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洛神》项目进入尾声，王琉将众人叫到会议室，召开新一季度的项目会议。
“新的季度，舞团领导一致决定，同时成立两个舞蹈项目，双线并行。”
王琉神色淡淡，瞥了眼坐在角落的沈如丝，“也就是说，即使你曾经是跳b角的，也有机会在新的项目跳a角。”
沈如丝脊背挺直，仿佛没有听懂王琉的讽刺。
“项目资料已经分发到各位手中。”
王琉平静道，“你们都是舞团主要成员，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宋书瑶靠在椅背上，翻阅着手中资料。
舞团筹备两个古典舞项目。
《梦入长安》选取唐玄宗时代背景，故事主线为主角的一场梦，舞蹈场景为开元盛世和安史之乱。
南舞的老师们负责编舞，宋书瑶曾经的大学老师参与其中，是标准“科班”作品。
《清平乐》则是仿宋背景，没有明晰的故事线，主要编入大量演员们的群舞动作，通过色彩、服化道、音乐等技术手段，展现古典舞的文化和韵律美。
而这部舞剧的编舞团队来自一家舞蹈工作室，近年该工作室发展势头正猛，做出两款出圈爆品。
如果没有试镜金翠老师的《昭君》，宋书瑶倾向于选择《梦入长安》这部舞剧。
但现在金翠那边没有消息，宋书瑶有些犹豫。
“书瑶，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王琉看向宋书瑶。
宋书瑶是舞团首席，她不表态，其他人也不好贸然开口。
“琉姐，我还没想好。”
宋书瑶犹豫道，“先让其他人选吧。”
其实两个项目编舞都很优秀，并没有优劣之分。
不论选到哪个，宋书瑶有十足的自信做到最好。
这时，沈如丝突然举手，扬声道。
“琉姐，我想跳《梦入长安》的a角。”
说着，她扫了一眼宋书瑶，眉梢得意。
沈如丝知道，宋书瑶喜欢故事性强的作品，但她沈如丝明明也不差，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我是南舞毕业的，和编舞老师们关系很好。”
沈如丝自信道，“最近我还联系到一个专门做唐舞配乐的团队，相信一定会对这部舞剧的呈现效果有所帮助。”
王琉眉心深深皱起，看向宋书瑶，“宋书瑶，你确定吗？”
如果宋书瑶再不表态，沈如丝这般积极，这部舞剧的主演大概率会分给沈如丝。
宋书瑶点头，道出实情。
“琉姐，其实我昨天试镜了金翠老师的舞剧，还在等通知。”
“你说谁？”
王琉怀疑自己听错了。
而其他同事忍不住开口。
“金翠大神？我没听错吧！”
“她不是早就隐退了吗？”
“对啊，前段时间好像还在国外交流呢！”
“……”
沈如丝勾唇一笑，显然也觉得不可能。
“那《梦入长安》的女主演暂定沈如丝，其他角色你们继续报名。”
王琉深吸一口气，对着名单微微拧眉。
这话一出，同沈如丝关系要好的同事也匆忙报了《梦入长安》的组。
而其他无所谓的中立派，或者和宋书瑶关系较好的同事，一并分入《清平乐》项目组。
“角色有重叠的，会增设预选环节。”
王琉看着手中勾画的名单表，仍有些心气不顺。
“宋书瑶，散会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这时，王琉手机铃声响起，是上级领导的电话。
会议室并不大，对方声音断断续续，只有偶尔两三个音节泄出，听不清晰。
但紧接着，在场所有人都看见王琉的变化。
先是随意倚在靠垫上，把玩手中的记号笔，“嗯”了两声。
接着停止手中动作，挺直脊背，神色震惊，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记号笔掉在地上，王琉弯腰去捡，姿态恢复放松，但唇畔笑意像是天降横财。
“……嗯，知道了，我会和他们说的。”
王琉挂断电话，笑意愈发明显。
“接到上级通知，《清平乐》项目组因网络舆论风波，取消与我们舞团的合作，原定名单表作废。”
“琉姐，你在开玩笑吗？！我们刚选了《清平乐》啊。”
钱麦忍不住插话。
其他人也惊疑不定，一齐看向王琉。
王琉掩饰不住笑意。
“但我们选择金翠老师的新项目《昭君》作为《清平乐》的替代。原定《清平乐》的成员会转入《昭君》项目组。”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的反应和王琉刚才如出一辙。
不过从震惊到狂喜，只用短短一瞬。
宋书瑶也忍不住笑了。
