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嘿，山鬼，想我吗？

（相国府）

        雨后的相国府花园，一片清新。慕容震翾送走了沈既明之后，和魏皖步至花园，他指了指那片荷塘，道：“魏皖啊，这雨下得及时，连这菡萏，都别样红啊。”

        “是的。”魏皖微微点头，神情放松，但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一条小鱼把嘴巴露出水面，正好被慕容震翾看见，他笑了笑，道：“魏皖，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爱绘画，经常画的就是鱼。现在，可还有继续作画？”

        “闲时会有。”魏皖向来沉默寡言，除了在“茶房”里给慕容震翾汇报天道会的事情外，基本上能用一个字回答，都不用两个字。

        “这习惯好啊，像你爹。可惜啊，世事无常。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我听那留寄晗喊你一声‘阿皖’，我才发现，你也长这么大了。”慕容震翾感叹道。

        魏皖的父亲魏常与慕容震翾识于年轻时，当时的魏常是一名字画古玩商人，闲时好作画、雕刻、抚琴、吹箫。慕容震翾喜欢收藏，与魏常时有来往，讨论古玩画作，关系甚好。在慕容震翾混迹官场，需要送礼之际，魏常又能为慕容震翾挑选出令人称心如意的礼品，算得上是慕容震翾平步青云路上，不可多得的一位朋友。

        魏皖微微低头，紧紧握拳，没有作声。对他来说，作画是对亲人的想念。而喜欢画鱼，是因为他父亲魏常就喜欢鱼，就连雕刻都喜欢雕鱼。父母双亡，亲妹失踪，纵有慕容震翾收养，都改写不了自己孤苦伶仃的命运，唯有在作画和吹箫的时候，才能让他感觉到至亲尚在身边。

        此时，慕容兴领着一个生脸孔的人向慕容震翾走来。那人手上拿着一个长形的紫檀食盒，看样子像是酒楼里的店小二。

        “相国，这是通津阁送来的茶点，说是您之前点上的，现在他们派人送到府上来。”慕容兴道。

        慕容震翾自然认得，这个食盒正是他们与北汉互通情报的一个标志。慕容震翾当初答应北汉的条件，就是要保证他在后周所有的行动都是独立的，他本人只与天机府的最高领导“角宿”联系。慕容震翾向北汉传递机密的时候，都不会亲自出手，而是让魏皖把机密送到指定的地方，再由跑腿，通过专门渠道传送至北汉。而北汉的信息，也会通过“角宿”与“昆仑”的专线，最终抵达通津阁，并在指定的日子里，由魏皖前去领取。所有的过程，慕容震翾除了撰写情报和阅览情报两个动作外，他都不会参与。

        而此刻，这作为独立联络点的通津阁，它的食盒，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亲自提到了府上，这不禁让慕容震翾和魏皖大为震惊。这意味着，慕容震翾“昆仑”的身份，被“角宿”以外的人知道了。

        慕容震翾先是有警惕地快速看了魏皖一眼，随后又装作平静地，微微一笑，让魏皖接过食盒。

        “恰好，我也饿了。魏皖，我们去茶房坐坐吧。”

        “是，相国。”

        慕容震翾走在前面，又惊又怒，连青筋都突出来了。他是一个多疑的人，眼下，究竟是谁允许把餐盒送进相国府的。紧跟在身后的魏皖，也只是诧异，这个平时由自己去取的餐盒，为何会突然被送到府上，但他不知道，慕容震翾竟然也怀疑到他。

        魏皖去到“茶房”放下餐盒后，慕容震翾便以其他事情为由支开了他。虽然这是慕容震翾第一次这样做，但魏皖也没有多想。

        慕容震翾待魏皖离开后，盯着那个餐盒好一阵，心里想了许许多多的可能性，最终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餐盒，里面竟不像从前放上精致的点心，而是放了一卷文书。慕容震翾先惯性地摸了摸食盒的暗格，却发现空空如也，他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

        随后，他拿起了那卷文书，先仔细观察了外部，并无异样，然后再徐徐打开。这卷文书竟然是屈原的《九歌·山鬼》。慕容震翾扫了一眼，便气愤地把这卷文化仍在了地面。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慕容震翾紧紧地握紧了拳头，目露凶光，愤懑地喃喃道：“东风！你好大胆啊！”

        原来这就是“东风”向“昆仑”的“问候礼”。跳过“角宿”，与“昆仑”联系，还知道“昆仑”就是慕容震翾，并且称他为“山鬼”，加上《九歌·山鬼》的含义。尤其是这句：君思我兮然疑作，让慕容震翾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挑衅了。看来这个“东风”也有几分调皮和才思。

        但显然，这“东风”也北汉给慕容震翾的震慑与压力。北汉一直想趁后周新建，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联手大辽，推翻后周，占据中原。他们想从慕容震翾手里获得关于后周更高层更机密的作战方案，从而一举把后周歼灭。

        然而北汉是想不到，慕容震翾另有所谋，所有他提供的情报或有所保留，或利于“天道大业”，所以北汉一直处于一个停滞不前的状态。因此，天机府派去了他们的皇牌，比“昆仑”更高一级的“东风”，对“昆仑”进行敦促和监督，希望可以从他身上，获得更有效的军事情报，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慕容震翾很不爽快。尤其是，这“东风”竟然知道慕容震翾的身份，并主动“登门拜访”，语带调戏。这道气，慕容震翾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了。

        但最令慕容震翾无奈的是，他也不知道“东风”是谁。按照天机府的风格，他可以是任何人！想到这里，慕容震翾更加咬牙切齿，他比赵元长更想揪出“东风”。但对于赵元长一方，“东风”对“昆仑”的“主动出击”，或许是一个好消息。恰如“鹡鸰”之前所言，他们或许可以利用“东风”和“昆仑”之间的掣肘关系，找到突破。

        慕容震翾愤怒归愤怒，很快他便察觉到，“东风”这样明目张胆地送礼，应该不只是为了挑逗自己，所以他又冷静下来，捡起了《九歌·山鬼》。果然，这卷轴里面内有乾坤。慕容震翾发现那绢帛是有两层的。他小心翼翼地裁开绢帛，里面还有一张纸条，打开之后，是一串数字。慕容震翾拿来他与北汉通讯的专用密令母本，对数字进行了翻译。

        阅后，慕容震翾紧紧握住纸条，心里隐隐作痛，怒不可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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