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灰鸦”克洛恩

这里是伟大航路前半段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岛，普普通通的民众普普通通生活在此地。

        这本该是一个宁静而平和的镇子，就好像任何一个民风淳朴的小镇那样。

        如今通红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刀刃冰冷，切入皮肉带出绽放的血花，一张张被贪欲吞噬的脸在无辜民众的哭喊和哀嚎中尽显狰狞和疯狂。

        这便是“大海贼时代”的一个缩影。

        海贼们用所谓的梦想作为遮羞布，肆意剥夺普通人的劳动成果甚至生命，所以……开启了这个癫狂暴走时代的罗杰可谓是个任性到极致的人。

        再无依靠的婴孩在啼哭，痛失子女的父母在悲泣，刀剑入肉之声，百姓凄厉痛呼，这些声音如同钢针，刺进甲板上每一名……嗯，绝大多数海军的心中。

        她们把拳头捏紧，指甲掐进皮肉里，用意志强压怒火等待命令。

        “以疏散救助民众为主，缉捕海贼为辅，登岛。”鹤中将的声音很平稳，但眼中暗藏着的愤怒诉说着她远不如看上去那么平静。

        她瞟了一眼在她身后抱臂而立，看上去无动于衷的人，开口道：“克洛恩，准许你拔刀。”

        此言一出，四周的海兵无不瞪圆双眼面面相觑。暗道鹤中将是动了真火气，准许这位拔刀的话……最后活捉海贼的可能性就变得微小了啊。

        自大海贼时代开启一年以来，海贼数量呈现井喷状，海军的工作量激增。

        尽管元帅下达了征兵令，但新兵的质量不高，巨大的压力依旧落到了中将和其手下的海军精锐上，每天忙得晕头转向，开着军舰到处救场。

        亨特布雷恩中将就是在那时遭遇了结成同盟的四个海贼团的伏击。

        原本以他的实力足以重创各个船长，然后全身而退。哪想撤退时遭遇暗算，回来时已然重伤濒死。

        纵然他身强体壮，也在重症监护室足足躺了两个星期才悠悠转醒。那一战留下的不可恢复性损伤让他被迫退休养老，在最混乱的时代提前过上了清闲日子。

        而在他昏迷的那些天，克洛恩恰好向顶头上司告假两周。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直到她浑身鲜血地提回了装着那四个船长头颅的包裹。后来才得到情报说她趁着那几位船长重伤之际将他们一一击杀，四个规模不小的海贼团也不留活口全部屠灭。

        据说那一天此海域的其他地方凶暴的海兽都不见踪影，估计是已经在血海中饱餐了一顿鲜肉。

        以至于甚至布雷恩中将醒来时，克洛恩身上的血迹都还尚未干涸。

        那是所有人第一次见识到她的疯狂。

        “是！”鹤中将身后响起清脆的应答之声，随后一阵风略过，便只能看见她踩着月步的背影了。

        带着克洛恩的时间越长，鹤中将越能摸透她的行事风格——贪功却不冒进，在遵守命令不留把柄的范围内最大化利益。

        无论是救人还是捉拿海贼，好像她心中总有一座天平，只要不关系到她在乎的人，她便是站在旁边最客观的裁决者，用绝对的理智作出自己的审判。像是如果杀一个能救五个的问题，在几乎任何条件下她都决不会犹豫，似乎生命在她心中是量化的，与几个苹果，几根香蕉并无区别。

        这一点就连鹤中将自己也做不到。

        而恰恰因为这一点，让这名年轻的海军在这个时代的背景下迅速积累起异常可观的军功，仅用了短短八个月便升任上校。若是这次她依然能顺利，下个月便是准将了吧。

        “悬赏金一亿两千万贝利的恶鬼海贼团船长“鬼面”基诺，还有其他随便什么加起来才八千万贝利的人。”懒洋洋的女声平板机械，不带起伏，如同在背诵着枯燥无趣的文本。

        克洛恩淡然处在由海贼团干部和船长组成的包围圈中。她剥开一块糖塞进嘴里，酒香和果味在口中起舞，醇厚的滋味让她微微眯起眼睛。朗姆葡萄，绝对是天才才能想出来的口味。

        “不抵抗的羁押，有拒捕的……”半阖的眼睛扫了一眼变成火海的小镇，有莫名的笑意浮现中脸上。

        “死刑。”

