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解救

肃杀寂冷的寒夜里，一顶轿子悄无声息的靠近西区。夜色正浓之时，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月光，视线模糊不清，掩住了轿夫步履匆匆的行迹。两个看守城门的差官正当昏昏欲睡，猛然听见有人靠近，立刻警惕的睁开眼睛，弯刀横在身前，拦住了轿子的去路：“是什么人？”

        随轿的婆子忙上前说道：“我家娘子乃刘大人之女，早晨方从这里经过的，官爷贵人多忘事，只怕是已经不记得了！”

        那差官狐疑的打量着轿身，极其不满的与婆子说道：“都已经这般时候了，刘家娘子怎地才回来？难道不知已经宵禁了么！”

        婆子从荷包里取出两块银子塞入那差官手中，端着笑脸讨好道：“女儿家玩的疯，光顾与几个小姐妹喝酒行令，一下子便忘了时辰。这会儿回去指不定得被我家老爷如何训斥呢，万望差爷行个方便，快快将我家小姐放进去吧。”

        婆子说的话也算合情合理，何况差官拿人手软，当即便开口放行。两人抬的小轿慢慢悠悠往前走着，即将走入城门口的时候，轿夫却突然脚下趔趄了一下，轿身猛烈晃动，险险栽翻了过去。婆子见状面露惊恐，下意识捂着嘴大叫一声。关键时刻全赖那差官手疾眼快，忙跑上前扶稳轿身。斜眼打量着抬轿的汉子，但见对方细胳膊细腿，看起来年纪倒不算大，免不得开口嘲笑一句：“刘家娘子真会挑人，竟然雇了这么个中看中不用的东西。”

        轿夫被扁的一无是处，愤愤不平的瞪了差官一眼。婆子见状忙上前打圆场，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场面，轿夫重新抬起轿子，一行人匆匆忙忙进了西区。一路行至四下无人之处，婆子左右张望几眼，这方低声与轿子里说道：“已经安全了，还请两位主子下轿。”

        轿子应声落地，墨阳龇牙咧嘴的揉着肩膀，与远山抱怨道：“小爷这么细皮嫩肉的肩膀，王爷怎么忍心让我做这种粗活。”

        一顶小轿硬生生坐了俩人，远山一路抬轿也累得够呛，气喘吁吁的拍了拍墨阳的肩膀：“别抱怨了，咱们王爷在青义县忍气吞声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天。一会记得好好做事，千万莫要节外生枝。”

        这厢二人才将话说罢，李知行与刘晴已经掀开轿帘走了出来。因着轿身狭窄，这二人一路几乎挤挨在了一起，刘晴做梦也没想到能与胶南王这般亲近，一路上心跳如鼓，双颊之上遍布红晕，竟好似真的喝醉了一般。婆子见自家娘子神情痴迷，暗道不妙，忙上前拉开刘晴，低声提醒道：“天色已晚，大人想必已经等的急了，娘子还请与奴婢一道家去。”

        刘晴恋恋不舍的看了李知行一眼，原以为他会开口挽留，哪知道李知行只顾四下打量周围，对她的留恋只当视而不见。刘晴心下黯然，仰头与李知行说道：“妾身的家便在前方不远处，王爷若是劳累，可随妾身先回家去歇一歇。”

        李知行放眼打量西区，但见此处地处开阔，府邸与府邸之间的距离相隔甚远，想来应该没有多少户人家。当即摇头拒绝道：“如此天色才方便行事，多谢刘姑娘好意。”

        李知行态度如此决然，倒令刘晴更加手足无措，正当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远山面色一凝，低声与李知行说道：“王爷，前边应该有人过来了。”远山耳力极佳，可在十丈之外听见人的脚步声，李知行当即不敢再耽搁，匆匆打发刘晴与随侍的婆子离开，自己则带着远山与墨阳躲到无人注意的隐蔽处。

        果然未过多久，便见斜里一条小路上走过来一群人。为首两人做兵士装扮，身着明银铠甲，在其身后跟随着四五个衣着寒酸的汉子，这些人的手脚俱是用绳索绑着，眼睛用黑布蒙着，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看起来甚是可怜。

