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追忆过往

小姐对她们下人都很好，整个流园里，没人不觉得能在流园是他们的福气。
小姐从不苛待下人，不仅月俸比别的地方要高，时不时小姐心情好了还会赏一些新鲜瓜果或是小玩意。
府里若出现欺上瞒下之流，或者仗势欺人偷鸡摸狗，小姐从不姑息，彻查清楚了一律赶出去，因此在流园，只要好好儿做事，不必担心被谁欺辱打压，这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
青梅很感激，她盼着顾华菁能一直这样的好好的，她听田嬷嬷说起小姐在白家的时候，对白凌天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所以她明知道自己逾越，也忍不住出声提醒。
蓦地，青梅的下巴被人抬起来，对上了顾华菁那双明澈的眼睛。
“小青梅可是在担心我？”
青梅咬了咬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顾华菁心情大好，“吧唧”一声在她柔嫩的脸上亲了一口，“哈哈哈哈，有小青梅担心我很开心啊！”
青梅都懵了，愣愣地保持着僵硬的模样，一旁顾华菁喜笑颜开，心满意足的表情活像一个占了便宜的登徒子。
“不过你放心，我可没打算重回白家，我曾经说过，就算白凌天跪在我面前，我也不可能回去的。”
顾华菁可没忘了在白家的时候，那些人是怎么对她的！
让一个痴心的如花儿一样的姑娘绝望地死在榻上，这难道是白凌天回心转意就能弥补的？
更何况自己可是个记仇的人，那些人的嘴脸，顾华菁是一个也没忘记过！
华膳楼，仍旧是那间白芷厅。
白凌天在里面坐了好一会儿，面前茶盏却是满的。
他没想到这一次会被请进白芷厅，且让他稍作休息，已经让人去通知顾华菁了。
顾华菁是要见自己吗？
白凌天觉得诧异，顾华菁对他的排斥疏离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明明是个极高傲的人，却一次又一次来华膳楼花双倍的银子。
他一直告诉自己，他是因为白家的所作所为才想补偿，可方才听见顾华菁想见他的时候，他心底忍不住冒出来的喜意，白凌天都没办法骗他自己。
又坐了一会儿，白芷厅的珠帘被人从外面掀起，白凌天认得此人，是顾华菁身边的贴身侍女。
随后，顾华菁的身影慢慢走进来。
“让白公子久等了，小女子深表歉意。”
不管什么时候，顾华菁的出现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白凌天原本以为是她生得美丽，现在才发觉，是因为她周身的气质。
不卑不亢，优雅从容，见人眼带笑意，端庄大方，并且隐隐的，有种淡漠的客气疏离。
这样的气质在大家闺秀中不多见，很少有人会对白凌天疏离，可顾华菁做到了，且不仅是对他，那日在邵府，不论面对俊美的三皇子还是英武的四皇子，顾华菁仍旧如此。
仿佛凌驾于其他人之上，有种抽离事外的冷静。
顾华菁坐下，奉上茶之后，青梅安静地退出去，白芷厅里只留下顾华菁和白凌天二人。
“白公子身负重任，耽误公子宝贵的时间小女子诚惶诚恐，只是有些事情，小女子实在不太明白，故此才想当面问一问公子。”
顾华菁开门见山，不愿浪费太多时间，“小女子在嫁入白家之前，公子对我的印象如何？”
“……”，白凌天愣了愣，没想到顾华菁会问这个，他眉间皱起，却听顾华菁接着说。
“公子请但说无妨，小女子只是想知道事实而已，还请公子如实相告。”
“那时候……”，白凌天有些为难地开口，“姑娘总是会害得在下身边的女子出丑，就算并未同我说过话的女子也是一样……”
顾华菁静静地听着，白凌天并不想说那些，可看顾华菁严肃的面容，不知怎么的，便真的如她所愿地全部相告。
“……那会儿年少不懂事也是有的，顾姑娘不必在意。”
“哦，我并不在意。”
顾华菁随意的态度让白凌天眼角微动，再去看她，竟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逝的不以为然。
顾华菁确实不以为然，只是不知道是对之前的顾华菁，还是对白凌天。
怎么都这么蠢呢？
“白公子那会儿身边的朋友，对我的评价想来也并不好吧，不知白公子可曾觉得异样过？”
白凌天眼瞳一缩，“你的意思是……？”
“反正也只有你我二人，我也就直说了”，顾华菁扬了扬嘴角，“我那时对你一往情深，长得吧也说得过去，顾家也是显赫门第，公子并不是偏执之人，为何会对我印象愈加不喜，公子没想过原因？”
