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怪我

　　死亡是最美的时刻。
　　凄风楚雨，漫江的微波层层叠叠。
　　耳边似乎响起钢琴曲。
　　我行走于在江上的桥，撑着伞，顶着风雨，艰难跋涉。
　　熏黄的路灯散发的光芒被雨滴割裂成无数瓣，折射向四周。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
　　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浸透，他却好像毫无知觉。
　　他伫立于桥的围栏旁，仿佛天地无他物。
　　视野被雨伞局限，我只用余光注意他。
　　我与他擦身而过。
　　冥冥之中，我回头看他。
　　与此同时，他向我看过来。
　　我一时面部表情僵住，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之人。
　　他的一笑，此夜此景甚至川流不息的一切都成为陪衬。
　　雨珠越发猛烈，模糊了我的镜片，模糊了我的双眼。
　　“再见了。”他好像是这么对我说的。
　　“——砰”溅起的水花下一秒又恢复沉寂。
　　“这是……跳江了？”我怀疑地问自己。
　　迟疑地眨了眨眼，我冷漠地走开。
　　这风，越发冷了。
　　快要走到桥尾的时候，我发疯了一般丢开了伞，甩下了书包，疯狂地向桥中央跑过去。
　　直到，我看见一个人。
　　他明明笑意吟吟，我却四肢发凉。
　　“又见面了。”
　　雨水无情地坠落，我步步后退。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仿佛是来自远古的箴言，空阔辽远。
　　“请记得我。”他说。
　　好听的声音在空旷的四周宛若花落，滴在水面上。
　　不可思议的轻柔。
　　接下来是他的故事。
　　永远没有结局。
　　而我只是过客。
　　匆匆而已。
　　神创造了一款游戏。
　　每个人都是局中人。
　　神在虚空之中对着他的孩子们说：“去吧。”
　　没有拒绝的机会。
　　就被安置到这样一个游戏中了。
　　明明不是自己选择的开始啊。
　　——白，你不去吗？
　　——啊。并不想去呢。
　　——可是他们都很拼命地向前挤呢。
　　——如果有自我意志，我会选择去或不去。没有自我意志的开始，只有一种姿态，向前。
　　争夺，拥挤，前进。
　　——白，你真是个怪人。
　　——不，我现在还算不得人。我现在还只是微小的细胞。而且，是侥幸觉醒了自我意志的那种。
　　——那我去咯。
　　白逆着潮流而往。
　　神对他一个人说：“你在干什么？”
　　“不知道，看看反着走会怎么样。”
　　神笑了。
　　大多数人的追逐，是小部分人的驱逐。
　　“白，难呐。”
　　白说，“我知道。逆流而上，本就是难。在逆流而上中，还要成为人上人，更加难。只是，不这么做，我会很难过的。”
　　神说：“这样做，你会很高兴？”
　　“只是在选择这样做的时刻，下决定的那个时刻，我很高兴。至于之后，我不知道。但是，开始的那样就足够了。”
　　神说：“太天真了。”
　　白说，“天真也是被定义出来的。神，创造出这款游戏的你，也很天真呢。”
　　神说，“白，我不希望你善始而未能善终。”
　　白说，“没关系了。善始已然足够。善终，我也不会期盼。”
　　神说，“你会不甘心的，白。”
　　白说，“神，有人将你取而代之，你会甘心么？”
　　“我”，神的周围无风自起，“没什么不能失去。”
　　白轻轻地微笑，“所以拥有一切。”
　　神说：“白，你是有天赋成为神的孩子。”
　　白说，“神，你也是有天赋成为人的神。”
　　白又说，“神，我要走了，你要不要一起？”
　　神说，“为什么？”
　　白说，“我没有理由。你若想要理由，问你的心好了。”
　　“白，你去吧。”我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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