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无形的刀

顾华菁忍不住将经济学上的东西拿来用，这些为了应付考试而记住的东西，现在想想，居然都能用得上，她哪儿错了？
忍不住翻出个郁闷的白眼，顾华菁决定不说话了。
什么叫一介女流不懂这些？她还懒得跟他们说呢。
“简直……简直一派……”
屏风后面的声音近乎气急败坏，正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忽听方老太爷一声轻喝。
“好了！到此为止。”
终于是安静了，顾华菁毫无形象地趴在书案上，仗着有屏风遮挡，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看得方婉馨直掩着嘴轻笑。
美人的笑容总算是取悦了顾华菁，她烦躁的心情才稍稍变好一些。
也就是今日，顾华菁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有起床气的！
一大早没睡饱就被拖起来，导致她看什么都不太顺眼，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哟……
之后外面儿又说了什么，顾华菁已经懒得去听了。
她只盼着赶紧结束，她好回去补个午觉。
“……你们需谨记我方才说过的话，再各写一篇谏言交过来。”
方老太爷像是在做总结呈词，顾华菁的精神头立刻来了，身体一下子坐得笔直，是要放学了吗？
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人影动了起来，井然有序地向方老太爷施礼，随后离去。
顾华菁迫不及待地也想站起来，她真的困得不行了。
“馨丫头，你先回去，顾四，你随我进来。”
方老太爷的话像是一盆冷水，一下子熄灭了顾华菁的热情。
她整张脸忍不住皱起来，又为什么啊？！凭什么别人都能回去休息她不能？她不要当这个门生了！
在方婉馨温柔的笑意中，顾华菁苦着脸又走进竹屋。
这会儿她是一点儿伪装的谦逊都没有，幽怨的小眼神看得方老太爷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这是什么表情？”
顾华菁吸了吸鼻子，“老太爷，小女子实在才疏学浅，今日之后才发现，小女子本没有资格成为您老的门生，小女子有自知之明，不愿玷污了老爷子的圣贤名，因此，小女子决定……”
“那你还不多用些功？”
“啊？不是不是，小女子又不考科举……”
顾华菁以为自己表达得不太清楚，赶忙又换了个说法，神情更加哀怨。
“小女子不同与旁人，是个和离过的人，兴许一时伤怀春秋的情绪感动了老太爷，可小女子委实没有什么豪情，不过老太爷放心，小女子知道该怎么做的，绝不会让方家的名义有所损伤。”
顾华菁为了自己的睡眠，拼了。
她打算自黑一把，出去放放风声，给自己营造出一个不学无术的怨妇形象，只要不用再来这里，她底线可以放的很低的。
顾华菁等着老太爷答应，他没理由不答应。
结果顾华菁抬头，看见一张黑脸。
方老太爷额头上罕见地蹦出了青筋。
他本以为自己之前是中了顾华菁欲擒故纵的计谋，但这会儿她都已经成为门生了，为什么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死样子？
做自己的门生很委屈她吗？自己一句话没说，她都找了几个借口想要不干了？简直可恶！
方老太爷几乎要忘了自己为什么将她叫过来，抖着胡子拍着案几。
“我的门生，岂有说收就收说走就走的？你别太得意忘形！”
顾华菁满脸不解，她得意什么了？她有什么可得意的？
“难不成你以为我求着让你做我的门生？挑三拣四的，你这样如何能参透书中的真理，啊？”
“小女子要参透那个做什么？”
“你……”
方老太爷气急败坏，偏偏他良好的修养让他又说不出太过的话来，憋得脸色通红，顾华菁瞧着就担心。
“老爷子，您先别生气，我这是直话直说惯了，并不是有意要气您的。”
顾华菁赶紧安慰，态度摆得很端正，又是端水又是顺气，好不容易让方老太爷的情绪安稳了下来。
顾华菁觉得，这位老爷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主，她便坐下来，想要好好儿地说道说道。
“小女子知道老太爷您的门生不容易，小女子也知道这个身份来之不易，只是小女子当初并非想要争夺这个头衔。”
“老太爷您先别气，先听我说完，您若是问问婉馨妹妹便知，那日在方府，我本无意参与斗诗，能受邀赴宴，也只是因为婉馨妹妹的邀约，故才前来。”
“我与婉馨妹妹很是投缘，便只是想同她说说话而已，岂料一些人咄咄逼人，小女子实在是无法，才会作出一诗来。”
