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8，狐妖篇】
【7】
秘境是个热气蒸腾的夏季池塘。
怪异的是，荷叶之上有几个会发光的水母，有个运气不好的师弟一进门就撞上了，中了毒又只能让他身侧沉稳的恩瑞小心搀扶。
钟罄回头扫了林渺渺一眼。
林渺渺倒也警觉，早就避开了那些看上去漂亮的异物，找了个小木船游荡在水面之上。
不出一会功夫，探求秘境的师父出现在她的小船上。
林渺渺还没来得及拒绝，船身已经摇转起来，钟罄与她单独脱离了大队伍。
“师父？”
“您亲自带我？”
“我也觉得屈才了，不必说话。”
可林渺渺怎么可以依他的心思，虽说在秘境里和师父在一起最为安全，但她就没有机会摸鱼了，更别提偶遇别的帅哥了。
刚想到帅哥，一个莲花瞬时变色，林渺渺眼见着它从白莲变成红莲，又变成了男人眉心中间的红莲焰火。
淤泥深处，有人挡住了他们师徒。
“老钟，这么多年你还会亲自出关教导徒弟？”
“难怪了……师父当年要传位给你。”
“我原以为你和那些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都一样，钟罄，你和别人确实不一样……”
直到这一刻男人泛着紫光的眸子里注意到林渺渺。
失去焦距的双眼不再迷离。
“哦，这位就是你的宝贝徒儿？”
“林渺渺。”她自曝门户。
林渺渺陷入另一场恐慌中，只是一个人们口中妖精的秘境，为什么会出现师父的故人呢。
“哈哈哈哈哈哈你就是追过他的徒弟？看来我误会了，愿以为你是慕家的小女儿呢。”
钟罄锁眉。
但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他不屑于辩解。
林渺渺：“追过。”
没得手啊。
没想到她的名声早已遍布大江南北。
乃至一个秘境里虚幻的人都记得她那点绯闻。
钟磬瞪了她一眼，责怪于她的多嘴。
只是眼前的这个人像是抓到了可以打趣的新鲜事，当然不会轻易放过，“钟磬，可惜你一辈子好名声，全都快毁在这个徒弟身上了。”
师父不语。
林渺渺当场反驳道，“怎就影响师父名声了，当今世道爱慕师父的也不在少数-”
她的那点曾经说出口的“喜欢”有那么恐怖么。
眼前红莲男人笑而不语，就好像与师父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共识，但他们心照不宣，只有林渺渺不明所以。
真是秘境里显现的怪人。
但林渺渺又听旁人说过，那些秘境里有些人会出现幻觉，幻觉过分强烈就会虚化成人。
可师父功力如此深厚，总不至于在一个小小的秘境里就出现心魔。
但万一是呢。
师父如何和眼前怪异的男人相处，纠缠在此地不去破案么？
林渺渺扯了扯磬的衣袖，没想到钟磬没有对此地有过多的留恋，竟然真的顺着她脚步的方向随之离开。
“是我的师弟。”
林渺渺点了点头。再回头时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唯一的天才师弟，百年前战役时没了。”
“师父节哀。”
林渺渺忽然懂了，师父可惜失去了情谊深厚的师弟，这才——
“也许他的出现，只是为了让我看清是自己的心吧。”
钟磬的目光经而转到林渺渺身上，而林渺渺只觉得纳闷师父这样莫名其妙的眼神。
钟磬：“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找狐妖吧。”
林渺渺其实在找狐妖前最大的困惑点竟然是年轻貌美的狐妖干嘛不去找青衣白面的书生，非要找个年纪那么大的老头，世人眼中的家产万贯对于妖精来说又没什么意义。
而有师父的引路在前，他们找到狐妖几乎是一盏香的时间。
狐妖伤痕累累，露出人们都会心疼的眼神。
而钟磬几乎在看见的同时就将水草捆绑住她。
林渺渺知道自己不该同情妖怪，可她又觉得钟磬做事难免太没有情感色彩。
妖精没有挣脱，似乎随时就能被他们揪出来。
如此一来，林渺渺觉得此次任务太过轻松。
她不由问，“你既然得了男人，男人又那样宠你，你真要换人，何必毁了别人一个家呢？”
