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互相伤害

老奶奶眼中带着小心翼翼，像是担心自己家里的饭菜会失礼，但又打心底里觉得该给这几个帮忙干活的明星一口饭吃。
很意外，这几个明星还真帮上了忙。
特别是面前这位长得很好的年轻人，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干农活的人，割起稻子来却非常的熟练，干活利索的程度都不比她差，一点都不像她印象中的明星样。
旁边抽着水烟筒的老爷爷虽然没有说话，却也一直关心地望着他们，大有老婆子解决不了，他就出马的意思。
盛情难却，李亦几人相视一眼，便决定前往，可以在后面再送点东西回去。
别的不说，节目组赞助商的各种礼物是管够的。
老人的家是二层楼房，外面还没有铺瓷砖装修，裸露出一块块红色的砖头和疙瘩一样的水泥。
屋内铺了白墙，但没有刷漆，墙面不是很平整，倒是地板铺了瓷砖。
“来，先喝茶。”老爷爷用一次性杯子给众人倒了茶水。
“客气客气。”
几人端着茶水在木沙发上坐下，看出老人有些拘谨，似乎是觉得待客不周，张磊和林旦便挑了个话题聊了起来。
虽然老人的普通话口音很重，倒也能勉强交流。
李亦用胳膊肘了肘旁边同样不会聊家长里短的王怀忠，挑眉道：“你在这里坐着干什么，去帮忙做饭啊！”
“你！”
王怀忠很配合地做起了节目效果，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去就去！”
“不用不用，你们坐着等会儿就行了，我去帮忙。”
老爷爷察觉到，拦住了王怀忠，起身走出去之前，从裤子背后的口袋里掏出用胶带包住的钱，先是拿了十块钱出来，想了想又掏多十块，递给了他的孙子，嘱咐道：“去铺子买一瓶可乐和一瓶橙汁回来。”
小男孩拿着钱听话地跑着出门，李亦想说不用，却也没有拦着，人家的一番心意，拒绝反而会让他们心里过意不去。
屋外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很快，老人手里提着一只母鸡回来。
饮料没什么，这可要拦了。
李亦忙起身走了出去：“我们中午随便吃点就行了，不用杀鸡。”
“家里没什么好菜招呼你们。”
老人脸上露出纯朴的笑容，转头问厨房里的老伴热水煮好了没有。
“真不用，大热天的中午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点就行了。”
其余几人也上来劝阻。
虽说在农村杀只自家养的鸡来吃不算太重的负担，但老人家里的经济条件明显是不算好，他们哪好意思。
劝阻之下，老人终于是点头，却没将手中的鸡放走，而是放进了鸡笼子里。
他说道：“那今晚再杀，你们今晚再来吃饭。”
老人很犟，明显不是客套的意思，这鸡他是非杀不可了，几人也只能先答应下来。
说是没什么好菜招呼，中午却也是有鱼有肉，蒜苔炒虾仁、豆豉炒青菜、酸菜炒猪肉还有杂鱼汤。
两位老人还不好意思地一直说：“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李亦摇头道：“其实我们录节目的时候，中午都没有吃这么好过。”
这倒是实话，在蘑菇屋里，中午有道肉菜就算不错了，哪有这么丰盛。
林旦充分的发挥了自己情绪价值的作用，每尝一道菜都大夸特夸。
李亦是真饿了，默默干饭，他不怎么喜欢吃杂鱼，刺很多，吃起来很麻烦，不过这汤却是很好喝，鲜美至极，一点腥味都没有，还加上了最爱的香菜，每喝一口都很满足，他连干了两碗。
虽然他不像林旦将赞美说出口，但他那满足的神情，吃着碗里瞧着桌上的眼神，却更能让两位老人安心。
林旦突然好奇地问道：“爷爷奶奶，你们都多少岁了？”
这两位老人头发倒是没多少灰白，也没有佝偻着腰，但肤色黝黑，老态明显。
林旦本是想顺着这个话题夸赞他们身子骨硬朗，却听到了让他愕然的话。
老爷爷嘬了一小口米酒，随意道：“我五十三，她刚好五十。”
“啊？”
张磊惊呼出声，林旦同样瞪大了眼睛，旋即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旁边跟拍的镜头。
