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天降神兵,策马而至
贺一一刚离开赵元长的房间,章正春后脚就进来汇报杨进府上的情况。盯了一夜的他刚刚与李大武换了班。
“大人,卑职盯了杨进一个晚上,除了在丑时,收夜香的人进出过,杨府内外都没有什么动静。”章正春看上去一脸憔悴,他确实一晚上没睡过,认真盯哨。
赵元长刚想点头回应,却猛然地站了起来,眼睛闪出一道冷冽的寒光。
没有什么比凶手在北辰司眼皮子底下逃跑更糟糕的事了!章正春终究还是是嫩了点。他看到赵元长的表情才恍然大悟过来,一脸懊悔,追悔莫及。
赵元长二话没说,带上人马往杨进府上赶去。恰如他的不祥预感,人去楼空,杨府一片狼藉。
北辰司的人把杨府搜遍,都没有发现杨进和凌蓉的踪影。倒是“掘地三尺”,从杨府的一口井里捞出两具尸体,其中一具的着装像是个佣人,而另一具看服装是不像是府上的佣人。两具尸身的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青红指印淤痕,显然是被人掐死之后再投井的。若非在井口旁边遗留了一只鞋子,怕是要等到尸体膨胀浮起才被发现了。赵元长猜想,其中一名死者应该就是昨夜负责倒夜香的小哥。
遭此横祸,实在无辜!
看现场的混乱程度,这个杨进是和凌蓉漏液逃亡了?
赵元长环视了杨府一圈,马上把刚刚那个想法打消了。府上好些贵重东西都不见了,如果他们是昨夜利用夜香车逃跑,这些贵重的东西怎么能一次性运走?此外,主卧房间里那些属于凌蓉的东西,例如首饰、衣服也不见的,唯独杨进的衣服还在。如果是夫妻两人收拾东西逃跑,杨进的东西怎么都没带上呢?
正是毫无头绪之时,李大武恰好逮到杨府以前一个佣人。这个佣人看到北辰司的官兵,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战战兢兢地老实交代情况:“昨日夫人从外面回来,就说要回娘家一段时间,让我们备车。随后她就匆匆忙忙地把府上值钱的东西都打包好放到车上。我看夫人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回娘家,更像是逃走的样子。加上我们都知道老爷的质库出事了,我就和管家他们琢磨,他们是想一走了之。所以我们想趁着还没官兵来抄家封屋,就赶紧收拾包袱,再拿些还值钱的东西,然后散了。”
“你确定重返杨府不是为了毁尸灭迹?”李大武大声叱呵道。
佣人看着李大武脸上的刀疤,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胆都快裂开,一边颤抖一边说:“小的没有杀人,小的回来是想着再捡漏,仅此而已,我真的没杀人。”
赵元长的脑里已经开始重塑画面。如果像这个下人所言,这一切也能说通。昨日白昼,杨进都在质库接受调查,期间凌蓉回到杨府把贵重东西都带走。然后杨进在质库杀死了钟乙,再把他伪装成自缢之后,回到杨府,等待时机再逃跑。
不对!赵元长突然更正自己的想法,如果杨进早与凌蓉约定好要逃跑,根本没有必要再回杨府。他只需要在杀死钟乙之后,直接逃逸就好了。此外,杨进都已经把钟乙伪装成自杀,且监守自盗了,他还有逃命的必要?!
“你还记得凌蓉走的时候,那马车是什么样子?”赵元长问道。
佣人回答:“记得记得。那是小的去安排的。”
“大武,立刻搜查那马车和夜香车的去向。小武,准备好杨进与凌蓉的画像,进行通缉。”
“是,大人!”大小武兄弟齐声应答。
“正春,”赵元长看向一脸惭愧的章正春,并没有太多的呵责。对他来说,与其浪费时间问责,还不如抓紧时间补救。“你和大武一起追查杨进和凌蓉的下落。”
“是,大人!”杨进跑了,自己责无旁贷,章正春知道自己不能只愧疚而停滞不前,把人抓住就是最好的赎罪。此刻,他的目光比任何以往时刻都要坚定有力。
杨府被查封,恰好给了赵元长机会可以在杨府搜寻关于恶钱的线索。果然在杨进换下来的一套便服,找到了一些铁碎和炭粉。杨进制作恶钱的嫌疑更大了。但赵元长脑里的拼图还没完全拼凑完整。既然杨进都已经杀害了钟乙,并嫁祸他监守自盗,为何不把恶钱制造一同嫁祸于他,这样他不是更好地洗脱嫌疑?到底是哪个环节没连接上呢?如果把这个案件的每个环节并在一起看,很多细节都变得多余。但如果把每个环节拆分成独立事件,又觉得差了什么。
这时,林刊星火来报,“大人,已经找到了谁宴请了杨进。”
“谁?”