“诚然，我是蠢了点，妒忌你周身的女子，可为何次次都能让你瞧出破绽？且你方才说的里面，有几件事疏漏颇大，你就没怀疑过？”
白凌天回想一下，有些他并没有说出来的事情，这会儿想想确实说不大通。
可是当时的时候，他是那样笃定顾华菁野蛮任性不可理喻，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是多余的，这是为何？
“也许公子身边都是为你着想的挚友，因此才格外觉得小女子配不上公子吧。”
脑中似有一道闪光，顾华菁的话让白凌天愣在当场。
他为什么没有怀疑过？因为他坚定他身边的人都是值得他以命相交的！他们的意见和若有若无的漏洞比起来，自然是友人更值得信任。
那时候白凌天正值年轻气盛，隐隐的叛逆和友人真挚的劝抚，让他对顾华菁打心底里厌弃。
他从没想过是为什么，可是难道，这些都是刻意为之？
像是看穿了白凌天的所想，顾华菁已是心下了然。
白凌天的周围定然有撺掇误导的人，让他对自己的印象越来越差，以至于即便成了亲，也因为对自己的厌恶离京驻防。
这么看来，白凌天比自己还蠢，交友不慎，可真是可怜。
“可是……为什么？”
白凌天想不通地低声开口，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人为的，有人故意左右了自己的喜好，故意蒙蔽了他的眼睛，导致顾华菁在白家受尽折辱然后和离。
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可是顾家最受宠爱的女儿，多少人想同顾家成为姻亲，凭什么便宜你们白家？”
顾华菁昂着头，眼里是淡淡的嘲讽，“我却那么不知好歹，居然自己看上了白家，便有人心中不愿，既然没办法阻止我嫁进去，也不能顾家和白家的关系融洽，最好我死在白家，顾家自然同白家势不两立，多简单？”
“可是……”
“可是什么？你觉得我说得不合情理？还是觉得你身边的人不会这么对你？白凌天，你会不会太有自信了？”
顾华菁笑着摇摇头，“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因为从前的事讨什么公道，我只是想知道事实而已，无论你当初那么对我是因为什么，我如今已经不在意了。”
蓦地，白凌天又觉得胸口闪过一丝疼痛，揪着心一样，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我没这么说，只是当初决定去驻防，是我自己的主意，并没有人替我决定，所以我……”
“那么若是你没提出驻防，是不是其实还有别的选择？比如其他离京的职务？”
“……”白凌天忽然想起来，似乎……是真的有的，一个外放的机会，十分不容易，韩熙之说会让韩大人帮自己争取争取……
韩熙之……
那时他们二人无话不谈，确切来说一般都是韩熙之说话，自己偶尔会搭腔。
他性子活跃有趣，常以可笑的过来人的身份给自己说那些大家闺秀，他从没有正面评论过顾华菁，可自己心里总会去对比，慢慢地自然而然觉得顾华菁的处处不妥来。
决定去驻防之前，韩熙之有一阵子不见踪影，自己担心他的安危找过去，却发现他在苦练武艺。
说是他的一个表亲，在边防殉职，他感同身受，说罢，他很是沮丧，说他的父亲可能不会允许他去驻防，然后……
然后什么来着？然后似乎白凌天就福至心灵了，他突然觉得这是个十分好的想法。
驻防！那个女人不择手段地想要嫁给他，用了如此卑劣的手法，他为什么要如她的意？
驻防一走就是三年以上，也要让她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这是她种下的苦果，她是自作自受！
茫然的眼神收回，白凌天看着顾华菁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对面。
那样平和端庄，那样沉静从容，为何同自己记忆中的她，一点儿都不一样？
是谁让自己误会得如此深刻，让他看见了另一个粗鲁任性的顾华菁？
“公子脸色不大好，可是想起了什么来？”
顾华菁慢悠悠地放下茶盏，显然白凌天是想起什么了。
“小女子并不想追究，只是不弄个明白，小女子似乎也不能过个安稳日子，因此还请公子见谅，公子心中，可有符合的人选？”
“我……我并未确信，只是……”
白凌天有些踌躇，顾华菁却是叹了一口气，“是韩公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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