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因为医生千叮咛万嘱咐手还得吊至少一个多月，辛眉取消了上门拜访陈老师的计划，好在向钟心里乱糟糟的还没告诉陈女士这事。

        “辛眉，我以前，”向钟喉头一哽，缓了缓才说出口，“说希望你成为一个温和的人，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不是叫你去忍耐。”

        陈女士一直看不上辛家，这种看不上也影响着向钟，只是向家家风清正，向钟对从小就住医院的辛恒是没什么意见的，可不知何时起，知道辛眉是辛家的女儿后，他会有她本质是和辛家的人一样小人的想法。或许只有那样真情实感的讨厌，才抵得消年少的暗恋，但毫无疑问，他的想法展现于举动，给辛眉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才使她完全在他面前封闭了起来，可笑他还越发以为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电话那端的辛眉沉默不言。

        “你能喜欢演员这份职业，我为你高兴，好好加油。”

        “我知道了，谢谢。”辛眉谢得真心，客气着也略显疏离，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九年时光，也是杨瑾梅湘，无论是谁，都无法真的回到十五岁那年了。辛眉不介意与他重新认识，可要说回到过去，就大可不必了。

        “辛眉，”向钟看着电脑上的照片，他想说自己爱过她，但是他不配，而且以他对辛眉的了解，这话一定会让她厌恶。犹豫几秒，他只道：“对不起。”为他从前的自以为是，为他过分的自尊心而下意识地抹黑她道这声对不起。

        辛眉皱眉，不知道他是又发什么神经。烦躁：“你是不是又喝大了？又脑补些什么鬼东西。”

        向钟沉浸在过去的愁绪立刻被拽回现实中，是了，现如今，辛眉对他总是不耐烦的。他下意识反驳道：“我感慨一下怎么了？今天不是你提过去的事，我好好的会这样吗？”若不是她那句曾有人跟她说过希望她做一个温和的人他会回忆起过去？会问母亲她的过去，会反省到沉浸悲伤吗？向钟觉得她好不可理喻好凶啊！

        “嗤，”辛眉嘲讽道：“我还是欣赏你用鼻孔看我的样子，你恢复一下。”

        “谁用鼻孔看你了？！”

        不理他的无能狂怒，辛眉直接挂了电话。

        giao！向钟啪地放下手机合上电脑，睡觉！他就不该为她伤心一秒钟。

        拉开门就见陈女士愣在门口，显然是刚走到门口就被他几乎砸手机一样的声响吓了一跳。向钟好声哄她：“妈，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陈女士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问：“小辛的电话？”

        向钟不爽地点了点头。

        陈女士取笑道：“早知道当年我就该认下小辛这个干女儿，让她好好治治你。”

        向钟一愣，干女儿？

        陈女士似乎也自知失言，已经过去的事，又何必再提。

        “辛眉曾经要认你做干娘吗？”向钟追问。

        既然他问了，她也不瞒着儿子，再次说出了当年的事，也就是辛眉15岁那年，向时论升官，辛家便想通过辛眉和她的关系搭上向家的线。

        辛家那样的人家，她自是断然拒绝。为着避嫌，也怕辛家缠上来，她和辛眉也没有很多联系，只逢年过节辛眉会亲自来送上节礼，陈女士也只那时见见她和她说话。

        向钟想起当年和辛眉在街上遇上他妈妈的场景。心突然一痛，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妈，我今天有些累，先去睡了，”他抱了抱陈女士，温和道：“你也早点睡。”

        陈女士见他确实累了，关心道：“要不要让你方姨弄杯牛奶？”

        “不用了。”向钟脚步匆忙又落魄，他厌恶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这种想法一撕开了个口子就无法停止。