“刚上任的户部巡官,周隼(sun)。这是当晚出席宴会的名单。”
赵元长接过名单,满意地道:“很好!”林刊做事向来靠谱,特别是他很了解赵元长的思维模式,做事从来都能多往前看一步,这也是赵元长放心把要事交托给他的原因。
这个周隼一直只是户部下属的金部一个小小文职,连官号都没有,毫不起眼。但人家偏偏就走官运了。就这个月,忽然被举荐成了户部巡官。此等好事,跟天掉了金子一样,周隼自然要请客答谢上司的提拔和同僚的关照了。
不过因为户部尚书沈既明的事,户部的人最近做事都不敢过于张扬,所以即便请客饮宴,都得低调在在家中进行。林刊可以说是根据最近的开封官员升迁名单,以及食材的采购数量,顺藤摸瓜才找到了周隼。但也不知是大家都出生寒微惺惺相惜,还是什么特别原因,周隼的私人烧尾宴上,居然邀请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杨进,甚至连杨进的夫人凌蓉也在受邀之列。这让看完名单之后的赵元长不禁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能查出这个杨进和周隼有什么关系吗?”赵元长问道。
“回大人,卑职只打听到,那晚周隼想要邀请的是凌蓉的父亲,杨进的岳父凌百川。但凌百川那日据说是身体抱恙,所以由女婿杨进和女儿凌蓉代为出席。而周隼为何要请凌百川,卑职目前打听到的是周隼以前曾经受过凌百川的照拂。具体两人的交往细节,还在查实中。”
“好!那周隼这边,你继续跟进。”
“是,大人!对了,这次也是多亏了贺姑娘的指点,我才这么快通过食材采购这条线索找到了周隼。”
“贺姑娘?”
林刊解释道:“是的,贺姑娘从质库回来之后,给了我一份官家人常去买食材的商户名单,特别是雪婴儿的食材。不过贺姑娘让我不要告诉大人您,只是卑职觉得此事应禀明大人。”
“好,我知道了。”赵元长嘴上淡淡一说,心里已经泛起连波。他看了看日头,已过巳时了,想必她现在应该准备去通津阁赴约了吧。想到这里,赵元长的脸色不禁沉了下来,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酸涩滋味。
赵元长很快回过神来,正准备离开之时,他犀利敏锐的双眼很快就从正在搬运证物的中,留意到一双普通的鞋子。他喊住了负责搬运的司役,问:“这鞋子哪来的?”
“回大人,在院子后门的一个杂物间找到。”
赵元长看了看这鞋子的大小,应该是杨进的。他拿起这双鞋,仔细地查看起来,希望能从上面找到更多的有用的线索。
鞋底,是一个人外在衣装最不起眼的部分,也是最能隐藏秘密的部分。自它存在那天起,它就拥有把人托得高高在上,和把人颠覆得底朝天的双重能力。
赵元长把鞋底朝上,果然,鞋底有质地较黏的棕色泥泞,夹杂着一些炭灰、铁屑、岩灰、芦苇花絮、沼柳叶、莎芦絮。顿时,一道灵光从赵元长的脑里闪过:
法鼓山!
那个地方有一片泽地。泽地以东有一处岩洞。因为泽地的关系,那边很少人过去,但若作为私铸恶钱的地方,那里绝对是最佳隐秘之地。而杨进这双鞋上面的痕迹,就很符合法鼓山的植被环境。想到这里,赵元长便立马动身,想要往法鼓山去。
……
赵元长刚一出门,迎面一抬头就看到贺一一策马而至。她身穿的是和赵元长第一次在胜桃居相识时那件深紫色绣纹翻领窄袖衣,拉着马缰,马蹄向上一提,忽然就有了一种巾帼英雄的气势。
心心念念,踏马而来?赵元长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赵元长,快上马!”贺一一喊道。
赵元长一时诧异,还没来得及反应,贺一一继续补充说:“法鼓山!杨进可能逃去那。快!”
