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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释然


何氏一言问罢,牛二娘子便红了眼眶——当年大房一家百般劝说,她最终点头同意将何氏母子赶出家门,短短一年光景,大房便以她没有子嗣为借口,尽数侵吞家中财产,至今虽然还顶着一个牛二娘子的名头,然而家道没落,母女两个只得孤苦度日。眼下大房不敢跟何氏碰面,让她前来找何氏求情,自然许了不少的好处。可为着区区钱财而向自己丈夫的外室低头,实非她心中所愿。故而何氏问道她遇到什么难处的时候,牛二娘子心中百感交集,一时忍不住落下泪来。

        何氏用一只眼睛吃力的望着牛二夫人,眉头沟壑丛生:“有事尽管说就是,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她这一说,牛二夫人哭的更凶了。眼泪如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脸颊:“当年若非我点头,你也不会被他们赶出家门。如今舍掉脸皮来求你,实非我心中所愿。二郎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若知道你我过得这般狼狈,又是该多么心痛!”

        虽未细说实底,端看牛二夫人身上的衣着首饰,便知她这些年过得并不算好。何氏倾时沉了脸色,拉着牛二夫人的手问道:“他们是不是苛待了你?”牛二夫人出身书香门第,是个温顺柔弱的性子,何氏料定她母女定然受了人家的欺负,当即一杵拐棍,怒道:“烂穿心肺的牛大郎!好歹也是胞弟之妻,怎敢如此苛待。夫人这便带我过去,拼上一条残命不要,也要与他一门拼个鱼死网破。”说罢便要挣扎起身,恰逢骆香茗进得门来,连忙过去搀扶着何氏,劝道:“夫人还未说明来意,阿妈这般着急做什么。且坐下慢慢说话,待听清来龙去脉,再做决定也不迟。”

        见何氏这般关切自己,牛二夫人大受感动,擦拭掉满脸泪水,握着何氏的手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你还恨我。却没想到你能这般豁达,反倒衬的我很斤斤计较似的。”

        被人家主动拉住手,何氏颇有些不自在,另只手紧紧握着拐棍,叹道:“人都已经死掉这么多年了,两个女人再争也没什么意思。咱们都老了,孩子们也大了,不说那些丧气的话,往后都要好好活着。”

        两个女人昔年明争暗斗,丧夫之后各自周折半生,于暮年之时相见,三言两语说开心事,心结尽消,转而又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牛二夫人得了宽慰,很快止住眼泪。平复了心中情绪,这才与何氏说道:“我此番过来,为的不是别的,实是为了家里那点不能对外说的丑事。”

        她这一说,何氏立刻便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你说的是拐卖人口的事?”她说的如此直白,牛二娘子脸上有些挂不住面,局促的看了骆香茗一眼。骆香茗心领神会,连忙起身说道:“院里还有衣服没缝制完,女儿便先出去了。”

        何氏伸手拉住骆香茗,同牛二娘子说道:“都不是外人,有事姐姐尽管直言就是。阿香是家里的主事,凡事都需要她在旁出个主意才是,我老了,脑子不灵光了,日常琐事全仰赖几个孩子呢。”何氏这般说,牛二娘子如何不能领会,忙开口挽留骆香茗:“既如此,便请小娘子留下来听一听,或许也能帮忙出个主意。”

        骆香茗对牛家的黑心事并不怎么关心,眼下已经牵扯到了何氏,以防出什么意外,便默默坐下来听个分明。却听牛二娘子说道:“大约四十多年前,牛家老太爷带着一门老小来到青义县落脚,其后不久便有官府发来协查涵文,上书缉拿一群拐带妇孺的盗贼。在这之中,便有牛家老太爷。后来东窗事发,为了保住一家老小,老太爷硬生生抗下了所有罪责,最终被坐实罪名,发配边疆充了劳役。自那以后,牛家便成了百姓口中的过街老鼠,苟且偷生了好些年,直至二十多年前,牛家大郎与二郎合伙开了酒楼生意,日子渐渐好过起来,那骂声才逐渐歇了。”

        何氏点头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正因为知道,所以当日在牛家宗祠与牛大娘子对骂时才会骂的那般狠,直戳人心窝子。

        牛二娘子摇头说道:“只是妹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实则这么些年,牛家这拐卖人口的勾当从未停止过……”

        县衙里,莫琼提着食盒走进后堂,一路望去,铺天盖地的全都是报案的人。自从李知行将寻找失踪人口的布告发出去之后,短短几日之间,临近几个县的百姓纷纷赶到青义县衙门,几十上百的人口,瞬间将衙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远山忙的脚打后脑勺,被一群百姓围着哭诉,正一个头两个大之际,眼角余光瞥见莫琼,得了救星似的抬手将莫琼召唤过来,祈求道:“英雄好汉快救救命,这些报案人快将衙门大门挤碎了,赶紧过来帮忙做记录。”

        莫琼虽是一条好汉,然而却是一条不识字的好汉,闻言莫可奈何的一摊手,遗憾道:“这可帮不了你,草民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做什么都行,就是做不来笔录。”