        “不会的。”他倚着门喃喃，他妈妈那么喜欢辛眉，怎么会……

        陈女士皱着眉走进书房，开了他的电脑。密码只输了两次就对了，休眠的电脑恢复了刚刚的页面，是云盘里的照片。一张普通的快递单子，发件人向钟，收件人是辛眉。

        陈女士一看时间是九年以前了，有些惊慌地握住双手收到胸前，片刻后又冷静了下来。向钟喜欢的是梅湘，他喜欢的向来是那种开朗活泼的女孩，对辛眉定不是男女之情，何况他们当时才多大点年纪，他只是太善良了，同情辛眉罢了，想通了这点陈女士就放心了。

        向钟躺在床上出神了很久，神游到初见辛眉的那天午后，女孩俏生生地站在百名榜前，微撅着嘴可爱极了，向钟和辛眉经常并列，对她早有闻名，只是辛眉是学生间有名的冰山美人，他便没有将女孩往辛眉身上想……

        手机铃声唤回了向钟的理性，他打起精神甩了甩头。一看竟是梅湘的电话，向钟皱眉，都已经十一点了。

        “你好，先生……”

        向钟拧着眉听他说完了话，心情不爽，但身体很诚实地起身，换衣服。

        梅湘一个人也敢跑到酒吧买醉，真有种。他一边烦躁一边出门。

        陈女士披着外衣出来看见他出门，皱眉关心道：“大半夜去哪呢。”

        “妈，我去接一下朋友，你先睡吧，别担心。”向钟知道陈女士对梅湘有很深的成见，怕她多想，只说朋友。

        陈女士看着他驱车离开，回到房间就给辛眉打去了电话。

        而这边辛眉正因为伤手不知道怎么放好一直睡不着，电话一响就接了。

        “小辛啊，钟儿大半夜地开车出门去了，说是去见什么朋友，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辛眉平静道：“许是去见梅湘吧。”管他是不是去见梅湘，反正不是她，她可不背锅。

        陈女士沉默了一下，梅湘订婚后反悔显然让她气得不轻，一想到向钟是去见梅湘，她更气了。

        知道自己的话让她生气了，辛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狠心闭上了眼睛没有安慰，陈老师难道不知道她的态度也会让自己伤心吗？她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给向钟打的电话让陈老师在向钟出门后就第一个打电话试探她在干什么，她只是，不想再被她怀疑伤害了。

        “小辛，你是不是怪老师。”陈女士早就感觉到辛眉对她的疏离，否则当年她离开辛家不至于也和她断了联系，直到向钟的订婚宴上才再见面。当年十一岁的女孩会哭着跑去学校门卫那里找她的联系方式，像依赖母亲一样依赖她。一转眼却已经独立到完全不需要她，哪怕一句心里话都不肯再对她说。她心里难免有些怨怪辛眉‘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辛眉没有回答她的话，安慰道：“陈老师，向钟是个温柔的人，任何一个朋友有事他都不会视而不见，您别多想了。”

        陈女士只觉难过，伤心地捂着嘴，再问不出她是不是怪自己这样的话，尽量平和温柔道：“那你有空能不能来陪我说说话。”

        辛眉的心因她的退让也柔软了下来，安抚道：“我今天在秦飒的店里巧遇向钟，本和他说了明天去拜访老师，但是突然又有工作才取消了计划，是我的不是，叫老师徒念了。”她强调是在秦飒的店巧遇，也解释了给向钟打电话的原因。

        陈女士听她这么一说亦微微安心，回到：“工作重要，你现在正在上升期，是不能太随心所欲。”想到现在这么晚了，辛眉却还还这样清醒，陈女士不禁皱眉：“也不要总熬夜，身体是最重要的。”

        辛眉应着好，耐着性子听她叮嘱了几句才挂了电话，又下意识摩了摩指尖。她不知辛家向家的恩怨，又受陈老师大恩，自觉没什么资格怪她，可那三年的冷漠拒绝之后，再要她说不怨不怪，却也说不出来。

        她已经忘记当年内心的苦，现在想起那场景也能做到心无波澜，但那些痛苦造成的病痛至今跟随着她。说句不该的，杨瑾当年让她反感的一大原因就是太像陈老师，以爱之名互相拉着，拖着，拽着，等她深陷其中，终日惶惶，他们却可随时抽回感情，爱不成爱，怜不成怜。