这时,赵元长终于相信自己的双眼,他没有看错,这不是幻觉。他会心一笑,一跃上马,坐在了贺一一的后面,然后一把夺过贺一一手上的缰绳,道:“坐稳了!”
贺一一放开了马缰,淡淡一笑道:“好!”
一连串的动作,流利默契,毫无卡顿。
弹指的功夫,赵元长与贺一一就消失在开封的街道上,只留一阵腾起的沙尘。
“你不是去赴约吗?”赵元长一边策马一边问道。
“有什么比北辰司的事更重要吗?”贺一一回答。
原来,贺一一在去往通津阁的路上,听到大理寺的人在议论钟乙之死。这群人刚刚从钟乙“遗书”上所描述的地方回来,他们找到了质库失窃的金银。可贺一一却留意到,这群人的鞋子和衣服上沾上的是普通的砂石灰尘,这与她昨日所见钟乙身上所沾之物,芦苇絮、泥浆和青苔不同。
由此,贺一一猜想“遗书”上所留的地址,并非钟乙曾经去过的地方,很有可能只是杨进特地安排让大理寺的人找到的藏金点。
贺一一本来想等到见完慕容昭之后才转告赵元长,但路上她又遇到北辰司的人在城里搜寻,问了其中一个弟兄,才知道杨进清晨已经潜逃。贺一一脑里马上把自己已知的线索组合一起,最终她得到一个推测就是:
“……杨进把盗库案的罪名推在钟乙身上,然后引大理寺的人去遗书上的地方,以掩盖他自己往另一个方向逃跑,甚至制造恶钱的事实。
而根据钟乙身上所沾之物来看,符合‘芦苇’、‘青苔’、‘棕色泥泞’的地方就可能是泽地。如果杨进不想让人知道钟乙去过泽地,那么那个泽地很可能才是他真正想要去的地方。
但泽地有沼气,又危险,不是一个潜逃最佳的去处。所以那个地方也许只是旁边有泽地。而符合这个条件的,就只有法鼓山。那边人迹罕至,确实是个藏身之地。
“我本想吃完午膳之后再跟你说,但弟兄们说杨进已经潜逃了。时间紧迫,所以我问神仙姐姐借了马,立即向你这边赶来。”
听完贺一一的分析之后,赵元长淡淡一笑,加快了速度,同时间,他的两臂又紧紧地把贺一一护住。马背上坐着的是两个人,但却灵魂却契合了在一起。
心有灵犀,大抵如此。
快马加鞭,半个时辰后,贺一一与赵元长到了法鼓山的泽地附近。赵元长停住了马,他往地上看,发现地上有一行马车车辙和一些脚印。赵元长跳下了马,同时,他把手递向了贺一一。
两人对视了片刻,沾花一笑。贺一一握住了赵元长的手,一个华丽的跨步,跃下了马。
“谢谢。”贺一一微微一笑道。
“我谢谢你才对。你来得正恰好!”赵元长道。
赵元长嘴角轻轻上翘。接着,他立马走到车辙前蹲了下来,摸了摸马车走过的土,还是相对松软,应该是不久前形成。至于脚印是被车辙覆盖,说明形成的时间更早一些。
然后两人又继续上马,沿着车辙走了一段路,直到车辙消失。两人再次下马,发现这里已经远离了泽地一些,开始进入一处山林。赵元长向贺一一做了一个动作,示意前方或许有危险,随后他从身上掏出“霜翼”递给了贺一一,自己又拔出了琉璃剑,小心翼翼地行走于山林间。
两人在山林里找寻着,未见任何人影。良久,他们找到了一个山洞的入口。他们现在洞口附近观察,未闻任何声响,二人内心有点疑惑,决定入洞一看究竟。
赵元长点起了火折子,走在了前面。越往里面走,铁锈的味道越大。可令两人觉得不协调的是,居然没有声音和动静。如果这里是私铸坊,不应该没有作业的声音。两人疑惑地对视了一下,然后继续深入前进。
越往里走,作坊的工具渐多。果然,这里是个私铸坊。准确来说,曾经是一个私铸坊。赵元长环视了周围,推测这个被废弃的私铸坊,规模并不大。
贺一一摸了摸器具上的灰尘,然后让赵元长看看自己手上的灰尘,道:“这里应该已经废弃了一段时间了。”
赵元长眉头紧蹙,一脸严肃,道:“难道我们推断错了?”