        远山脸色惨白,将草纸蒙在脸上,哀哀叹道:“天要亡我!”整个青义县衙门里官吏不下四五十个,能写字的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眼下李知行没有主簿,只能可着远山一个人霍霍,可眼前这么多报案人,光是写案底就要十天半个月,根本来不及过堂刑讯。

        远山写字写到手抖,实在吃不住劲,转头到房里去找李知行:“大人,我不干了。”

        李知行与岳不择正坐在桌案后面整理卷宗,听闻远山要撂挑子,岳不择先笑了:“远山向来不是长在王爷身边的么,今日闹的哪般,倒是稀奇。”

        远山抖着抽筋的爪子给两个人看:“瞧见没?我要不说,谁还能认出这是只人手!惨无人道啊,大大小小加起来一百多口子人,简直快开了屠宰铺了。”

        李知行仔细调阅手中的卷宗,昨晚一夜未睡,眼底有两团明显的淤青。饶是胶南王生的玉树临风,叫这难看的脸色一衬托,竟有些像肾虚似的。越看卷宗上的数字,李知行眉头拧的越紧:“远山,先别记了。”

        远山喜出望外,忙不迭答应一声。转头正打算走,却又听见李知行说了一句:“画吧。收集一下失踪者死前曾接触过的人口,叫画师一个一个都画出来,相互比较一下,若有容貌近似者,都挑出来送给本府。”

        衙门里会写字的都没几个,会画画的更是寥寥无几。远山急的没法,只得叫人临时去外面请画师,好在他自幼在王府受训,也曾学过工笔,眼下没牛使犊,只能自己亲自上了。

        远山出门之后,李知行又命人将莫琼请了进来。他忙了整整一个早晨,眼下饥肠辘辘,只能喝点茶水充饥。

        “莫巡检,水路上最近可有什么异状?”

        莫琼摇头说道:“属下近来一直在港口值守,昨日也曾去上游港口巡查过,并无任何的异状。往来商船都有路政司派发的手续,客船也都有路引和文牒。不过,眼见着节气就要入秋了,届时果实成熟,会有大批的商船前来采购粮食蔬果。属下手中人员有限,怕是要大人再分配几个。”

        “好说。”李知行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莫琼的手。莫琼见大人再无下文,随着他的目光低头往下瞧,猛然见手中竟然还拎着食盒,这才想起骆香茗的嘱托,试探着与李知行说道:“早起出门的时候,阿香托我将食盒给大人带来。只是些寻常的点心,放了半日应该也冷了。大人若嫌弃,属下这便将东西拿出去,分给众兄弟吃也是好的。”

        莫琼这人笨嘴拙舌,分明是好好的一番心意,却说的颠三倒四,只怕李知行一个摇头,他便要将食盒拎将出去。岳不择离着莫琼较近,早就闻到食盒里散发出的阵阵奶香,当即从莫琼手中将食盒接过来,笑说道:“难得你家妹子一片心意,分明说是给大人的,送给别人吃怎么行。听我的,就放在这吧,点心冷了更好吃,别浪费你家妹子一片心意。”

        莫琼极不擅长与人送礼,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眼睁睁看着岳不择将食盒放在李知行面前,局促的抠着衣服说道:“阿香说虽然大人事务繁忙,餐饭还是不要落下的好,以免得造弄坏了身体。”

        李知行摸了摸食盒,点头与莫琼说道:“替我感谢莫姑娘。”

        见李知行真心不嫌弃自家的东西,莫琼这才松了口气,抱拳与李知行告辞,这才走出门去。

        他走之后,李知行也歇了看卷宗的心思。将桌案上卷册摆到一旁,修长手指撩开食盒,看见里面摆着的东西,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笑意。

        “什么东西这么好笑?”这人前一刻还板着脸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转眼却如春风化雪般神态松弛下来。岳不择好奇的探头过去,但见食盒之内端端正正摆着两份点心,一份奶白的饼子,一份状元糖,却切成了猫熊的形状,为求逼真,那猫熊的眼睛上还贴了一圈黑色的芝麻糊,模样看起来与此时的李知行有些肖像。

        “真是绝了,这女子越发有趣。”岳不择徒手便要去捏吃食,却被李知行不客气的用扇子打走了偷食的爪子:“早上不是吃过饭了?”

        “真是小气的很!”岳不择颇有些愤愤不平:“明儿咱也去雇个厨娘,就放在军营里养着。”

        李知行不理会好友的碎叨,喝着茶水,细细品尝点心。时值晌午,远山那边终于有了突破,捏着几张画像风风火火的跑进了门:“大人,好消息。拐带妇孺的人贩子怕是要找到了。”

        将手中画册一张一张铺叠开来,虽出自不同人的手笔,然画上神韵却很相似,皆是画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眉梢处有一颗米粒大的黑痣。

        未曾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有所突破,李知行喜上眉梢,吩咐远山:“将画像张贴出去,问问可曾有谁见过画上的人。”

        话音方落,却听见一个衙役隔着窗子在外头喊:“远山大人,我想起来了,这画上的好像是牛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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