯独这香气,是可以有所区分的。当然,这也许因为我对气味特别敏感,所以我能想到的是,通过这香气入手,就像上次在汴河码头那样。所以,我才说,你需要我!”
话音刚落,贺一一看向赵元长,她才发现赵元长刚刚一直在看着自己分析。贺一一的眸光又映在了赵元长的瞳孔里。但这一次,她看到了他眼里的耐心和谦虚,而不是之前的凌厉和高冷。赵元长看到了她眼里的诚恳与坚定,而不是昔日的狡黠和傲娇。
赵元长似乎被贺一一打动了,他接着问:“那你打算怎么帮?”语气非常认真诚恳,一点都不像是试探或者开玩笑,也没有高高在上,气势凌人的感觉。
贺一一琢磨了一下,表情很是严峻,这是赵元长第一次见贺一一如此。她不经意地把右手食指卷曲地放在人中,这种思考时的动作与赵元长很是相像。过了一阵,她说:“这方面你比我经验,我可以,”她咳了一声,接轻轻地瞥了瞥嘴着说“……听你差遣。”,然后又正经起来:“不过现在,我必须要先知道其他人用的是什么香囊,或者去过什么香铺,香料摊子都行。”
“好,那你随我回北辰司一趟。”
听到“北辰司”三个字,贺一一总有种闻风丧当的感觉,但她不想让赵元长知道自己胆怯,随着眼珠子的转动,她蔑笑一声,说:“我还以北辰司指挥使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没想到复述地点,还得回去查资料啊?”
赵元长不知怎么地,突然觉得好笑起来。倒不是因为他看穿了贺一一的害怕,而是因为他觉得用这种语气说话才更像贺一一。嗯,她算是回来了!“好吧,那你跟我去一个地方。但是去的路上,你必须要蒙住双眼。”
“你想干嘛?”贺一一防御性地护着前胸。
“那个地方不能让你知道在哪里。”
“赵元长,你想把我卖了吗?”贺一一半信半疑,虽然她知道赵元长不会耍花招,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大晚上跟一个男子一起去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地方,还得蒙着双眼,确实不得不防备,至少要做一下心理建设。
赵元长侧目看了看贺一一,有点不耐烦地说:“呵!就你,能卖几个钱?”确实,贺一一个子不高,虽然长得白白净净,但感觉身上也没几两肉,按斤算,也卖不了几个钱。
“那你蒙住我眼睛也不管用啊,我还有鼻子。你总不能塞住我鼻子,不让我呼吸吧!”贺一一嘚瑟地笑着说。赵元长嘴巴动了一下,他摸了摸太阳穴,确实是自己失算了,贺一一可不比其他人,她那比狗还灵的鼻子,蒙不蒙眼都一样。不过,赵元长还是用了特殊的方法,把贺一一带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
就这样,赵元长和贺一一的第一次合作达成!
赵元长把贺一一带到那个地方之后,才把她的手脚松绑,然后拿走一个绑了一块蒜的头套。
“赵元长,你太粗暴了!”贺一一被松绑之后,怒气大发,一张嘴就是不停骂。好在赵元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把她的吵闹当做耳边风。
“你刚刚要是好好合作,也不至于捆手捆脚。”赵元长好是淡定,边说边用案台上纸笔画起图来。贺一一本来吵吵闹闹的,结果看着赵元长在画图,就瞬间安静了下来。她也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在关键时刻,知道分寸在哪。
赵元长边画边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找不到这些失踪的女童,她们随时都会有危险。这些是我从卷宗里所知道的,她们与家人走散前,去过的一些香铺,或者香料摊子。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去过,有些女童出门时就已经戴着香囊。”不过一阵子,赵元长就把图画好了。“上面标记的就是目前所掌握的,她们曾去过的摊子或者店铺的位置。”
贺一一倒是不惊讶赵元长的记忆能力和作图能力,她拿起地图,看了一眼,随即把地图印在了脑里,然后闭上眼睛,在她脑中的气味记忆库里不断地回忆、扫描、搜寻,然后嘴里喃喃自道着一些让赵元长听不大懂的名字:忻香、绮菡、紫馨、堇蕊。
随后她把眼睛打开,紧张地问道赵元长,“失踪的都是女孩子?”
赵元长点点头。
“那失踪的年龄都在?”
“十到十五之间。”
“嗯。那我希望我的发现会对寻人有帮助。我刚刚在那大娘身上闻到了一种叫做‘水萏香’的特殊香气。这种香气是取自于菡萏,以及一些水生植物。在民间,尤其是吴越水乡一些地区,有一个不算很普遍的习俗,那就是当女童第一次有月信的时候,家里的主母就会给她们添置这种用‘水萏香’做的香囊,当做女子的成年仪式,相当于说,这女子可以谈婚论嫁,生儿育女了。很显然,大娘身上的香气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她给女儿买香囊的时候沾上的。不过,这种香料或者香囊在开封很少有卖。但是,你刚刚给我看的那几个地方,他们都有卖来自吴越、南唐的香料。所以我觉得,你倒是可以问问其他人的情况是否如此,然后再一步推断。”说完,贺一一脸上泛起了红光,毕竟在男人面前谈论女子月信之事,实在不大妥当。但事情紧急,也只能豁出去了。反正这里都是讲秘密的地方,除了赵元长也没有知道自己讲过这些了。
“你懂得还挺多。那既然这习俗不普遍,你怎么知道这香气?”对于赵元长来说,刚刚贺一一说的那些简直是打开了他的一个新世界,作为一位生长在中原的钢铁男儿,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民间的女子习俗呢。
贺一一脸上更红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变得紧张羞涩起来。
“怎么?你刚刚说起典故来都毫无遮掩,现在反而不好意思?”
“我二婶是南康(当时属于南唐)人。”语毕,空气突然变得沉默起来。刚刚那七个字,足以。但贺一一满脸通红,像烧开的锅炉,都快冒烟了。
赵元长顿时也觉得一阵尴尬,没想到贺一一居然也受过如此“优待”。他马上咳咳两声,打破了现场静默的气氛。“那如果是你,接下来你会如何?”
贺一一环顾了一下这处小房间,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然后嘴角微微上扬说:“先好好休息,明天再说?”说罢,她便走到坐塌上,右手撑在在了坐塌的茶几上,闭目养神起来。
赵元长有点不解,看了看贺一一,可贺一一哪是真的睡了,她也睁开了一只眼睛,淡淡地说道:“赵元长,你大费周章地把我绑回了北辰司,难道不是为了歇息吗?”说罢又把眼睛闭上了。
原来,兜兜转转,赵元长还是把贺一一带回来最安全的北辰司。他们所在的区域是北斗七星最后一颗星瑶光。刚刚,他们是从后门进来,这样就不用绕一个圈。好吧,还是被发现了。赵元长感觉自己对着贺一一,有时候会有一种无可奈何,束手无策的感觉。这世上,如果真有“一物降一物”之说,恐怕贺一一就是那个把赵元长降住的人吧。赵元长被拆穿后,没有说话,只是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件薄披风,放在了坐塌的另一边,准备离开房间。
“放心,明日我便与你去那几家香铺。不过得到巳时下,我清早还有事,加上那几家香铺也没那么早开门。”贺一一所说的,是要准备狱饭。她心里倒是掂着清楚,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心里都已经有安排。这种担当,已经优于其他同龄人了。
“不必了!我会跟狱厨说,借用你一天。”赵元长嘴角微微上扬,把房门打开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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