这证明她试镜成功，拿到《昭君》主演的名额。
“书瑶，金翠老师下午就会过来。”
散会时，王琉叮嘱道，“你做好准备。”
宋书瑶点头。
“加油。”
王琉拍了拍宋书瑶的手臂，鼓励道，“你值得这个位置。”
“谢谢琉姐。”
得到肯定，宋书瑶唇畔带笑。
一转身，却发现被人挡住去路。
“宋书瑶，你怎么认识金翠老师的？”
是沈如丝。
《昭君》项目宣布后，不同于其他人的欢天喜地。
报名《梦入长安》项目组的人一片死寂。
甚至有人临时反悔，央求王琉修改自己的志愿。
沈如丝面色如常，却暗暗咬紧牙关。
“凭什么要告诉你？”
一个刚进舞团的女生从两人身旁路过，斜睨了眼沈如丝，神色不屑。
“宋老师，别搭理这种人。小心人家又眼馋，一哭二闹三上吊，找关系把你挤下去。”
沈如丝之前针对宋书瑶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而宋书瑶平时为人坦荡，专业能力又强，还不吝指点新人。对比之下，女生自然对沈如丝十分厌恶。
“我只是随口一问。”
沈如丝声音柔柔道，“不过这位小妹妹对我误解颇深，我根本不是那般泼妇行径的人。”
“虽然金翠老师成名已久，但近年忙着交流访学，新作品的效果还要打一个问号。”
“毕竟我们不是活在虚空中，还是要踏踏实实拿作品说话。”
三人聚在会议室门口，很快引来过往同事的注意。
沈如丝神色柔弱，态度极为谦卑，看上去倒像是宋书瑶带人欺负她。
女生还要再争辩，宋书瑶却按住女生。
宋书瑶看向沈如丝，唇角翘起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眼眸中是浓浓的不屑，仿佛在看一抔无足轻重的尘土。
“沈如丝，恭喜你啊。”
“这么多年终于拿到a角，一定很开心吧。”
沈如丝瞬间白了脸。
——
金翠的效率十分高。
上午敲定合作意向，下午就带团队到当代艺术舞团，宣布启动项目。
“书瑶。”
金翠指着跟在身后的男生，介绍道，“这是饰演单于的演员，同你有许多双人合舞，他叫霍町。”
“……师兄？”
宋书瑶惊喜道。
两人曾在同一位古典舞老师门下学习数年。
后来霍町毕业南下去某省歌剧院，而宋书瑶留在帝都舞团，双方这才渐渐失去联系。
霍町微微一笑，神色温柔。
“师妹，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宋书瑶轻咳一声，默默点头。
两人又聊了几句，宋书瑶才意识到。霍町从小习舞，拿过华舞杯金奖，又担任剧院的首席舞者，实力并不在她之下。如果不是金翠老师，霍町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嗯嗯，咳咳——”
这时，耳畔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
宋书瑶回头。
正是许久未见的闻溪。
“……闻溪？”
宋书瑶扬眉，比见到霍町还要震惊。
闻溪头发高高扎起，穿着标准的舞蹈服，软底布鞋，柔软的深色紧身衣。她咳嗽一声，一只脚在地上画圈。
“你不是……准备出国吗？”
宋书瑶走上前，压低声音道。
“啊，嗯，哦。”
闻溪瞟了眼和舞团领导叙旧的金翠，十分小声道，“别提了，家里不支持。”
准确讲，不仅不支持。在接受父母一顿“爱的教育”后，闻溪又被送到舞团实习。
“也好。”
宋书瑶高兴道，“起码我们又是一个组了。”
闻溪又瞟了眼不远处的金翠，恰好撞上金翠的视线，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哈哈，是吧，我好高兴。”
-
下午进入排练时，宋书瑶才发现，为更好表达王昭君与单于的相识相恋，《昭君》编入大量双人舞动作。
其中一幕是讲两人初遇，宋书瑶需要凭借霍町的托举，在霍町身上完成一系列翻转抬腿动作，表达互相的小心翼翼和试探。动作结束后，霍町需要揽住宋书瑶的腰肢，环抱于怀中。
其实作为职业舞者，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每当宋书瑶对上霍町的眼睛，有些耳热。
霍町有一双桃花眼，每次排练时他都极为入戏，追逐着宋书瑶的身影，极为深情。
若是陌生同事还好，但正因为是相识多年的熟人。
宋书瑶莫名尴尬。
偏偏金翠十分严谨，单独细抠两人的动作。
一整个下午，宋书瑶觉得自己都挂在霍町身上，像一个灵活的麻袋，腰肢用力的地方十分疼。排练结束，霍町也露出疲态。
