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唏嘘
最后苍井萤当然不可能穿着月岛萤的外套去看第三天的春高,她毕竟还是会跟北信介一起行动,跟他一起代表其他稻荷崎的队员也有可能跟上,别惹人厌的自觉她还是有的。
今天苍井萤是被爸爸载去春高会场的,她打算去找北信介一起,苍井智昭则是要去赛场边观察选手,正好让她省去了自己搭电车的麻烦。
“啊,爸爸,是信介哥!”苍井萤看见前方公车站牌站着的少年正是自己的表哥,连忙将身体向前倾,“停车问他要不要一起吧?”
苍井智昭打了方向灯向路边靠,摇下车窗探头看向一个人背着斜背包正在等车的北信介。
“上车吧信介,我们也要去春高会场。”坐在驾驶座的苍井智昭笑着让北信介坐去副驾驶座,“吃过午餐了吗?什么时候回兵库?”
苍井智昭对这个晚辈很是喜爱,连珠炮似的问,苍井萤一边拿出手机回覆讯息一边思考自己的爸爸怎么变得这么爱操心。
“吃过了,明天球队就启程回兵库。”北信介有条不紊地对一个一个问题回答。
苍井智昭看起来笑得更高兴了,大概没有哪个长辈会不喜欢北信介。他们两个在前座闲聊,苍井智昭随口跟北信介聊着球队的事,一个教练、一个强校队长,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苍井萤收起手机的时候发现他们在交流管理队员的方法。
学长们到底让信介哥操了多少心啊,听起来这么驾轻就熟。苍井萤在心里腹诽道。
早上懒得去看台人挤人就在家看了乌野对音驹的比赛,现在过去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下午场的四分之一决赛。苍井萤分别传了讯息给月岛萤跟山口忠,祝他们旗开得胜,不过两人都没有回覆,她不确定他们是在休息还是已经上场了。
“晚点要来接你们吗?”苍井智昭对着女儿跟外甥问,“带你们去吃个饭吧?”
“今天赛程结束后稻荷崎差不多就要集合了,谢谢您的好意。”北信介摇头婉拒,苍井萤想了想,“我大概……去找萤?”
苍井智昭眯起眼睛看她,像是在探究什么;北信介了然地“啊”了一声。
果然还是爸爸最恐怖。她往北信介身边靠了靠,少年却没明白她为什么感到害怕。
北信介跟苍井萤轻车熟路,一下子就跟着指示牌找到今天乌野比赛的球场位置。她指了指楼上,无声询问北信介要不要上看台,他点点头后苍井萤这才带路。
“妳跟乌野那个月岛交往了?”北信介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苍井萤机械似的回头,脚步都停了下来。“……对啊,昨天。”
“因为觉得还是学生就交往所以心虚了吗?”北信介问她,“妳的语气很少迟疑。”
北信介,一个高超的读心术大师。
“……有点。”啊,跟表哥谈论这个好奇怪。
“妳会做什么妳没办法负责的事吗?比如未婚/怀孕。”
“当然不会!我连国家队都还没进去过,怎么可能!”苍井萤一个趔趄,满脸惊恐的看向北信介。到大学毕业前这几年可说是体操选手的黄金期,她怎么可能让任何因素耽误?
“如果真的发生了,也不是妳一个人的问题,月岛也要负责任,不过这个社会对女性不是太友善,我认为能避则避。”北信介一脸认真,没半点不好意思,显而易见的他是认真的在给她建议。
“所以妳就堂堂正正的,除非妳其实没那么喜欢他,不然在妳喜欢对方、而且妳不会做什么没办法负全责的事的前提下,妳完全不需要心虚。”北信介用曲起的指节敲了敲她的背。“如果没那么喜欢对方的话,我建议分手,这样交往对月岛是一件很失礼的事。”
大概北信介到了三十岁还是会操心各式各样的事吧?她没来由地在心里想着,然后无声地笑出来。
看台三三两两站着观众,可能因为在楼上而且又没座位,人并不是很多——大概就是因为那样,宫家那对双胞胎才特别显眼。
这里视野很好,俯视的视角可以将乌野跟鸥台的战况尽收眼底。
鸥台的战术风格与北信介打球风格更为相近,所以他才在下午来春高看球。
“风格是你喜欢的吧?”终于找到可以说的话题,如获大赦的苍井萤高兴地转头问他,“嗨,侑学长、治学长。”
她对宫家双子打了招呼,然后走到宫治右手边也学他们靠着栏杆看比赛。
“嗯,我蛮喜欢鸥台的。”走到宫侑左手边的北信介点头应和。
原本想回应苍井萤的兄弟俩在看到北信介顿了一下,“已……已经要集合了吗?”宫侑支支吾吾地问,宫治也神情紧张的看向北信介。
“不,还不急。”雪白色头发的少年摇摇头,看着场中拦网得分的鸥台。“不过呢,你们这种家伙不就喜欢玩弄那样成体统的东西吗?”