他们知道农民日晒雨淋、风吹雨打，略显老态很正常，但两位目测六十多甚至七十岁的老人材五十来岁，完全出乎预料。
也不怪他们，这两人一个五十三，一个五十一，一个上午都是爷爷长、奶奶短的，难免有些无法接受。
连李亦二十多岁的青年都觉得喊人家五十来岁的人爷爷奶奶有些不好意思。
王怀忠明显也是不知情的，之所以找了他们家，是因为工作人员看到他们年纪这么大了还要下地里干活，本意是传递一下正能量，没成想还有意外的节目效果。
张磊又问：“您是几月的？”
“一月的。”
老人的话算是让张磊安心了一点，总归是比他大，沉默了一下，张嘴道：“我八月的，看来得改口了，我喊你老刘，我喊你阿芳！”
两人分别叫刘富贵和王芳，对张磊的称呼只是腼腆地笑了一下，也不介意他们喊了一上午的爷爷奶奶。
林旦和王怀忠都一把年纪了，也跟着改口。
李亦倒是没有改口，他喊哥喊姐总感觉有点差辈，显得对人家不尊重，毕竟人家确实也是爷爷奶奶辈的人了，虽然不改口，又好像被张磊三人占了便宜。
吃好午饭，帮忙收拾好东西，李亦几人打算先回蘑菇屋休息一下，再下田帮忙。
没有急着回蘑菇屋，李亦开着电动三轮去到村子的小卖部，说道：“小王，我想吃雪糕。”
王怀忠无奈地走进了小卖部，一人买了一条小布丁。
他刚从小卖部出来，张磊又道：“小王，我想喝啤酒。”
“蘑菇屋有！”
“我就想喝小卖部买的！”
王怀忠恨不得把小布丁砸在他们脸上，虽说是为了节目效果，但心里的憋气可是半分不少。
幸好林旦实在没想到在村子里的小卖部还能买什么。
回去蘑菇屋的路经过刘富贵家门口，恰好看到他们又戴上了草帽袖套，小男孩也撑了把伞坐到了三轮摩托上。
李亦按了下喇叭，喊道：“爷爷奶奶，太阳这么晒，你们现在就要去割稻子吗？”
此时下午一点出头，正是夏天太阳最为毒辣的时间段。
刘富贵和王芳迟疑着点了点头，他们没想到李亦几人还没回去。
得到不想看到的回答，李亦几人面面相觑。
李亦的心情怎么说呢，说实话，他有点后悔没直接回去蘑菇屋，吃个屁的小布丁。
尽管李亦很抗造，但割稻子真的很累，他现在只想回去洗个澡，躺下来休息一会儿。
包括王怀忠在内，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只想回去躺下来睡个午觉。
而且这种时候下田干活，不仅辛苦还很有可能中暑。
于是纷纷劝说，休息到三点钟再一起去。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平时都是这样。”王芳摆着手说道。
实际上要不是因为李亦几人，他们都是这个点才回来吃饭，稍微休息个半小时又继续下田干活。
老实说，这种工作方式对身体很不负责，所以他们才正值壮年，却老态明显，像老头老太太似的。
但没办法，如果有得选他们也不想这样。
农忙时期就是如此，趁着最近天气好赶紧收成了晾晒，等过几天要下雨，谷子捂着会发霉、出芽。
电动三轮慢悠悠地行驶，李亦满脸后悔地对着架在后视镜的摄像机说道：
“我真是多余吃这根小布丁，不然这会儿都躺在床上，吹着空调睡觉了。”
车速缓慢，没什么风，自然能听清李亦的话，其余几人皆是愣了一下，他们内心里都是同样的想法，但没想到李亦连这话都敢说出来。
不过这才是他们认识的李亦，主打一个真实。
“是啊，我现在也只想回去躺着。”
林旦感叹，其实也是在为李亦找补：“咱们之前其实还不算真正的农村生活，不用对地里的活儿那么上心。”
“瞧瞧，都是你干的好事！”张磊怒而转头瞪着后面车兜里的王怀忠。
王怀忠没有回应，只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我们是习惯了，你们可不一样，别累坏了身子。”
到了地里，刘富贵和王芳还想劝说李亦几人回去。
方才在车上抱怨叫苦的话，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说出来，李亦几人都捡好听的来说。
不过刘富贵和王芳显然是实诚人家，他们是真的过意不去，连活都不急着开始干了，见劝说没有效果，开始推着让李亦他们上车回去。