女妖蒙面，只露出一个个精致的下巴，她嘴唇苍白，虚弱开口，“我没有。”
“我真心诚意的爱他，怎么可能会伤害他和他的儿女呢？”
“这是我第一次做人，第一次闻到花香，第一次有人关心我的喜乐——我怎么可能会忍心伤害他呢。”
妖精大多能言善辩，总是要为自己开脱的。
但林渺渺不得不承认，她有一些心软。
事有蹊跷，她转身询问钟磬的意思，钟磬同样不信女人说辞，但他也不至于一刀下去潦草解决这样的事端。
忽然她眼前一阵迷幻。
女妖身上的水草消失不见了。
她感觉到水下有种猛然的浮力，是她直接冲出水面，推到岸边，而师父不见了。
不是吧。
师父法力高强，就算见到心中日思夜想的幻境，也不该受到一个女妖的压制啊。
林渺渺更加害怕的是，万一这个女妖和那些想吃唐僧肉的女妖怪一样，那师父可该怎么办呢。
是她没能护住师父。
重返秘境的时刻她当场撞上了慕瑶，至于师父不见了的事她本要宣之于口，毕竟人家女主光环在这里，可分配到另外一组原本就不怎么高兴的慕瑶当场就甩开她。
林渺渺不得不依照原有的路线继续顺着莲花和水草深入这个世界。
师父没了。
还是在和她一起出任务的时候——
林渺渺想想就后怕。
她只要完成系统的安排，离开这个世界指日可待，可师父不一样，因为一个外来者改变了他一辈子的命运，甚至消失不见，是不值得的。
她着急地再去寻找那狐狸精。
却不料，直接撞上了一个水帘洞。
现在妖精栖息的地方都这么高档么，林渺渺站在门外，想着穿堂而入的法则，就顺利就入了狐狸精的地盘。
她穿着这里侍女的衣服，露腰的地方有些尴尬。
但林渺渺来不及想太多，她还得拯救她的这一位师父。
但师父却如入了女儿国的唐僧，都快忘了自己的目的，她前所未有的担心时分，钟磬正和女人饮酒，看不出来，师父竟然对酒颇有研究。
他讲着各类酒不同温度的吃法，复古繁杂的酒杯在师父的掌心晃动，夺目绚丽的酒随时泼出来。
而眼前的这个狐狸精掀开面具，她竟然长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林渺渺快疯了，这个秘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一不小心走进了师父的梦境？
可师父的梦境里为何会有自己啊。
【8】
事有蹊跷。
先要让师父醒过来。
林渺渺手中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瓶酒。银色的酒壶在她掌心发热，而她何时见过这样沉迷于喝酒说笑的师父，师父冷静自持，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啊。
她端酒上去，故意将酒洒到钟磬身上。
但钟磬的眸子里始终只有那个狐狸精，多余撒出的酒很快就在这个海底世界里消失不见，他深深的目光从来就没有离开那位女妖。
而她迟迟不走开。
女妖这才注意到她林渺渺，挥手让她退下。
林渺渺不情愿，临走时恨不得当场把这酒壶砸到师父身上。
可就在她离开的那一秒，师父忽然抓住自己的手腕。
钟磬清醒了。
这一下，师父手中的法器将这一群人全都捆绑，原来这并非师父的梦魇，不然她也不会再次闯入，而是师父的将计就计，女妖幻化出原来的模样，那张脸上竟然也有烧焦的火焰。
“大师，我们妖精的这点小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钟磬让她去珊瑚后躲避。
这珊瑚不知道为何这么隔音，她什么也听不见。
-
而此时，钟磬与难以逃脱的女妖谈话，女妖每一次挣扎，水草就捆绑得越紧。
女妖始终愤愤不平：“就因为我是妖精我不配得到原本就属于我的幸福，他少年时遇险，原本就是我救助的他，他最后娶妻却娶的别人，我也没生气，那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他还记得我，我们不过想要重温旧梦而已，他那群孩子竟然想要栽赃嫁祸给我！”
“你们修仙真人，一个一个把自己当名门正派，可我刚刚读取你一部分的神拾，你不也和我们这群妖精都一样，整天想着你那小徒弟——”
钟磬落话：“我没否认。”
