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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再擒


一道扇子凌空飞来,直将小长随砸的涕泪横流。李知行负手而行,只留给远山一道潇洒的背影:“本府看你就是闲的。”

        远山揉了揉自己的眼泪鼻涕,摇晃了几下脑袋,将脑子里乌七八糟的想法尽甩出去,想想自家王爷孤傲的脾性,断然不会对一个寡妇动情——毕竟传出去有损自家体面。

        且说李知行公堂审讯全德一事很快在青义县传播开来,大街小巷人头攒动,百姓私底下议论纷纷。就在这要紧的关头,有人携礼物敲响了马三家的大门。马三娘子一路小跑前去应门,透过门缝,见外头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哪个?”

        那人忙将一封拜帖塞入门缝里,躬着身子语气和善的说道:“烦劳嫂子将拜帖交给三爷,他看见了自会将我们放进去。”

        马三娘子并未收那拜帖,无比谨慎的说道:“俺当家的染了风寒,眼下正卧床养病,请你们改日再来吧。”

        那人仍执拗的将拜帖在门缝里塞着,语气诚恳的哀求道:“咱们此来可是为的人命关天的大事,烦请嫂子代为通报一声。”

        马三娘子笨嘴拙腮,也不会说什么客套的虚词,只执拗的摇了摇头,将那拜帖往门外一推,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徒留门外几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抱着礼物,六神无主的问道:“管家,咱们这下可怎么办?”

        被称为管家那人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道:“老奸巨猾,分明是看形势不妙不愿出头。不过也没关系,他不愿见咱们,有人愿意见。”

        一行人调转方向,又奔另个方向而去。

        当夜,大牢里一片静寂,各牢房犯人具已歇下。两个狱卒靠在门口打着瞌睡,猛然听见一阵脚步声,连忙警惕的睁开眼睛。一道黑影兜头照下,那狱卒唬的不轻,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来人,忙点头哈腰的站起身来:“典史,您怎地来了?”

        仇典史穿着一身黑衣,宛若深夜出动觅食的老鼠,双目闪着诡谲精光:“牢里关押着重要人犯,我实在不放心,这才过来看看。深夜值守辛苦二位兄弟了,外头备了酒菜,都过去吃一些。”

        两个狱卒点头哈腰谢过仇典史,欢天喜地的跑出去喝酒。且说将人打发走之后,仇典史背着手在牢里来回溜达一圈,不知不觉走到关押全德的牢房门口。大和尚常年打坐,从没有躺着睡觉的习惯,听闻脚步声,无声无息的睁开了眼睛。

        两人安静的互相望着对方,许久之后,仇典史嘿然笑了一声:“如此深夜,大师倒是精神。”

        全德八风不动的回了一句:“施主亦然。”

        仇典史道:“我不过是靠跑腿打杂糊口度日,万万比不得大师。您光是往那庙里一坐,信众便源源不断的上门送钱,说一句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全德双掌合十道:“出家人六根清净,并不爱财。”

        仇典史用手扶着木头柱子,袖口闪过一道红光:“如今已经死到临头,大师可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全德垂下眼皮,平心静气的说道:“贫僧苦熬心血建造的寺庙,如今大约已经毁于一旦了吧。倘若贫僧不幸被奸人坑杀,还望有心之人能将寺庙一把火烧个干净,若能让佛祖与贫僧为伴,也算不枉此生了。”

        “大师果真贪心的很。”仇典史得了话也不逗留,转身便往外走:“但愿一切能如大师所愿吧。”

        这是注定不平静的一夜,三更过后,一支队伍鬼鬼祟祟的坐上木船,逆流而上,直奔卧虎山而去。莫琼得了李知行的吩咐,一夜未敢归家,与两个把式在凉亭里守着。见湖面上有异动,也未敢打扰,亲自带着一名把式乘船追击,另留下一人去给明府报信。

        且说那艘木船速度奇快,没用半个时辰就飘到了卧虎山下。一行人穿着夜行衣,黑布遮面,身手利落的进了寺庙。莫琼与把式刚走到寺庙前门,忽然看见火光冲天而起,烟尘四下弥漫,木头的焦糊味瞬间扑满口鼻。

        “这下坏了!”莫琼惊叫一声,打开寺庙大门便闯了进去。此时的寺庙到处都是火光,原是佛门清净地,此时竟变成了地狱火海。到处都是飞窜的火苗,间或一道道黑影从火海中穿梭。

        莫琼大喝一声冲了上去,很快惊动那几个黑衣人,相互之间对了个眼色,从腰间抻出匕首,气势汹汹的奔着莫琼走来。十几名黑衣人有条不紊的将莫琼与把式圈在当中,宛若狩猎一般,不紧不慢的向二人逼近。莫琼亦没想到这些黑衣人如此丧心病狂,竟敢明目张胆杀人灭口,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

        值此危机关头,忽闻庙外传来一阵喊杀声,紧接着山门被破开,身穿铠甲的几十个兵士手持弯刀入了寺内,宛若天兵天将,倾时将歹徒团团包围。

        这次领兵的是个中年汉子,五短身材,脸颊方正,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那人气势汹汹,片刻不停,挥手令人将黑衣歹徒捆绑起来。上前扯下其中一人的面巾,望着那张白净的面皮的冷笑:“果然是你。”

        那人惊慌失措,垂死挣扎:“你又是谁?既知我的身份,还不赶紧将小爷放了!”