比起赛场,这边好像更有趣。苍井萤看着双胞胎跟自己的表哥,死命忍着笑。
被堵的哑口无言,双胞胎只好悻悻然地专心看比赛,苍井萤倒是专心盯着鸥台。
她想起全日青那时候她跟月岛萤说:“这里对矮子真不友善。”那时候见到的小个子选手就在鸥台。
不是个子娇小不能打排球,而是他就跟日向翔阳一样,会遇到十分多的阻碍,一样的路都要比别人艰辛几分。
排球喜欢高个子、韵律体操也喜欢高个子,似乎像竞技体操一样喜欢娇小选手的运动屈指可数。
这场比赛对她而言更是值得一看,两个在外界看来“具有不利因素”的选手之间的对决,孰优孰劣就在场上见分晓。
不过剧情总要有些急转直下,一飞冲天的乌鸦遇到了撞不开也躲不掉的阻碍,就是日向翔阳的突发状况。
场上喊了暂停,一群人围着跌坐在地上的日向翔阳,除了乌野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这些看客也只是观望而已。
“……我们,加上『猫』、还有『海鸥』,总算打倒了那个妖怪。”宫侑趴在看台边这么说。
女孩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盯着被带着退场的日向,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出入口,才把视线投向赛场上的乌野。
“他们还没有你们那么好的体力,初次踏进春高就要面对魔鬼第三天。”她倚着栏杆,随意的姿势让她的背看上去有些佝偻。
“现在才是真正的难关,没有了得分强手、体力即将到达极限的情况下,他们还能打破鸥台的防守吗?”北信介缓缓的说,暗金色的竖状瞳孔扫过橘色的赛场。
最后那球像是回应北信介的疑问,星海光来跃起扣球,乌野的西谷接起、田中没能赶上下一次触球。
那颗黄蓝双色的球落在球场,胜负已成定局。
乌野的队长脱力而躺在地上,好半晌后才慢慢坐起来,然后尝试站起来——他看上去能够站稳已经用尽全力了,刚站起来时还有些摇摇晃晃。
双胞胎的脸色都不好看,彷佛感同身受似的看着乌野的一、二年级。
乌野的人看上去恨不得抱着三年级的前辈大哭一场。
“如果『结果即一切』,那么被淘汰的三年级空无一物,对吗?”北信介转头看向双胞胎,“像我,高中毕业之后就不会继续打排球了。”
“是不是产生了这么个氛围,突然丧气?”北信介问他们,表情十足十的看穿他们。
“没……没有说过这种话。”宫侑如临大敌的说,旁边宫治表情跟他的兄弟同步。
明明兄弟俩同样英俊的脸上根本写着“你怎么知道”几个字。
这也是体操跟排球最大的差异,纵使运动比赛都是结果至上,给每一位选手排了名、颁了奖,但是体操更像是与自己的较量,那些曾经失败的动作在今日是否能成功,做出来的每一个动作是否优美、是否传达出了想要表达的含义。
不像排球,每一颗球落下都是一种拉锯,看着自己即将落败或者胜利,像是站在刑场一样,内心无比焦急——没有人知道在下一秒等着自己的是荣光或暗影。
“既然来分胜负,结果即一切也无话可说。不获胜,『精彩的比赛』也没有价值。”北信介不以为意的说。“每一趟来回拖地、每一次捡球、无数次深蹲,还有在那之后吃下的美食,铸造了我们的身体。”
少年笑了出来:“肌肉可是长了不少,今后也无所畏惧。”
他对苍井萤挥挥手,示意自己先走一步。
宫治则在对方消失在出口后才敢说:“我们今后还是会害怕北学长。”
宫侑点头如捣蒜。
“啊,他们要离场了,不去吗,阿萤?”宫治指着收拾完毕的乌野,拖着语尾说。
苍井萤看那个高大的少年走在队伍最后,只摇摇头。
“他不需要安慰,现在过去了也没办法解决问题——除非我送上一整套完整的鸥台数据分析。”苍井萤这么说,“我从以前到现在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我身边的人都不需要安慰。”
在苍井萤看来安慰是件苦差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甚至不一定能让当事人心情好一点——搜肠刮肚找出的词汇跟语句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花样,连自己说出口都觉得尴尬又虚伪,当事人要怎么样才能好过呢?
“就像我觉得安慰奖这东西很垃圾一样。”宫侑补刀。
不需要安慰,一无所有或者满载而归;享受喝采或是背负骂名,二者选其一就好,没必要在中间增加第三种选项。
“你们两个中二值有点超标了,有自觉的吧?”宫治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们两个。
“……不过我确实也不喜欢来着。”
“那你嫌什么?”
“是你我就先嘘。”
兄弟俩怒目而视,隐含着对今年比赛的不甘心。不需要交谈他们都读得懂彼此的意思。
他们的春季都在此划下句号,等待开启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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