        她现在的原则是，不期待，不怨怼。她相信最好的爱是温柔的，让人快乐的，是能使双方变得更好，更从容的。而不是那种让她沉重，内疚的，她不能忘记陈老师的大恩大义，却不会再为了她过度地自我牺牲。

        躺在床上默默反省今天的草率，从知道李导的关系之后，她就有意识地计划着进秦酒的剧组试镜，辛苦策划付之东流，再联合近日的事，下意识便觉得是杨瑾坏了她的事，气坏了才如此不理智。

        不过，倒也不算全部意外，知道杨瑾现今身份后，她早有想法见他，当年的杨瑾就一股子浓浓的进狱系风格，他对付辛家，可以说是专业对口了，如今杨瑾也答应了她，和原本的想法相比，只能说白璧微瑕。

        只是现在伤成这样，之前打算好跑的龙套也跑不成了，辛眉有些自嘲，自言自语道：“你未必不是想给自己放个假？”

        向钟穿着衬衫西裤来到酒吧，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他性子和辛眉一样严谨闷骚，就算和兄弟聚会也轻易不会来酒吧。梅湘坐在吧台那笑他：“你还是这么傻，你不知道酒吧刚开门不久吗，我怎么会醉得那么快。”

        向钟皱眉，可能刚打电话的时候她不醉，但现在她显然已经有些醉了。“你若要回去，现在我就送你，要还想继续喝，我就不陪了。”

        梅湘笑着拉他的手臂：“你急什么，陪我说说话。”

        向钟眼皮一跳，梅湘真是，让他有些无语。

        他觉得自己多少是有点渣男潜质在身上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年少时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可怜的自尊可以在心里肆意诋毁辛眉，如今对梅湘也是说放下就放下，即使她现在做出这种把他当备胎的举动，他也不觉得多么生气，似乎过去与她山盟海誓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样。

        “我再问你一遍，现在，走不走？”向钟扶着她的肩让她面对自己，最后给她选择。

        梅湘酒都吓醒了一半，向钟无疑是温柔的，尽管是同龄人，但他却一直像大哥哥一样成熟稳重，很包容人，几乎不会对谁红脸。对梅湘更是温柔似水，宠到了骨子里，所以梅湘才敢肆无忌惮，订婚也敢悔婚，她赌的就是向钟对她的爱和他的教养。

        她赌赢了，看，向钟从来没有报复她，更拦着不让别人欺负她，尽管他们不再有亲密关系，向钟还是对她这样好，她依然在盛世传媒高层工作……

        可是此刻她意识到，这世界上可能有舔狗，但市长家的公子，盛世传媒的继承人不可能会是舔狗。她心一慌，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我跟你走，别丢下我。”

        她到底是喝大了，上车不久就睡着了，向钟任劳任怨地扶着她回公寓，打开门却看到了让他惊悚的一幕。

        不过几个月，公寓的装修风格已经大变，改为了以白色为主，桌子上地上沾着的血显得更加刺眼，水果刀散落在一边，血迹再多点就是整一个凶案现场。

        向钟都没敢草率进门。低头看了一眼梅湘今天的穿着打扮，穿着裙子却套着外套，很不搭，和她平时一个饰品都要追求和衣服相得益彰的性格确实不符。向钟抬了她的左手捞开袖子一看，一向教养良好的他直接骂了声操。

        自残买醉，失恋步骤一个不缺就算了，还一起搞，联系上今天杨瑾和辛眉一起出现的消息，向钟真的是气笑了。

        辛眉看到向钟的来电是暴躁的，深夜一点半了！她多不容易啊，才刚刚酝酿出睡意又被他吵醒，她毫不犹豫挂掉。

        手机锲而不舍地响，“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向钟听到她的声音，堵在胸口的那股郁气才慢慢散去。“你来医院一趟吧，就当是……”陪陪他。

        辛眉吓得一激灵，瞌睡全跑了：“是不是陈老师怎么了？”

        “不是，你别着急，是梅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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