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晚山间温泉
我冲进审讯室，看见孙书源颓废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周围两个安保人员正对他进行一些说教。
孙书源低垂着脑袋，我看不见他的眼神，他似乎很落寞，魂不守舍，无论那两个人说什么他都不辩解，不回应，只是发呆。
“偷什么了？”
目光落在桌子上，那是一小块打火机。
“打火机？”
我皱眉，看向那两位安保人员，“我们没有买这个。”
“当然，不是买的，是偷的。”其中一个脸色铁青地回答我，“这个牌子的打火机售价七百多。”
我感到难以置信：“我和我丈夫刚刚在商场里根本没有看见贩卖打火机的货架，你们商场这么大没有监控录像吗？何况我一路上都跟着他，我发誓我没有看见他……”
“女士请您先冷静。”
“你们监控呢？拿出来给我看，否则凭什么污蔑别人。”
他们俩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忍不住道歉：
“抱歉女士，刚刚问了监控室的负责人，说是监控出现一点小差错，正在尽力修复。”
……
听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什么。
“您放心，等修复好了查清真相，如果您丈夫是冤枉的我们一定道歉。所以请您暂时先等等，我们……”
“你们最好道歉……”我嘴上搪塞几句，在女员工劝说下，去外面等。
监控不会莫名其妙说坏就坏，之前已经出现过一例。
殷维，可真厉害。
摆脱了刚刚那个女员工，我答应她在一楼出口旁边的休息座椅上等侯。不过估计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如果真是殷维做的手脚。
目光不断穿梭在周围行走的顾客之间，我迫切找到殷维的身影，忽然身侧传来一声熟悉的：
“诶。”
正打算回头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别回头。”
我只好继续僵直地坐着，目光落在地面上。
“监控我干的，如果你现在和我说话，被他们看见，那就能合理怀疑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偷盗。”
我轻轻点头，还是十分不解：“孙书源真偷了打火机？”
“当然不，那是我放的。”
“就为了和我，”我忍不住皱眉，觉得他胆子未免太大，“见面？”
“对。”
我不禁好奇：“你没工作的吗？”
“现在就在工作啊。”
声音从身后不远处的地方飘来。
我还想再问些，他打断我：
“最近七天什么安排。”
对对，提醒我了，这才是重点。
“孙书源，他、他想和我去旅行。”我压低声音赶紧告诉他，“城郊的一栋温泉别墅酒店，叫蓝海。”
“好的，了解。”
“所以，”我没太弄明白他的意思，“你是准备和我们一起去？”
“当然，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说起来好像我一直在勉强他帮助我似的，不过他说之前欠了我一笔钱，现在帮我也是合情合理。
“我们应该是今天晚上八点出发。”
“好。”
“你订了房间吗？据说很难订到。”
“别担心。”
“而且很贵的，你……”
“有钱。”
“可是……”
“你话真多。”
他忽然又打断我，我只好不说话了。
“我长话短说，昨天我看见你进业主群了，你如果是想加我联系方式，最好不要。”
我不禁傻眼：“啊？”
“你手机里有窃听软件，电话短信都能看见。而且你用的是他副卡，即使是微信也能轻易登录。所以为确保安全，一般情况下你不能找我，只能由我找你。不过也不用担心，除去我睡觉的几个小时其他时间内我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确保你安全。”
说完许多，殷维叹了口气，
“你的新工作，瞒好了，别让他知道。”
“……”
所以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以后有机会，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他说，
“我走了，别怕。”
之后，身后再没有他继续说话的声音，我在椅子上坐了许久，脑袋空白茫然不知所措。
连手机都在被孙书源窃听。
他到底想隐瞒我些什么？
……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孙书源从那个小黑屋里出来了，神情很是黯然，走路也踉踉跄跄，如果不是脸上没伤口，我能合理怀疑那两个安保人员打了他。
据说监控还在抢修，刚刚那段时间所有的录像都是黑的，没有证据证明孙书源偷了还是没偷，一开始他们还嚷嚷着要报警，孙书源甚至没有争辩，爱报不报……僵持了很久。
后来找到商场里卖这个打火机的专柜销售员，那人回忆了很久，最终得出没有见过孙书源和我的结论，安保人员不好多说什么，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
回家的路上，孙书源一直失魂落魄。
我不理解，按他的性格，断然不会吃这个哑巴亏，多少要和他们争吵几番，但从我进小黑屋的那一刻起，看见的他，都是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甚至给了我“他确实偷了那打火机”的错觉。
“你还好吗？”我小声问他，“他们对你动拳脚了？”
孙书源摇摇头，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没呢，老婆，我就是，”
他补充说，“有点困了。”
等回到家，我好歹装得贤妻良母些，给他倒了杯水。
他忽然对我说：
“老婆，你要是不想去那个温泉，那就不去了吧。”
“？”
我前脚刚和殷维讲好，后脚孙书源就说不用去了。
“你不是已经订好房间了吗？”
他低头沉默几秒，“没关系，可以退。”
“那……”
我十分为难，所以我现在又要想方设法和殷维见面，通知他，你别去了？
“订都订好了，就去呗。”我笑着说，“是你说的，假期难得。”
他并没有露出些许舒展的神色，依旧落寞。