金翠还要继续盯其他角色，两人鞠躬致谢后，结伴离开练习室。路过拐角走廊，宋书瑶听见几个女生在闲聊。
“你们下午看宋首席的排练没？”
“当然！我第一次发现居然有能压住首席的男人！”
“别这么说，我们舞团的孙老师也不错啊。不过那个新来的老师看首席的眼神好深情！”
“排练一结束，那位老师立马绅士手，还扶了一下首席，好赞哦！”
“也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女朋友，和首席真的配一脸。”
这几个女生大概也没料到宋书瑶和霍町会路过，声音很大，以至于宋书瑶和霍町听得一清二楚。
宋书瑶：“……”
她瞟了眼霍町，有些尴尬，“师兄，她们还小，你别往心里去。”
霍町神色温和，“没关系。”
两人走到舞团门口，宋书瑶张望道，“师兄，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开车来的。”
霍町注意到宋书瑶在点打车软件，温和道，“我送你回去吧。”
现在是晚高峰，打车排单已经到五十名。
宋书瑶感激道，“谢谢师兄。”
“车就停在前面的停车场。”
“嗯嗯。”
宋书瑶准备跟着霍町走。
突然，一阵车灯晃眼。
霍町下意识抬手挡住宋书瑶。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男人。
时琛西装革履，神色冷淡，看向两人。
“这位是？”
“霍町。”
宋书瑶笑出一口白牙，介绍道，“我师兄，是金翠老师带来的。”
时琛盯着霍町的手，觉得十分碍眼。
又是一个师兄吗？
“这位是时琛，在华庭集团工作。”
宋书瑶向霍町介绍时，难得羞涩。
霍町微微一笑，点头致意。
但时琛却不买账，视而不见。
“师妹，我们走吧。”
霍町也不恼，温和道。
“时琛，你来这里办事吗？”
临走前，宋书瑶犹豫道。
时琛垂下眼，他本来是受姑姑所托，下班接闻溪回家。
但话到嘴边，说出口却变了意思，“送你回去。”
宋书瑶：“……？”
她看向时琛，神色震惊。
霍町见状，含笑道。
“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恐怕不能送师妹回去了。”
说着，为两人让出空间。
“麻烦师兄了。”
宋书瑶不好意思道。
时琛瞟了眼霍町，发现他还在原地站着，便拉住宋书瑶的手腕。
“走了。”
宋书瑶：“……”
所有感官都集中到手腕。
两人肌肤接触的地方，突然变得灼烫。
时琛的手掌干燥有力。
他牵住宋书瑶的手，没有说话。
眉心轻拧，揣测那个霍町和宋书瑶的关系。
宋书瑶则快要昏过去了。
等等，她、她还没有准备好……
但一想到是时琛，宋书瑶悄悄偷瞄，自己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两人心思各异，但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于是双方就这样保持缄默。
直到停车场，宋书瑶轻咳一声，“到了。”
她的声音软得不像话，也不敢去看时琛的神色。
宋书瑶低头，觉得自己十分没出息。
说完，宋书瑶轻轻一挣，想要抽出掌心。
但下一秒，宋书瑶发现自己抽不出来。
手掌依旧被时琛牢牢握住。
宋书扬眉，看向时琛。
时琛却垂眼。
他拉住宋书瑶的手，指尖轻轻挠了下。
力度不大，却让宋书瑶心尖一颤，像是有酥酥麻麻的电流划过心房。
她抬眼，看向时琛。
湿漉漉的眼睛有些不解。
“宋书瑶。”
时琛的声音很轻，对上宋书瑶的视线。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声交缠。
似乎能听见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我很讨厌变心的人。”
沉默片刻，时琛低声道。
宋书瑶：“……”
她有些傻眼，愣在原地。
而时琛丢下这句话，松开她的手，转身上车。
宋书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追上车。
她盯着时琛，直愣愣道。
“时琛，你刚刚，是不是在撩我呀？”
今天的时琛太过反常。
宋书瑶甚至怀疑，时琛可能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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