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欢喜
眨眼八月半，正是中秋佳节，谢琳身也收到了宫中的烫金红帖。
夜色凉凉，万家烟火阑珊。大街小巷人群熙熙攘攘，吆喝声、嬉闹声响作一片。
“哥哥、哥哥，买朵花吧！”
微子由低头一看，是一个抱着花篮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揪着他的衣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充满着渴盼。
他莞尔一笑，正要说话，忽然间，一阵急急的马蹄响起，带起阵阵尘埃和风。
小男孩呐呐地望着那高头大马上的红衣女子，满眼惊艳之色！
桂花浮玉，正月漫天街，夜凉如洗。女子一头乌丝盘起惊鸿髻，额间缀着珍珠眉心坠，一双亮如点漆的大眼睛黑白分明，两道远山黛入鬓，红唇如烈火般热情，荡漾着自信从容的笑。
那美艳的女子冲好看的紫衣哥哥伸出柔夷，轻唤他先生……
微子由偶然间瞥到谢琳夹在马肚子上的一只玉藕似的足，红衣下，脚踝上还有一个金色的脚环若隐若现，看得他脸色一燥！赶紧撇开脸去。
“先生，再不上马，咱就要迟到了！”谢琳奇怪他为何迟迟不伸手，只好眨眨眼提醒道。
……
热闹的人群中，小男孩搂着爹爹的脖子，又倾身过去亲了娘亲一口，高高兴兴地说道：“刚刚一个好好看的大哥哥买了蛮蛮所有的花~还有、还有个特别漂亮的红衣姐姐！”
爹爹轻哼一声，嗤之以鼻：“好看有什么用？你爹当初也图你娘好看，哪想到嫁给她之后，每天就是洗衣做饭打扫屋子……可见长得越好看的，对男人越差！”
身边的女子无言以对。
“才不是！姐姐可听哥哥的话哩，哥哥给她买的鞋子，她乖乖穿，哥哥不上马，她就牵着马陪他走的……”
虽桂华飘下，玉轮移影，归兴犹未。
中秋宫宴尚未开始，京城贵女们却已然聚在一处，开始宫宴前的欢聚。这种私下聚会不过是一种拉帮结派的方式，通常是私交甚好的几大家族的贵女们互相通气。
只是，不知为何，一度被边缘化的谢琳竟然也在邀请之列。
而向来不走寻常路的谢琳，果然不负众望地迟到了。
几个士族贵女们冲她恭敬作揖，都笑着说：“将军来得凑巧！我等刚赋了临门偈才进来的，而今都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还是将军有远见，我等自愧不如！”
这话里话阴阳怪气的，合着酸她故意迟到，跳过令她头疼的赋诗环节呗！
“什么临门偈，说来听听！”谢琳背着手，不服气地说。
贵女们见她非要硬碰硬，也乐得看她笑话！“今日的临门偈是：人曾是僧，人弗能成佛。”
谢琳在门口来回踱步，左思右想就是对不出来，她脑子里哪有什么墨水啊？可是她堂堂大将军说话不算数，岂不让人笑话？
本来到了这个时候，她就是厚脸皮地走进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倒罢了！偏偏还要去讨要这该死的临门偈……
就在谢琳暗自懊悔的时候，她欲要挠头的手忽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谢琳转过身一看，面前站着的不是微子由，又是谁？
“都说金步摇不能‘摇’，你还挠？”微子由说。
向来神气得不行的谢琳一见面前高大俊美的男子，就像一只大老虎秒变小猫咪。她见对方想要松开她，便立刻反握住他的手腕不放。
微子由垂眸看她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眼神，只好长袖一遮，遮住二人牵手的动作。接着，又问众人：“是不是随行者代为对偈，也是可以的？”
贵女们面面相觑，虽有不虞，却也不敢说不。
微子由看这些个心比天高的富贵女子一个个仗着高门大户，就如此轻视谢琳，便讥讽道：“女卑为婢，女又可称奴。”
微子由对出了对子，顺带嘲笑了一番那些贵女们，只见那些贵女们一个个悻悻然，有些见过微子由的贵女，瞅着微子由不敢置信。
他们恨不得上去拉着微子由问：您是不是子由先生？敢问何时得空，劳驾来舍下一聚，家中一定准备好好酒好菜，聆听您的教诲！
不远处的高座上，只来了闲来无事的西宫老卿主，一个浅色衣裳的男子坐在老卿主脚边的羊毛毡上，手执扇子为老卿主纳凉。
盛怀安一直在充当看客，见到微子由进来的时候，终于放下手里的茶杯，那细长的眉毛终于扬了起来。
谢琳穿着一身鲜红的半臂，额间缀着珍珠眉心坠，鹅蛋小脸，肌肤细腻，明眸善睐，梨涡浅浅。与上次的飒爽英姿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今日的谢琳，娇媚中透着几分似火的热情！
“你总是看着她，可是喜欢上了？”老卿主抽了一口烟枪，吞云吐雾。
盛怀安赶忙收回目光，望着高座上的老卿主笑着说：“大人，怀安身无长物，哪里敢觊觎将军的垂怜……”
老卿主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我也没说谁，原来你果真在看谢琳那个女人啊！”见盛怀安一脸吃瘪，老卿主又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这么早来，不就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这么多女人的样貌，谢琳当算最出挑的，就是不识字，唉！”
盛怀安听自家舅舅这么说，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他含羞说道：“人有十指各有所长，若是家里已经有个识字的，再多一个，不是添堵浪费嘛！”
老卿主大笑！他总算是明白了，这个侄子是非她不嫁。
也罢，这样一个朝中重臣，年纪又与盛怀安相仿，若能成婚，倒是一对佳偶。盛家今后，也有了一个大靠山了，届时，挤进名门望族的机会又多了一成。
绚烂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绽放在天际，朱墙内外，尽是欢声笑语！
女皇下座，群臣围坐。舞池上歌舞升平，舞池下觥筹交错。
席间，谢琳多喝了几杯，她的脸上泛着两团红云，趔趄着走近坐在对面的微子由。
微子由察觉到她的靠近，心里一阵忐忑。手里的筷子也有些颤抖起来。
身边的酒气若有似无地萦绕着，正当微子由心跳如鼓的时候，谢琳一下子跪坐在他椅子旁，把他吓了一大跳。
“先生……开心吗？”谢琳攀着他的交椅扶手，痴痴看着他。
微子由侧身垂眸，看着她醉得一脸娇态，冲着他傻笑，一下子心快了好几拍。
她又继续追问：“先生……今年中秋过的欢喜吗？”
微子由看着她，不由自主地被她那灿烂夺人的笑容摄了心神，谢琳笑起来，一双眼睛会眯成两道月牙，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
于是，他轻声回答：“欢喜。”
谢琳伏在扶手上，心满意足地睡去：“欢喜……就好！先生永远留在楚国罢……”
女子嘀嘀咕咕着，声音越来越小。微子由伸手碰了一下她脑袋，又像触电一样收了回去。
微子由摸着自己发烫的面颊，痴痴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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