顾华菁面色无奈，“小女子自知身份敏感，也没想着拔得头筹，承蒙老太爷赏识，可是小女子并非那块料，还请老太爷原谅。”
方老太爷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馨丫头已经跟他说过了，这个顾四确实没打算参加斗诗，那她的意思是，她就是随便作作的诗词都比那些人好？
眼瞅着方老太爷的神情又不对劲了，顾华菁简直想仰天长叹，自己又哪儿说错了？老人家能不要脑补那么多成吗？！
“反正小女子就这个意思，老太爷的门生之名对小女子来说太重了，小女子往后，便不来府上打扰了。”
反正说不通，顾华菁也不想花那个功夫，干脆死皮赖脸直接耍赖。
堂堂方老太爷，还能将自己吃了不成？
见顾华菁如此，方老太爷的脸色反倒是平复了下来。
只是他避而不谈此事，转而提起了顾华菁方才在堂上的所说来。
“你说的那些，什么计划、市场什么的，都是你自己想的？”
顾华菁愣了愣，怎么又提起这个了？
“小女子口出妄言，让老太爷见笑了。”
“确实是妄言！”
方老太爷的胡子一抖，“国朝局势，岂是能说变就变的？你并没有切实的依据便如此狂妄地开口，可曾想过后果？”
“后果？……难不成，说这些还会被定罪？”
“比之更甚！”
方老太爷瞪了她一眼，“言论最是能蛊惑人心，你的话虽没有依据，可总有人会往心里去，会生出别样的心思来，这不比定罪更甚！”
没觉得啊……顾华菁听得一愣一愣的。
自己什么时候蛊惑人心了？再说，别人生出什么心思，与她何干？
“老太爷您这话小女子就不认同了，难不成我说什么旁人就要听什么？便是会生出心思，那也只能证明……我说的是有些道理的。”
顾华菁耿耿于怀，曾经自己花了不少时间学的一些枯燥的理论，怎么能被人质疑成这样呢？
那那些时间，不就白花了？
方老太爷睿智的眼睛眯了眯，“哦？是有些道理的？那你倒是来跟老夫好好说说，怎么就有些道理了？”
顾华菁也不怯场，也不管老太爷能不能听得明白，便简化地将社会资源配置的方式，粗略地说了个大概。
“如何？是有些道理吧？”
顾华菁觉得她就算不能出人头地，也不能给穿越同胞丢脸，于是一心想要说服方老太爷，这些理论是可行的。
只是顾华菁说完之后抬眼，看见方老太爷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时，觉得……似乎又不太对。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征，她算什么？不过是京城茶余饭后可用来消遣的话题，何必跟人说这些，又能有什么用？
顾华菁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的情绪压下去，脸上浮现出端庄秀丽的笑容来。
“老太爷还请别放在心上，只是一些粗浅的谬论，实在不值得您挂心，时辰也不早了，小女子，便不打扰您的清净了。”
顾华菁说完，礼数周全地蹲身行礼。
只是方老太爷却没搭理她，兀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顾华菁也自觉，慢慢地就自己退了出去。
以后，她便不会来这里了。
顾华菁想到这些，心里还挺高兴，径直回了流园。
简竹轩里的方老太爷，一个午后都没有出过竹屋。
没人知道他在里面想些什么，只是进去送茶水的小厮出来以后，神色都凝重了不少。
老爷子很少会有这样的表情呢，那考虑的肯定都是大事，谁都不准进去打扰！
“这些……都是她说的？”
“回殿下，确实如此。”
“你下去吧，方老那里，你谨慎着些，他可不是好糊弄的，若是被踢出来……你知道后果的。”
“小的知道，小的必定小心小心再小心，绝不会坏了殿下的事。”
门关上，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火烛偶尔会跳出一枚烛花，转瞬即逝。
封容完美的脸在烛光的映射下，明明暗暗，更显得异常勾人心弦。
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扯两句国事？
封容修长如玉的手指扶在额角，半晌，发出了轻轻的笑声来。
一个小小的身子里，还藏着多少让人觉得有趣的东西？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好好儿看看了……
顾华菁很快将方老太爷门生的事情抛之脑后，总之她是打定主意不会再去了。
不过她的日子，也并没有多逍遥，总觉得有一把无形的刀悬在自己的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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