        “要记住了,日后再见面,要叫我一声爷爷!胆敢在本将军面前自称小爷的,往往下场都不怎么好。”领兵反手一个巴掌扇在歹徒脸上,其力道之大,险些将那人脑袋从脖子上扇下来。脸颊立时肿成馒头状,血水顺着口角直流,却是半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天色蒙蒙将亮未亮之际,那将军押解着歹徒招摇过市,直奔衙门方向而去。许多百姓犹在梦中,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却有几家人一夜未眠,提心吊胆的等着最终的消息。眼见着大兵押着一群黑衣人从街上走过,藏在四处的探子纷纷隐匿了身形,悄无声息的各自回了归处报信。

        李知行一大早起床梳洗完毕,优哉游哉的坐在院中喝早茶。见自家王爷这般不慌不忙的态度,远山却急的抓耳挠腮,猴儿似的看着李知行:“逢了这么大的事,爷怎地一点也不担心?”

        李知行没好气的看着远山:“爷要怎么担心?跟你一样上蹿下跳,让旁人看猴戏?”

        远山被噎的够呛,这下倒是终于冷静了些,仍是担忧的说道:“属下实在担心,倘若抓不住人,爷您岂不是白谋划了?要知道外头多少人等着瞧爷的热闹呢。当年在京师时就叫那全德秃驴溜掉了,如今再不能将其伏诛,哪日传到京师里去,免不得被朝臣阁老笑话。”

        李知行冷笑一声:“想要笑话本王,端看他有没有那个胆量!”

        话音未落,便听见院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大清早的,李兄可真是好雅兴。”

        说话间,那位领兵大步跨进院来。远山喜出望外,忙狗腿的迎接过去:“岳将军,事情可办成了?”

        岳不择一掌拍在远山肩上,声音浑厚的说道:“本将军出马的事,保管你万无一失。也亏得送信及时,再晚一晚,那寺庙怕是都烧成一堆灰烬了。”

        携着远山大步走到李知行面前,岳不择卸下头上盔甲,抱拳对李知行行了个军礼:“末将甲胄在身,恕不能与王爷下跪见礼,还望王爷宽恕则个。”

        李知行抬手将其搀扶住,一并坐在石凳上,亲手与岳不择斟了杯茶水,态度极是亲近的道:“好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多年不见,毕竟情分还在。阿择无须与我这般客气,以前如何相处,以后照常就是。”

        “既如此,末将可真不与王爷客气了。”岳不择渴极饿极,仰头灌掉一杯凉茶,擦着嘴角说道:“临时从边关赶来,走了一夜的路,半点口粮也无,王爷向来很挑嘴,想来院里置下的厨子手艺高绝的很,烦请快些弄点早饭来,末将先填填肚子再说。”

        他这一场马屁可算拍错了地方,远山尴尬的恨不得以面抢地,连忙打圆场道:“将军不知,这院里的厨子手艺差得很,不如稍等片刻,属下去外头与将军叫些饭菜来。”

        岳不择以为远山故意跟自己客套,十分不信,大咧咧的摆手说道:“远山兄弟莫要客气,快去吩咐厨下做些吃食来,待会有人寻上门,咱们这顿早饭必然吃不安生了。”

        李知行见他果真饿极,漫不经心的睨了远山一眼,吩咐道:“吩咐厨房煮些面来,先让阿择将就一口吧。”

        远山欲言又止,拗不过两位大爷,只得不情不愿的去了厨下。未过多久便端着碗白面条折返回来,将海碗置在岳不择面前,神色古怪的道了一声:“将军慢些吃,仔细噎着。”

        岳不择饿到极致,哪里还与人客气,端起碗便往嘴里倒。满满当当的一口饭,一股奇怪的味道在嘴里氤氲开来,当即脸色有些发绿,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整个人一动不动,宛若僵住了一般。

        至此尴尬之际,忽闻衙门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片刻之后门房屁滚尿流的到了惊鸿院外:“回、回大人,不好了,有人聚众闹事,眼下已经将衙门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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