        从那些被绑之人的衣着猜测，应是被雇佣来西区做工的穷苦百姓。远山心下一沉，几乎用气音对李知行说道：“王爷，那些人只怕是……”余下的话未敢再说，李知行却已经明了。倘若此时他们不出手相救，明日莫琼再从湖里打捞上来的，只怕就是这些人的尸体。

        墨阳性情虽显乖张，然而秉性极为善良，见那些人被锁链紧紧缠着，当即眉头一皱，伸手从怀里掏出银针，对着那两个兵士便要弹射。李知行手疾眼快的摁住墨阳手腕，摇头示意：“不要急，再等一等。”

        远山也一脸谨慎的劝道：“若想将这些人全部都沉湖的话，光凭两人之力可不够。再等等看，应该还有别的帮手。”远山的话音方落，就见两个穿着玄青色短打的差官从后面赶了上来，这两人似乎才解完手，一边跑一边匆匆系着腰带。很快行至队伍最后方，其中一人抬脚踹了被绑的汉子一脚，厉声呵斥道：“老实着点，好好跟着前面的走，都乖乖听话，我们才能早点将你们送回家。”

        被踹之人非但不恼，反而十分激动的询问道：“官爷说话算话，真的能放我们回家？”

        那人勾着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语气沉沉的说道：“那是自然，上一批人好几天前就被送回家去了，你们若乖乖听话，明儿应该就能见到他们了。”

        联想起白日港口所见的情形，远山心中莫名发寒，这些人语气如此狠戾，显然应是经常做这种杀人灭口的勾当。不待李知行下达命令，远山默契的与墨阳一磕手腕，刹那之间两道黑影裹挟着劲风飞了出去，眨眼之间对方四个人便倒在了地上。远山和墨阳将四个刽子手排成一排，唯恐对方没死透，复又谨慎的探了一边脉搏，直至他们彻底咽气，这才抬头对李知行说道：“王爷，都死了。”

        不明不白的一句话没地引起了苦力们的恐慌，有人吓得尿了裤子，抖抖索索的跪在地上哀求：“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草民家中尚有妻儿，草民还不能死！”

        一人哀哀求饶，其余的也都呼啦啦跪倒在地，寒夜里一群汉子衣着单薄，为了活命，不惜以头抢地，将额头都磕出血来。远山唯恐这些人嚎叫招来巡逻兵，情急之下只得沉声威胁：“都闭嘴，谁再敢大嚷大叫，小爷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一句话果然好使，那些人立刻噤了声。李知行踱步打量这些人，但见个个都瘦骨嶙峋，显然是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你们之中，可有谁叫牛四的？”李知行低声询问道。

        那些苦力以为李知行要拿牛四开刀，纷纷沉默不语，李知行便又道：“我是受阿香姑娘的托付，特来寻找她的四阿兄，你们若有谁是，便与我点个头。”

        直至李知行道出骆香茗的名字，打头的汉子方才点头应声：“回、回这位官爷的话，草民就是牛四。”

        远山上前将牛四脸上蒙着的黑布扯开，亲手将其搀扶起，仔细打量了一番，方才发现牛四胳膊上有一道血淋淋的伤疤，当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牛四这才看清地上倒着的几具尸体，短暂的惊恐过后，复又垂头丧气的说道：“草民们身上的伤都是被他们打的，他们嫌草民们手脚太慢，完不成上头分派下来的任务。”

        李知行问道：“什么任务？”

        牛四说道：“我们被诳来之后都分配在不同的地方，有的是开采铁矿，草民则是被分配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负责锻造铁器。”

        李知行又问：“你做工的山洞在何处，若叫你再找回去，可能找到？”

        牛四迟疑着摇头道：“如官爷眼下所见，我们来时都被蒙着脸，这些日子也都住在山洞里不能离开，根本不知道这地方的情形如何。”

        李知行见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转身吩咐远山：“你与墨阳换上那两个差官的衣服，带着这些人先离开西区。切记要保证他们的安全，出去之后先带回衙门录一份口供，按人头发放体恤，三日之后再送他们回家。”

        李知行吩咐远山墨阳回去，偏偏没说自己。远山察觉不妙，忙问道：“那王爷您怎么办？”

        “本王要亲自去马家看看，或许还能看见什么熟人也不一定。”李知行若有所思的望着横在地上的两个兵士，月光之下那两人身上的铠甲闪闪散发银光，腰间的木牌露出一角，一个遒劲有力的‘宋’字隐隐现出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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