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啊，这样啊，那真是挺可惜的。”慕溪顺着李老师的话回应道，“他确实是挺有才华的一个人，教大外有点屈才了。”
慕溪没敢更多问关于靳青的消息，毕竟这样打听一位曾经的老师并不让人开心的往事，多少有些失礼。她和李老师寒暄了几句，约好过两天校庆结束，喊来几位相熟的同学一起吃顿饭，好好聚聚，便和她分手道别了。
慕溪一个人沿着校园的小路一步步丈量着，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十几年前在学校生活的画面。
这个校区当年只有文科类的院系，满校园的女生，男生少得可怜。和一公里远的另一个理工类院系聚集的校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慕溪依然还记得当时的室友第一次去那个校区回来的感受就是“连看门的大爷都是帅的！”
而她第一次去那个校区是为了交一整个班级收上来的书费。
那天也不过是刚开学的第一个星期，在全班同学用英语做过自我介绍之后，慕溪糊里糊涂地就被当时刚刚毕业留校，成为她们班“督学班主任”的靳青指定为了学习委员。
至于靳青的第一次出现究竟是什么时候，时间有点久了，慕溪只能隐约记得那天靳青是跟着学院的书记一起进的班级。书记不无骄傲地介绍道：“同学们，这位靳青老师是今年大四刚交完答辩论文的学长。他个人能力非常优秀，所以留校任教，教大家精读和口语两门课程。学院为了方便大家更快适应大学生活，也第一次尝试“督学班主任”这个职位。以后同学们课下有任何生活和学习上的问题，都可以和靳青老师讲。
”
话音刚落，底下一群女生就开始窃窃私语。慕溪也和室友悄悄议论着那个站在讲台上，大自己不过3岁的“小老师”。却没料到他的自我介绍张口就是纯正英伦腔，说话时思路清晰流畅
，台下马上肃静了下来。
“大家好，刚才的英文介绍可能有的同学没听懂。那我再说两句。我在这个学校已经四年了，对各处都非常熟悉，所以大家有任何问题先别自己莽撞去做，可以问问我，会省很多麻烦。我的电话是131”
下面的同学马上掏出手机开始记电话，眼神由一开始对他的其貌不扬产生的些许戏谑，变成了现在的敬佩。
“这老师口语这么好啊，声音也好听，我感觉刚才在听电影原声。”一旁的室友小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钦慕。
慕溪也默默记下了电话号码，她知道自己选择学语言，就是因为从小对语言的敏感和喜爱。而此时的这个男人，具备了让自己欣赏的那种水平。她虽然嘴上还在硬撑，但心里已经开始关注起了他。
所以，第一节课的自我介绍，慕溪提前准备了稿子，又仔细背熟，她知道自己的发音还不错，那天的表现自然而然让互相不熟悉的同学们一下子记住了她的名字。
当然，也包括靳青。
他有些惊讶这个女孩子的口语水平，特别是她站在讲台上落落大方的神情，抑扬顿挫的声音温婉又不失活力。结束时微微上扬的嘴角更加彰显了自信。
所以，他下课前特意把慕溪叫住，问道：“你的口语是自学的吗？发音不错。”
“没有，我就是听听磁带，看看电影这样。没特别学过。真的还可以吗？”慕溪素净的脸上睁着一双大眼睛期待地看着老师，好像不太相信这么快就获得了肯定。
“嗯，有点基础的，学校有英文话剧节和演讲比赛，以后通知你。”
靳青肯定的答案让慕溪弯了嘴角，她抱着书微微鞠躬，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慕溪记得大约那次介绍后的第两三天吧，系办通知让每人交200元书费，学委统一交到总校区财务办公室。慕溪之前在中学的时候也是班委，她很认真地清点钱款，28个人，5600元，正好。
她兴冲冲地收好钱，和其他几个班的学委一起迈着轻快的步伐去财务。慕溪一直记得那天下午特别暖和，两三点的秋日照在身上，还有一层薄汗。
进了财务办公室，老师按顺序把钱塞进了点钞机。轮到慕溪了，一张百元纸币一下子蹦出来，随之机器响起了警报。一次，再一次，第三次的时候，老师把钱直接给了慕溪，“□□，你要不先拿自己的钱补上，要不把所有的钱拿回去，处理好再来交”。
慕溪一下子愣住了，脑子里开始回想收钱时候大家的样子，可是根本没发现什么异样。最主要的是，她打死也想不到一个不到30人的班级，都是单纯的大一新生，会有人玩儿阴的。
“老师，对不起，我现在手里没有钱，我回去给您拿，剩下的钱您先收着可以吗？”慕溪诚恳地看着老师，脸上因为羞愧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好吧，我给你开个欠条，你今天尽快把钱补回来。”财务老师仁慈了一下说道。
慕溪千恩万谢走了出去，其他几个班的学委不知道是想躲个干净还是真的没钱，说了些安慰的话便走了。留下慕溪一个人愣愣地站在秋日的艳阳里拨弄着手机通讯录，有些不知所措。这时，通讯录里闪出了靳老师的名字，她思索了片刻，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喂，您好，哪位？”靳青的声线有些低沉，不冷不热的，“喂？”他等了几秒钟，里面没有说话，刚准备挂电话，听见一个怯怯的声音传过来
“喂，靳老师，对不起打扰您，我是2班的慕溪，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嗯，方便，怎么了？”靳青直觉是有什么事情。
“我”那边的女孩子欲言又止，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您有一百块钱能借我吗？我明天还给您。”
“钱我有，你要先告诉我你在哪里”靳青拿起了一旁的钱包和钥匙。
“我在东区，您在哪儿，我去找您。”慕溪好像抓见了救星似的，快速回答着。
“东区哪里，我也在东区，还是我过去，这里我熟”靳青的语气不容置疑。
“东区财务办公室这边，您知道吗？我就在门口”慕溪回答道。
“好的，等我几分钟吧”电话马上收了线，传来嘟嘟的响声。
慕溪的一句“好的，谢谢老师”被硬生生堵在口中，她就这样冲着楼梯的方向看着，过了十分钟还是十五分钟，拐角处出现了靳老师的身影。
“靳老师，我在这”慕溪疾走了两步迎上去。
“出什么事情了？”靳青站下来，看着眼前这个脸上红扑扑的女孩子，忽闪忽闪的眼睛里含着羞愧和感激。
“对不起，是我的失职。今天系办通知收书费，我收到了一张□□，您先借我，明天上课我还给您。”慕溪扯起了一丝笑容说道。
“你们交书费，我怎么不知道？”靳青顿了顿，又说“我记得我说过，有什么事情先找我商量，这个学校我比你们熟。”
“对不起，我以为这事情我可以办好。”慕溪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的表情，听声音是深深的自责中。
“在这里等我一下”靳青说着，迈开步子就进了财务办公室。“刘老师，我来给学生把钱补上”靳青笑着递出了100元。
“哟，小靳啊，你这确定留校了是吧？现在也是有学生的人啦”刘老师笑着接了钱，把账清掉。“那个欠条你一会儿让你学生撕掉吧，刚才小姑娘有点吓着了，可能也是没想到一个班还有人会故意拿□□吧。”
靳青颔首，走了出去。看见不远处握着欠条等在那里的慕溪。她正好站在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里，映衬的脸更红了些，扎起的马尾有些零散的发丝散落下来，她也不理，眼中闪烁着的情绪掩藏不住。
好些年之后，靳青都还记得当时那个因为100元而觉得伤心和自责的女孩子。可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他也是失去后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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