这时，刘富贵的孙子跑过来，拉住刘富贵的沾了泥土的裤腿，奶声奶气地说道：“爷爷，我们可不可以让那个机器过来。”
远处的稻田里正有收割机在工作，小男孩虽然说的是方言，但他手指的方向，却也让李亦几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们家就两三亩地，不用收割机。”刘富贵笑了一下，让孙子回遮阳伞下面玩去。
李亦几人能明白刘富贵节省的心思，所以一直没有提，现在也是当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脑袋都不敢往上看，老实说，王怀忠都想节目组掏钱把这块稻子给收了。
或许是孙子的话，让刘富贵和王芳的态度更加坚决，开始很是用力地推着李亦他们上三轮车，像极了过年父母和亲戚拿着红包塞来塞去的场景。
僵持之下，李亦只好又指了指旁边的跟拍，像是恳求一般道：“我们真不能走，镜头都拍下来了，回去要被观众骂的。”
这个用过的理由还挺好用，刘富贵和王芳都停下了推搡，看了看好几位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刘富贵从裤兜里掏出用塑料袋装出来的钱，没多少犹豫便抽出了里面为数不多的一百块，走向最近的摄影师。
他用口音很重，也很不标准的普通话，磕磕绊绊地请求道：“请你们喝水，能不能不要拍进去？”
这一幕，就像雷击一般打在李亦的心上，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要知道，这一百块，差不多够刘富贵找收割机将剩下的稻子收割完。
剩下几人也是闷了，你这样，我们更不好意思走了啊！
没再废话，李亦默默从车兜里拿了镰刀，往稻田里走去，弯腰，左手抓住稻秆，右手持镰刀往根部一划，整把水稻便落在手中，将之放到一旁。
钱没塞成功，人也没拦住，刘富贵和王芳只好加快加快进度，早点干完活，让这几个明星早点回去休息。
直到下午五点过后，阳光终于不再那么猛烈，光线变得柔和。
稻子已经割完了，也脱好了谷，一行人拿着塑料袋将谷子收起来。
又花了半个小时，终于将谷子全部装完，并且装上了电动三轮。
李亦几人帮忙将谷子运回去，态度十分坚决地拒绝掉了晚饭，实在是累的够呛，他们现在只想回去躺着吹空调。
回到蘑菇屋，一行人将草帽和袖套摘下，每个人的脸都是红通通的，仿佛有热气蒸腾出来。
“你这下高兴了吧？记忆足够深了吧？”李亦嘲讽着一回到蘑菇屋就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地板上的王怀忠。
王怀忠连回话的力气都不想浪费，只是翻了个白眼。
同样瘫在地板上的张磊绵软无力地踹了王怀忠一脚。
就连林旦都说：“我们真得庆幸这是最后一次录制了。”
王怀忠稍微缓了点精神回来，不服软地嘴硬道：“那你们庆幸的太早了！”
“你也嘴硬的太早了，赶紧去做饭。”李亦冷笑一声。
王怀忠倒是不慌：“我给你们点外卖，想吃什么都行。”
都不用李亦说话，张磊便道：“不要，就要你做，赶紧的，四菜一汤，别想着敷衍了事，不然有你好看。”
林旦则是拍了拍王怀忠的大腿，安慰道：“毕竟是最后一次录制了，我们也想给你留下一个深刻的记忆。”
虽然这是互相伤害，但王怀忠总觉得自己亏麻了。
活一点没少干，气也一点没少受。
王怀忠也是玩得起的，虽然很不情愿，还是拖着疲劳的身躯走出客厅，进了厨房。
天色渐晚，炒菜的香味从厨房飘散而出，忽然传来几声来福的叫声。
李亦往外一看，便发现刘富贵提着菜篮子站在院子门口。
他赶忙迎出去，看了眼刘富贵手中的菜篮子：“您这是干什么？”
刘富贵没解释，只是把菜篮子塞给李亦，留下一句：“你们趁热吃。”
望着刘富贵离去的背影，李亦摇了摇头，打开菜篮子，只见里面是一整只白切鸡，还散发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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