“那个姑娘好幸运，想必她在门下与你可以长长久久的相处，哪怕你们不能成仙，命也总比我们这些小妖精要长——”
“我会还你一个公道。”
“可水落石出又怎样，难道你能让我那消失的情郎再出现？”
狐妖一往情深道，“他走了，我活着早就没意思了，这么些天，我在凡间受尽人们的辱骂，不就是想替他过完这头七，为他祭拜，送走他，祈祷他的来生不要遇到和我一样的妖怪……”
“你想多了。”
钟磬收回刀鞘，眸光正敛，“那你又觉得他们家为什么对你赶尽杀绝，甚至找来我们门派到这里来清理你？”
“他们这群不孝子女，不过是为了博取名声——”
狐妖恨得咬牙。
“他们以为除去一个妖精，就能让他们父亲安生，可他们的父亲不就是死于他们之手么。”
“所以我讨厌道行浅却又感情用事的妖怪。”
钟磬不再说话，反而带林渺渺出了秘境。
“师父，我发觉这里没有鬼魅呢。”
她心心念念隔壁门派夫人的叮嘱，却发觉有些提示没用上。
“你睡一觉，明儿就知道了。”
钟磬带她来到凡人客栈，为她要了单独的一间房。
林渺渺接过钥匙，问师父怎么处理了这打扮成自己的女妖。
想来也有些尴尬。
她还以为师父的梦境里有自己呢，原来是女妖的故意伪装。
“师父，我今天表现得好不好啊？”
年轻的女孩站在凡间烟火气的楼梯口，转身冲着他大大咧咧的笑着。
钟磬一时间看得有一些入迷，连女妖都能感知到的事，会有一天瞒不住么。
“师父，你快夸夸我吧。”
林渺渺还是很在意师门的夸奖的，她来到骊山那么多年，被这狗屁系统影响，主要着眼于谈恋爱，也没干过什么正事——
她头一次清晰无误地按照原本规划的路线去救助师父，虽然师父并不需要她的出场，但她觉得自己起到了催化捉妖的作用。
她理应得到一次奖赏。
可钟磬却声线清冷无情，“上楼睡觉。”
就很没意思。
林渺渺第一次直面妖精，倒也没什么后怕。
但她还是想要宣扬一下自己的光荣事迹，找小二要来了笔墨纸砚，她开始写了这个世界的第一封书信。
“致我的密友，
亲爱的姐妹，你知不知道我最近做了什么大事？我跟你讲哦，我在龙城的一个秘境里识破了狐狸精，她还假扮成我的样子，但我也不知道她画的什么妆容，用同一张脸竟然比我好看许多。
我们捉住了她。
但我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难道狐狸精一定要得到男人的心然后再抛弃那颗心吗？
他们这样做真的会快乐吗？
不过，我还是很羡慕他们，敢爱敢恨。我在骊山过得很沉闷，没想到出来一次有这么特别的经历，有好玩的事我明天再和你说吧。”
落款人是她的闺蜜，渺渺。
她把信交由跨越两界的信鸽。
然后就安稳地入睡了。
-
殷宣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还在打坐。
他平稳的气息忽然有了些剧烈的晃动，落成正要以为公子的复原收到外人的影响，却没想到公子告诉他，他已经突破了元婴。
“是因为林小姐的信么？”
“林小姐简直太神了，她是我们公子的救星！”
落成见公子还没有完全在突破此劫后站平稳，就急忙起身。
半个时辰后，公子买了一套修仙界最贵的化妆品。
-
所以，林渺渺起来时发现了床边的礼盒。
礼盒从外看格外精美高级，青铜的色调古朴而贵重，她抱起来，沉甸甸的。
找了一圈，她终于发觉了下精巧的开关。
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外壳是纯金或者纯银，外面刻了各式各样的芙蓉花纹，腮红的色调也分了各种程度不同的红，有娇嫩的粉，也有成熟的棕红。
有姐妹真好啊。
林渺渺其实昨晚写下那些不过是想要一个夸奖，没想到姐妹能从她的行文里，从她讲述狐妖的妆容时敏感地捕捉到这一点。
她本想跃跃欲试地化个妆，却未曾想过打开口脂的那一层盒子瞬间，一张熟悉的清秀笔锋的字条再度出现：
“你很棒。”
林渺渺笑容灿烂，她得到隔壁门派的肯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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