        以獠牙鬼面遮脸的基诺愣住了。

        他眼前的女人脸上架着一副文职人员似的金边眼镜，苍白色皮肤诉说着主人极有可能不常见阳光，精致立体的五官让她能够撑起老气浅灰色西装却不落俗套。

        这个女人身材高挑纤细，与那些五大三粗比男人更甚的女海兵完全不同，看上去甚至禁不住他伸手一推。

        但就是那双眼睛，唯有那双眼睛。

        明明整张脸都在笑，她眼里的蓝灰色始终激不起一点涟漪，看着他时就像两块冷冰冰的宝石嵌在那张美人脸上。

        那双无机质的眼睛让数次在生死边缘游走的基诺脑子警铃大作，本能先于思想让他向右边侧身。

        “刷”，带着森森寒意的剑光闪过，几缕棕发飘飘洒洒落在地上。

        好快！基诺望着一瞬间已经接近他身边的女人，顿时毛骨悚然。若是刚刚没有躲闪，那一刀恐怕已经削掉他半个肩膀。

        这是基诺出海后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压迫感，在他成为能力者后更是在海上鲜有敌手。但今天如果不用上自己的全力，这个仅仅扛着海军上校军衔的女人可能会把他们全部杀掉。

        是的，杀掉。

        她眼里不存在鸽派海军的温和，也没有鹰派的激进，那种为了完成任务只能弄死你的平静和理所当然才最让人心寒。

        因为她根本不在乎，所以甚至连恨意都不屑倾注。

        海军怎么会招募这种怪物？！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基诺气势一变，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金属色光泽，一举一动皆带起斩击产生的风压。

        “恶魔果实能力者吗？”克洛恩喃呢一句，自身的气势也是暴涨，手腕一翻，漆黑的短刀裹挟着杀意横砍向基诺的腰腹。

        与意料之中的血光飞溅不同，并没有武装色包裹的皮肤却与刀刃撞出金铁之声。

        基诺神色一喜，语气也是飘飘然起来：“我是吃了快斩果实的快斩人，可以把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变成刀刃，同时也让皮肤变成跟钢铁一样坚硬。”

        克洛恩挑起眉毛，身上的气势无影无踪，转而变得柔和。“这就是你不练武装色的理由？”

        右手开始发力，与基诺皮肤接触的地方漆黑色刀刃竟然渐渐陷了进去，有血珠顺着刀身滚落，接着是小股血流，最终泛黑的血液喷溅而出。

        “斩铁的话……我早就可以了啊。”她说得很慢，基诺的眼睛随着她的话一寸寸睁到最大，腰腹的剧痛与字句中粘稠的恶意混合成最绝妙的惊恐，清晰地映在他的瞳孔中。

        腥臭的血液从腰斩的伤口喷出，淋了克洛恩一身，衬得她恍若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夜叉。

        她拿起那把诡异的黑色短刀，转头对着已经吓傻了的干部们一笑，半张脸被黑红的污血覆盖，牙齿森白仿佛闪着寒光。

        “我啊，最讨厌得意忘形的人。”

        干部们看着自家船长断成两截的尸体，忍不住像小鸡仔似的瑟瑟发抖，无边的恐惧几乎将吞没。

        克洛恩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们，惊疑不定的人们如同被一只手捏住心脏，收紧，收紧，直至几乎再也喘不上气。

        她在等，也在赌。等有人将承受不住这种高压，赌有人会失去理智做出蠢事。

        血与火的气味乘着风参与到这场闹剧之中，热浪烙在皮肤上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上啊，不一起上的话我们一个都活不了！”终于！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句式，它给了其他人一种如果动手还有希望活下去的错觉，给笼中兔子们开了一个通往狮口的错误之门。

        于是海贼们没有遵从本能逃跑，反倒燃烧着最后的勇气抬起武器猛冲上来。

        得逞了。

        微笑出现在脸上，克洛恩状似惋惜的说：“既然你们都拒捕，那只能抱歉了。”假惺惺的道歉让人心中恼怒，不过她没有给任何人恼怒的机会。

        几道寒光闪过，克洛恩已经站在了包围圈的外面，背对敌人向军舰方向走去。

        干部们看了看自己，除了几道浅浅的刀口，没有其他外伤。还没庆幸一秒，一股又疼又痒仿佛灼烧的痛意从伤口传来，几息之间便扩散到了全身。

        “我为什么要杀掉你们呢？”克洛恩压低音量自言自语，她的话在敌人的哀嚎声中被埋没，“因为活捉的话你们有逃跑的风险。”

        “死掉的话，我的军功就是板上钉钉了啊。”反正也是些人渣而已。

        刀剑归鞘，克洛恩的身后躺了一地的尸体，从他们身上密密麻麻的抓痕来看，不难知晓他们死前经历过多大的痛苦。

        脱下染血的外套，克洛恩用干净的部分爱怜地拭去刀鞘上的斑斑血迹才又将它重新别回腰间。

        鹤中将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心中复杂。她不太喜欢克洛恩的行事，却也没办法找出她言行不恰当的地方。

        在正义允许范围内的极致贪婪，榨干敌人的一切价值……真的可以纵容吗？信奉“纯洁的正义”的鹤中将陷入了沉思。

        懒散划水比黄猿还要明目张胆，却又比他更加油滑，贪图军功，善于钻体制内的空子。真是没有比现在的代号更适合你的了，贪婪又狡猾的——“灰鸦”克洛恩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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