不过也没否决。
晚上七点半，我们还是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去蓝海温泉别墅酒店度假。
国庆第一天，晚上车流量极大。我坐在副驾驶上，目光看向窗外红色黄色的车灯，不禁想起几个月前从土里爬出来之后，在高速路上呼救搭车的时候。
第一辆黑车，第二辆红车，第三辆是赵诗茵的白车。
我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孙书源也一言不发，不知在思考什么，一路上都没有交谈。
到了酒店大堂，才看见不少顾客都拽着行李箱，去前台排队办理手续。
孙书源不知订的是什么房，有单独的经理负责对接，不到两分钟就办好了，还有服务生帮忙搬行李。
我们的房间在顶楼，房间很大，客厅和卧室分离，阳台风景也很好，能看见外面的温泉山。山上霓虹般闪耀的成片夜灯，以及温泉井里穿着泳衣嬉闹聊天的年轻人。
孙书源说自己太累，先去歇息。
他大概是真的很累，倒下后不到十分钟就传来均匀的鼾声。
我独自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温泉山出神。
忽然看见一个熟人。
其中一块温泉里，殷维□□着上半身，手里捏着一杯红酒，远远地冲我笑。
他行动速度未免太快了。
夜色如酒，汇入山上流转变换的彩色灯光缓缓淌过温泉上的每一处，微微曳动的树木，沾染水渍的砖石，泛起闪烁的银光。
时间一点点流逝，泡温泉的客人渐渐散去，喧闹的世界变得静谧而深邃，只留下晚风低吟。殷维一个人站在泉水里，一边饮酒，一边与我对视。
温泉池水把落入的彩光揉碎，一圈圈漾开，紧贴着殷维腰间的肌肤。他头发微微沾湿，身体附近升腾起白雾热气，我远远望去，似乎能看见他含笑的眼睛，眼睫翕动时抖落的水珠。
我托腮看着他，站在阳台上。
离得太远，我们没有说话，只是对视。
这种感觉很是微妙。
他没有食言，正如他所说，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确保我安全。
我披了件外套，离开阳台。
“下来干什么。”
他深深看了一眼阳台的方向，眉眼含笑，
“睡着了？”
我坐在池边，小腿拨动温泉水。
“嗯。”
殷维拿起另一只酒杯，浅浅倒入一层红酒，递给我。
“我不喝酒。”我递回去。
“你喝。”他笃定地说，盯着我的眼睛，“相信我。”
我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神似乎能够催眠。
“过去的你最喜欢喝这个。”
他用骨节敲敲那瓶红酒，发出清脆声响，
“万小姐酒品很不错。”
我有些好奇，
“万琳？”原来以前的我，很爱喝酒的么。
“不，不，”他笑了笑，胳膊支在岸边，抵在下颌处，
他只是否认，但没有解释什么。
“你白天说，以后有机会把所有事情告诉我，”我试探性地问，“现在可以吗？”
他沉默了几秒，笑了笑，
“恐怕不行。”
“为什么？”我皱眉。
“还不是时机。”
“那要怎样？”
“等你再摸索摸索。”
他饮了一小口，随后目光转移到我身上，顺便转移借口，
“泡温泉，连衣服都不换？”
这话配合他脸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多少感到些冒犯。
我将小腿从温泉里拔了出来，站起身，
“我回去睡觉了，免得他醒来发现我不在。”
“怎么，怕他抓到你出轨。”
我猛地回头，皱眉看他：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
“当然可以，你复述一遍给我听。”
“……”
转念一想，在老公睡着后出来和一个赤/裸上半身的年轻男人坐在同一个温泉边聊天，不得不说确实有暧昧嫌疑。
懒得搭理他，裹紧外套，穿上拖鞋准备回酒店。
意外的是，我另一只拖鞋找不到了。
“喂，”我合理怀疑是他拿走的。
殷维放下酒杯，摊开双手，满脸无辜委屈：
“姐姐，我可没拿。刚刚你一直待在我身边，我动没动手脚，你应该看得到吧。”
“……”
确实有道理，如果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偷了我拖鞋，那我眼睛多少沾点瞎了。
“你真没看见么？”我赤着另一只脚，在附近的草丛里找了找，并没有找到。
不会真的要赤一只脚回去吧。
几分钟焦头烂额之后，殷维终于说出真相：
“十分钟前说话的时候，被风吹到水池里了。”他伸手点了一下水面，“就在这里。”
他耸耸肩，满脸看好戏的神情，
“自己下水来拿。”
“我不方便下水。”
我站在池边，忍住不发火，和他展开极限拉扯。
“所以你要我帮你捡。”
“谢谢你。”
“我拒绝。”
“可我不方便下水。”
“哪里不方便。”
“哪里都不。”
“那你赤脚回去吧。”
“要走很久呢。”
“不关我事。”
“就劳烦你弯一下腰。”
“君子不弯腰。”
……
无论我说什么，他都绷着脸快速反驳。
“我下水对你有什么好处？能让你多看两眼？看到就是赚到？我身材很好么？有什么好看的？你们男人整来整去就那点心思，明目张胆的，恶心。”
我脱下另一只拖鞋丢到他身上，赤脚踩着瓷砖大步大步往回走。
“喂，等等。”
他突然着急喊我，我没有搭理，走出去三五步后，身后飞出一只湿漉漉的拖鞋，随后又飞来一只，落在我脚边。
我转身，看见他已从温泉里爬上来，气喘吁吁，神色复杂。
他身上滴着水珠，顺着下身包裹的白色浴巾一串串掉落，砸在瓷砖上。他喘着粗气，眼白是红色的，头发湿透了，想必刚刚下了水。
我蹲下来，穿好拖鞋，随后离开。
“我住你隔壁房间。有事我能听见。”
回到酒店后，我甩开脚上湿漉漉的拖鞋。
客厅里很安静，卧室里，孙书源还是熟睡的状态。
莫名地有股负罪感，好像自己刚刚真的和别人偷了情。
我躺在客厅沙发上，望着天花板。
倒是十分好奇，殷维是怎么订到我们隔壁房间的，这样的vip套房，他一个人住，如此烧钱。
……所以我失忆前他得欠我多少啊。
第二天我醒来时，孙书源还没醒。
都已经九点半了。他昨天十点钟睡的，几乎十二个小时，不会出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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