贺一一往前走了几步,让赵元长把火折子递过来,只见地上有几处新鲜的箱子印记,贺一一说:“我们推断应该没错,你看着箱印。”
“看来我们还是来迟了。”赵元长闷哼一声道。
“可惜……”贺一一话还没说完,赵元长便听到洞口有动静,然后飞快地追了出去。贺一一紧跟其后。两人追出了洞口,却不见任何人的影踪。远处传来了马的啾鸣声,赵元长和贺一一随即往他们下马的方向赶去。
赵元长紧握琉璃剑,警戒提到最高状态。贺一一也非常紧张地观察着周边。此时,赵元长听到斜后方的草丛有“沙沙”的响声,他提剑就往响声出跃去,却扑了个空。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转身,已经发现迟了。
杨进已经把贺一一挟持住。锋利的刀刃就架在了贺一一白皙的脖子上。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逼我?!”杨进一脸落魄憔悴,面如死灰,眼布血丝,脸上还有一点血迹和泪痕。
被挟持的贺一一不敢乱动,虽有恐惧,但她始终让自己保持冷静的状态。
“杨进……”赵元长刚一说话,杨进又一次把刀更靠近贺一一。
贺一一提着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你别过来!我不想伤害她!我只想有一条生路。你不要逼我!”杨进边说边往后退,贺一一也跟着他的步伐缓缓地后退。
在挟持之下,适当的配合,更有活命的机会。
赵元长目露寒光,凌厉地盯着杨进。“杨进,你把人放了,我们有话好好说!”
杨进用左手死死地夹紧贺一一,右手的匕首更贴近贺一一。她已经感觉冰凉的刀刃无限接近,仿佛呼吸大一点,喉咙都能碰到刃上。所以,她再一次把呼吸放慢。
她尝试让自己冷静,然后示意赵元长不要说话,想着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劝降杨进。“杨进,你刚刚说你是被迫的……”
可话音未落,杨进再次勒紧了贺一一。
在失控的疯子面前,再好听的话都只是废话。
杨进激动地说:“都给我安静!我不要听你们说话!赵元长,你把武器放下,我不会伤害她!”
贺一一的脖子上已经被勒出的红色痕,神情很是痛苦。她不需要放慢呼吸了,因为她已经被勒得喘不过气。
赵元长看到贺一一已经快勒到窒息。如果再这样下去,以贺一一的身体状况撑不了多久。没有时间多想了,赵元长果断放下了琉璃剑。然后他一直狠狠地盯着杨进,“我已经放下武器了。你把她放了!”即便赤手空拳,杨进也不会是赵元长的对手,所以现在配合杨进,等待时机方为上策。
但杨进也不是蠢人。他远比那张老实的外表精明。他继续一只手勒着贺一一,另一只手快速从腰间掏出一瓶药,然后往赵元长的方向扔去。“把这药吃了!”
“杨进,你想干什么?”贺一一吃力地说道。
“那不是毒药,只是让人暂时四肢无力,无法运功!赵元长的武功我是知道的,我放心不下。”
“卑鄙!”贺一一道!
“我要的只是活命!怪就怪你们找到这里来!”
“赵元长,你别听他的!”贺一一吃力地喊到!
杨进再次紧紧地勒住贺一一的脖子,贺一一已经说不出话来。匕首已经在她的脖子划出了伤痕,血丝开始往下流。
“吃下去!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杨进凶狠地说道。
贺一一说不出话来,却死劲地摇头,嘴型都是“不要,不要”。
赵元长平生最痛恨被人要挟,看着贺一一已经被勒得脸色从涨红到煞白,他知道杨进是要殊死一搏。无论谁被挟持了,保护人质安全都是一个正常的选择,更何况那个是贺一一?赵元长一点犹豫都没有,他一步步走向药瓶,然后拿了起来。
“快点吃下去!我数三声!三声之内你不吃,我马上杀了她!”杨进恐吓道,然后快速喊了一句“一……”他怕喊慢会有变数,毕竟对面的是赵元长,是北辰司指挥使,谁知道周围还有没有埋伏。
赵元长才刚打开药瓶的盖子,杨进就喊了:
“二……”
“赵元长,不要!”贺一一几乎用尽毕生最大的力气,破喉而出喊到!
杨进这次反而没有加大力度勒住贺一一,他把集中力都放在了赵元长身上。
赵元长从药瓶倒出药丸,放在手心。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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